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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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子,把石块递给我,动作快点!”“好咧,”祥子非常卖力的工作着,即使那一堆堆的石块与祥子那单薄的身材对比起来显得是如此的沉重。帝国与胡蛮之间可谓是有着刻骨的仇恨,我身边的每一个帝**将士都绝对不止一次的见到过无辜的平民或者昔日的袍泽惨死在胡蛮的刀剑之下。更何况是祥子,他的父母也就是在数月之前在协作城防对抗胡蛮的进攻之时被流矢所击中双双身亡。古人不也说过,这世上所谓的最深的仇恨莫过于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嘛。但是胡蛮对于我们帝国兵大概也是这样的感觉吧。凭着一时被唤起的的血气之勇,我们这一会反倒将胡蛮给压制住了,牢牢的将之逼在了城墙之外,偶尔攀爬上来的几个胡蛮军士,瞬时就被城墙上的乱刀砍死。稍有闲暇,我偷空张望了一下呼延若水冲出去的方向,因为天空一直在下着雨,虽然被雨水遮蔽了不少的视线,但也同样让城外的地面不会像往日一样圈起滚滚的烟尘,所以现在反而比平常要看更为真切。但是随着我视线的飘移,却发现城外的战局情况却是极为不容乐观。此刻我触目所见呼延若水所带领冲出去的骑兵联队已经被胡蛮分割成了好几段各自为战,并且早已没有了一贯的战阵队形,完全是依靠着轻骑兵薄弱的单兵作战能力竭力抵抗着胡蛮大军的疯狂围杀。而更让我忧心的则是那只巨大的攻城车也依然在胡蛮的严密保护之下缓慢的向着城门方向移动着。站在高耸的城壁之上,我似乎隐约还可以听见呼延若水那巨大的嗓门在高呼酣战。但此际这样凄厉疯狂的力战呼号之声却只是让我感觉到无比的无助。仿佛是为了印证我的想法,城门又一次突然被打了开来,一小支骑兵队在城门打开的一瞬间疾驰而出,出鞘的马刀在漫天漂泊的大雨之中折射出一片凄迷的色彩,我几乎可以想象得到这一小支骑兵队即将面临的命运。当下将视线调转不忍再看,口中却不由自主的低声说出了“飞蛾扑火”这样的一个词汇。话刚冒出口我就被吓了一跳,暗道自己即使有着这样的想法也万不能够如此轻易的就说出声来,万一被军法处听见,那可是扰乱军心的死罪啊。我一念及此,不由忐忑不安的回头看了看站在我们身后的几名督战队执法兵士。督战队全部是由铁壁营一联队军士所组成,归大营统领处直接指挥。一般战场上的每支百人队都会被派驻几名,作战之时他们不用像其他将士一样奋战在第一线,而是专门监视有无退避不前者,或者发出动摇军心言论的人。如果一旦发现这种人,当场就予斩杀,根本不需通过军法处的审判。正因为是这样特殊的存在,以至军队里大部分将士都对督战队反感至极,背后戏谑的称他们为吊尾军。可是这支吊尾军却是我千万轻易得罪不得的,其实刚才自己所发出的声音极低,况且四周围处处都是凄厉的喊杀,我即使需要对在附近的战友说话都一定要放大嗓音,所以压根不虞督战队会听见。但是所谓做贼心虚,我完全是像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下意识的张望一下四周有没有人看见自己犯错,而见到所有的人皆无异样,自己那颗悬在嗓子眼的心才慢慢地放下了。
战斗依旧仿佛是在永无休止的进行着,人早已经被这种修罗的场景折磨到麻木。我手中的朴刀机械似的挥动着,完全凭借着本能在人群中闪躲着敌人的攻击,头盔早就不知道掉落到哪里了,本来甚是白皙的脸孔上沾满了红褐色的血斑以及黑黄色的泥点。又砍翻了面前一个胡蛮,我才赫然发现自己面前五步之内已经没有了任何一个敌人,眼光扫过不远处一名持刀戒备的看着我的胡蛮战士,从他的眼神内我不经意的发现了充满着恐惧以及无比愤恨的情绪。“启昌,有时候你战斗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吓人,我们自己人都不太敢靠近你,生怕你将我们也当作胡蛮一并给砍杀了。”我脑中不由的浮现起一次宇轩跟我说起的玩笑话,“是吗?”我当时听的也不是十分在意,只是淡淡的一笑而过。现在想起来也许是真的像宇轩所说的那样吧,起码此刻我就在这名胡蛮战士看向我的眼神之中应证到了答案。战场上又怎会有多少空暇的时候,正在我沉浸在回忆的当中,“嗬菏”的嘶吼声从那名胡蛮战士口中发出,一时间战斗的野性逐渐控制了他的身体,胡蛮战士双目赤红的像我扑来,“来得好!”