第八十五章 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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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曦回到马车旁时,青岫与程定已经候在那儿了。
青岫绷着脸在马车旁走来走去,见到他们后脸色一松,几步走上前拉着程曦上下看了看,方才道:
“小姐,你们去了哪儿?奴婢一回头便不见了人,”她又转头嗔怪念心,“你都多大的人了,说跑就跑,也不怕遇着歹人拐了去!”
念心闻言朝她身后的程定望去,见程定老神在在的坐在辕架上看戏,立时便有些委屈:
“我同定叔说了的……”
青岫一愣,忍不住回头瞪程定。
程定哈哈一笑,对程曦道:
“小姐,上车罢,走了。”
程曦握着锦心的手,勉强笑了笑,沉默着上了马车。
青岫立时便察觉到有异,目光望向锦心,锦心朝她微微摇头,青岫见状不再多问,几人陆续上车往庄子去。
马车不疾不徐行进在官道上,不太平整的路面偶有颠簸。
程曦闭目靠在车壁上,脑中一直闪过容潜与那少年的模样,以及那些佩着双扣牛皮鞘刀、穿乌皮雷纹靴的兵护卫。
她几乎可以肯定,那少年就是当年在临丘庄子上遇见的男孩。
只是当初他们出现在临丘时,身边护卫并没有佩刀,脚上穿的也只是普通靴子。
在大越,兵护卫可以说是一种身份与荣耀的象征,断没有带着兵护卫偷偷摸摸掩人耳目的道理——除了擅离属地的藩王,还有什么人会这般低调的掩饰身份入京?
再者,兵护卫编制有限,有些亲王府上统共编养也不到十人,可今晚仅是围在少年周遭的护卫加上酒楼下隐布的护卫,怕就不止十人。
又有哪家有这般能力,家中公子哥儿出门便能带上这许多兵护卫?
除了北境城阳王府,程曦想不出第二家。
——城阳王何禛蓄养兵士三千,护卫三百,兵士不入籍不领饷,护卫入军籍领军饷。
朝廷指望城阳王帮着镇守西北,却又恐其势大,不拨军饷并限定三千兵士之数。
她睁开眼,透过小小的窗格看向马车外。官道两旁是广袤无垠的农田,一眼望不到边,天际隐隐泛着光亮,是红娘树方向的天灯。
不过一个小小县城便如此地广,大越疆域又是何等辽阔。
城阳王若只凭着那三千士兵和三百护卫,只怕连西北都拿不下!
程曦想起容潜与少年交谈的模样甚为熟稔,可见关系亲近。而道真介绍容潜时,说他是自己好友的孙辈。
道真是湖广总兵姚为礼请来的,姚为礼是曹国公姚远之子,而姚远是隆庆帝当年“虎狼军”八大将之一……
这些千丝万缕的联系,让程曦觉得心砰砰跳得有些厉害。
若道真的出现不是偶然,那么祖父迟早会发现这些端倪……自己该不该提前将这些事告知祖父?
程曦又想起了容潜——依今晚裴霖的表现,显然容潜是发现自己了。
她决定先找容潜试探一番。
“回去后收拾好东西,明日一早咱们便回山上去。”
*
裴霖提着盏气死风灯,一面抱怨:
“……就那三脚猫的本事,也敢鬼鬼祟祟跟着您和六爷!好在您发现的早,若是等李大他们动手,便是十个秦肖也护不住她!”

裴霖口中的“她”,指的自然是程曦。
他念了一通,见容潜并不搭理自己,便识相地闭上嘴,只心中忍不住嘀咕。
程家小姐既然看到了少爷,那就大大方方上前来打招呼便是,何必行那鬼祟之道?徒惹麻烦!
不过……似乎少爷也不想在二爷和六爷面前显露与程小姐是认识的。
裴霖便庆幸方才自己出面时,程曦还算有眼力。
他默默提着灯为容潜照路,两人回到草舍时已将近子时。
道真的屋子仍透着亮光。
容潜对裴霖道:
“你去收拾行李,准备明日下山。”
裴霖便忍不住腹诽,行李不是一早就收拾好了吗?若不是程小姐忽然要去看什么乞巧花会,他们此刻应该已经和二爷一道在路上了。
但少爷说收拾,那就收拾吧。
裴霖老老实实应下,容潜便转身去了道真屋子。
屋里点着一盏油灯,道真正拿着一册珍本坐在竹几旁打棋谱,听见动静抬头见是容潜,笑道:
“回来了?”
容潜在道真对面坐下,自怀中取出一个小包。
“这是奉廷让我带给您的,他说此处有客,不便来看您。”
道真闻言放下棋谱,接过他手中小包打开,见是一方精细的茶饼,清香悠然盈室。
道真呵呵一笑:
“何琨这小子也算有心,老夫几年前不过随口一提,他便当真寻来了。”他将茶饼又仔细包起来,问道,“你准备何时下山?”
容潜想了想,道:
“明日午后……还有些书册需整。”
道真闻言,忽然抬头看着他,半晌后缓缓开口:
“我为你取字晏行,是为何意?”
容潜微微一怔。
道真目光精烁望着他,面上神色是少见的端肃。
“你从前执念太深,戾气过重。这几年老夫一直与你讲道,又与你走过这许多地方,见识了真正的人间疾苦,有些事你该当看明白了。如今是个什么境况,你自己比谁都清楚。回京也好,随何琨去也罢,既然做了决断便莫要再拖沓。”道真语气沉沉,“程老的腿疾已治得差不多,不过月余也要下山归去了。”
容潜垂下目光,看着棋盘上胶着的局面。
道真一挥袖子扫乱了棋盘:
“你这几年一直清虚自守,莫要迷障了。”
容潜沉默许久,才缓缓起身朝道真行了一礼:
“您早些休息。”
第二日天没亮,容潜便带着裴霖下山去了。
当程曦于巳时末到草舍时,就见道真正拿着扇子坐在院子里乘凉。
道真见了她,便露出一脸的亲善,笑呵呵道:
“和初回来啦?快让你那丫头去做午饭,你祖父今日可再也吃不下面汤了。”
程曦走进院子往容潜的书房望了望,奇怪道:
“先生,容晏行呢?”
道真摇着扇子叹道:
“他家中有事,归家去了。”说着一顿,又笑道,“对了,晏行似乎留了些书没带走,你去瞧瞧,有什么喜爱的便拿走罢,老道可以空出屋子来放酒。”
程曦一怔。
容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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