我暗暗道了一句,迅速挥刀架住了这名胡蛮战士的攻击,并且在他尚未发动起下一次攻击的时候,我空闲的另一只手猛地握拳击向他的面门。“噗”的一声从我的拳下传来,胡蛮战士鼻骨碎裂的刺痛感顺着我的拳头蔓延着传至全身。在剧烈的疼痛之下,胡蛮战士甩去手中的弯刀,双手捂住面部,嚎叫着向后退去,我正准备扑上去补上最后致命的一刀,城壁一阵剧烈的晃动并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响声传到我的脚下。我心下蓦地大惊,一时竟然愣在那里忘了去杀死那名胡蛮。“张将军,速去增援城门!”人未至,声音已经远远传来。我回过神抬眼望去,却是呼延若水帐下的亲兵小五连滚带爬的扑到我的跟前,“张将军,胡蛮的攻城车已经攻到城门下了,呼延都统现在受伤不轻,速命张将军带队前往支援!”小五剧烈的喘息着,城门上本是由呼延若水亲自统帅的5联1支队防守的,从城门往东看去,依次便是5联2支队、3支队、4支队排序护卫。“妈的,”我恨恨的往地上啐了一口对着小五吼道,“我这里也正吃紧,哪有多余的人手,不会派人去大营求援吗?!”“派去大营求援的人手已经出发了,但现在情况危及,估计等不及大营的援军到来,呼延都统命令小人请张将军先行赶往救援,违令者以军法论处!”小五越说神色越是激烈,但双目中却满是乞求的意味。“城破了谁都别想活!”我呼喝一声,猛地将手中刃口已经打卷的朴刀掷在地上,随手拾起另外一把大声唤道,“何中,活着吭一声!”“末将在!”一个声音在离我不远处传来,“现在起由你负责我们支队的防御地段,要是丢了你提脑袋来见我。”“末将得令!”“老骆、薛强,领你们小队的人随我前往西门。”老骆自不待言,薛强是我们3支队第6小队的什长,现在他们俩站的就在我附近,一掸眼就看见他们两人,随意叫了了他们的名字,我猛然跨出一个箭步,当先往西门跑去。一路跑来,还顺手做翻了一名胡蛮,等我将将跑到城墙连接城门的转角处时,忽然听见城下传来一声声惊恐的喊叫,“城门破了!城门破了!”城门破了!我脑袋中嗡的一响,呼延若水呢?记得呼延若水平日讲的最多的就是“城在人在,城破人亡”这句话,这话听上去确是满富**的,所以我倒是记得颇为清晰,难道说是呼延若水已经战死呢?我心中惊惧不已,城门破了尚可以夺还过来,而要是现在呼延若水战死了,那么整个西门的军心岂不就全散了。我一时间确是有些六神无主,只是愣愣的看着纷乱的城门附近。“张启昌是吗?”陡然传来的一声呼声将我的心绪暂时拉回,我定神看了一下,城墙上人头传动,几乎到处都是慌乱的帝国兵士,这才想起呼延若水战前就将我们联队的几个步弓支队全部安排在这里阻击胡蛮了,现在人心惶惶,自然是乱作一锅粥。而相隔十几米外正有一穿着百夫长服饰的人在对我挥手,“莫将军!”此人是呼延若水帐下的一支队百夫长,那天我和呼延若水比试完刀法以后,他还和我聊了不少,顺便也帮我引荐了其他的几位百夫长,我对他倒是印象甚佳。不过也只记得他姓莫而已,具体叫什么倒是忘了。“张将军快来,呼延都统在此!”呼延若水在这里?我心中霎时间恢复了不少生机,只要呼延若水未死,那么军心尚大有可为。我奋力排开堵在我面前的众人,挤到莫将军那儿,却看见呼延若水面色蜡黄,坐倒在城壁下面。他的胸甲已被解开,口中正急速喘着气,双眼半开半合,半点不复平日威武雄壮之姿。“末将张启昌参见呼延都统!”我半跪在地,行了一个军礼。呼延若水努力看了我一眼,轻轻挥了挥手,言道“不必多礼,今日有死而已。”声音实是有气无力,还微微的有些发颤。我真的是实在无法想象呼延若水这般彪悍的猛将也会说出如此泄气的话出来,“都统,末将拼死也要护都统杀出重围。”莫将军也一下跪倒在我的旁边,瞪大眼睛紧紧地瞧着呼延若水,双目中几乎要流下泪来。“都统,大营援军转瞬将至,我们只要再撑得片刻,或许形势尚有可为啊!”我心中焦躁不堪,也再也顾不得什么礼数,冲着呼延若水大声叫道。但心中却陡然划过一个念头,派人去大营求援是小五刚刚对我说的,难道呼延若水不知吗?如果他知道,又怎会是如此泄气的模样?我慌忙将这个想法压下,再度开口进言,“都统,现在你必须先稳定军心,再苦侯大营援兵,这样的话或许尚可挽回颓势啊!”我的话越说越急,已经更加顾及不上所谓的上下尊卑之分。“都统,张将军说的言之有理,请速做决断。”莫将军估计刚才也是一时情绪过于激动,听到我此言,也即刻醒悟了过来,帮村着我向呼延若水说道。呼延若水此时却仿佛真的已经重伤垂危,双目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凌厉神采,只是摆了摆手,垂头不语。“不管了,拼一把吧。”我暗自咬了咬牙,转脸问向莫将军道,“莫将军,派去大营求援的人去了多久了啊?”莫将军却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不是张将军你说援兵就要到了吗,我还刚想问你是何人派去请援的呢?我怎有资格派人向大营求救啊?”“我是说都统大人何时派人向大营求援的!”我几乎是把话给吼了出来,“都统从未派人去过大营,我一直待在都统身边,都统只是让小五去你们各支队那里调兵而已。”“什么?!”我当即失声惊呼,呼延若水未曾派人向大营求援吗?那小五为何对我那样说?我将眼向呼延若水望去,呼延若水依旧犹如死去的模样,静静的靠着城壁半躺在那里。“莫将军,请快再派人去向大营求援,”这点我倒是不敢孟浪,向大营求援这种事情必须有负责一门防卫的总将令牌方可,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百夫长,自然没有这样的权利。现在呼延若水,还有小五的话都让我一片迷惘,我只好寄望莫将军可以请得呼延若水的令牌,好派人求救。“呼延都统,呼延都统。。。”莫将军知道此刻含糊不得,不待我话说完就躬身向呼延若水唤道,可呼延若水却没有丝毫的反应,我在一旁看得不由的心惊不已,难道呼延若水。。。抛开这个让我惊惧不已的念头,我也向呼延若水靠近了几步,还隐约看见呼延若水的胸膛在微微起伏。还好,我暗嘘了一口气,心下稍稍安定了一点,感觉现在的自己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实在是受不得刺激。莫不是呼延若水晕过去了?我和莫将军相互看了一眼,莫将军满面紧张的探手轻轻推了呼延若水几下,可是呼延若水依旧未有丝毫的反应。这该如何是好?我焦急的看着城下越来越多的胡蛮兵士涌入城内,眼前也是有不少我们的帝国兵士顺着城楼的阶梯给慢慢逼上城墙来。“都统,末将得罪了。”一声低沉的呼喝声从莫将军口中发出,我向他望去,莫将军已经将手探入呼延若水怀中,取出了一枚黝黑的令牌。此时在我的眼中,这枚令牌显得极为沉重,莫将军握着令牌的手也在微微颤抖。我没来由的心中一热,低声说道,“莫将军,若是呼延都统醒来后怪罪于你,末将与你一齐承担。”我声音虽低,却极为有力,莫将军身子不由得震了一下,朗声赞道,“好,怪不得呼延都统如此看重于你,这私传军令之罪便由我一力承担好了。”

所谓的谋定而后动之类的话语,一般是用来形容那些算无遗策的了不起的大人物的,我的性格估计是和这句话搭不上一点边,姑且只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态度,或许连这个也算不上吧,赌一把,拼一下,反正结果也绝对不可能比现在还要糟糕了。我当下提气大喝道,“呼延都统有令,各部需奋力向前,不得退后,速夺回城门!”即使我此刻已经竭力去将嗓音提高,但还是无法比的上呼延若水那天生的高昂嗓门,加之周围乱成一团,只有最靠近我的一些帝国士兵听到了我的呼声,俱都一脸诧异的看着我,暂时停下了脚步,似乎是在判断我所说的真伪。愣了片刻,估计是见到其他人都没什么反应,顿时又继续乱作一团。将军也没有想象中的好做啊,我心下满是无奈,在自己的百人队,大家时间处的久了,关系比较熟悉,加之我是他们的顶头上司,所以在早上防守城壁之时我下的命令还算的上令出如山,无人违背。可在如今这种情况下,我区区一个百夫长,又有谁会将我放在眼内?或许唯有设法让呼延若水此刻能够再站起来,振臂高呼一下方有可能重聚军心吧,紧紧是靠我自己,实在是太也勉强了。此刻我心中有些泄气的向后边半靠在墙壁上昏迷过去的呼延若水看了一眼,一面熟悉的红褐色虎纹将旗落入了视线之中。这大概就是那种所谓的一瞬间福至心灵的感觉,我脑中灵光一闪,蓦地一个箭步跨到将旗旁边,弯腰将之拾起。将旗乃是帝国赐下的为了表明各部统帅身份的一种标志,也是一种荣誉的象征。在战场上将旗不倒则说明此部仍在奋战,只有都统以上一级的将领才可能会有资格拥有的一种特殊旗帜。而每面将旗上都会绘有依照将旗拥有者个人喜好,或由上位者赐予的代表将旗使用者本人的标志。而呼延若水的这面将旗就是在红褐色的虎纹底面上绘有一只咆哮的斑斓猛虎,平常作战之时这面旗帜也是我们整个联队士气凝聚的核心。但是今天由于实在是过于混乱,这面将旗是如何倒下的,我却根本没有丝毫的印象,想来多半也是因为这面标志着西门主帅的将旗倒下了才导致了如今这军无战心的局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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