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人物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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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无可救药了吗?
火烧眉毛时还在“顾左右而言他”。
头上泛着冷光的长剑就要劈下,你还是一副木木讷讷的神情。好像命悬一线的是个虚空中的人物,而你只是个旁观者。
哪怕你向来麻木不仁,可这条命总还得要吧?
还要吗?
抬起头,楞楞的看持剑人。好俊美的人啊!蓝色的长发,寒冷如冰的眼眸……只是,那恶狠狠的眼神闪着比剑还凌厉的寒光。
眼光微拢,我不由一笑。死,何惧?
他却顿住了。收剑如行云流水,利落而潇洒。动作带动衣衫飘扬,长发飘飞。三月莺歌,恍若无声,依稀当年。好个流烟阁……我看痴了过去……
咦?收剑啦?怎么,刚才不是还气急败坏的要劈了我吗?
我敛了笑,抿抿双唇,不解的看他的脸。他向前一步,俯下身来,左臂轻舒,只一挟,就把我提了起来。
双腿早失去知觉了,身子轻飘飘的靠在他怀中。我想说点什么,但……说什么呢?头突然有些眩晕,好累。随便吧,我想睡了……
即使睡着也不让我安宁吗?泠汐宗的琴声还是漫过堤坝洇到耳边,我忽然一恼,但随即又笑了。这景色也蛮好。执光呀执光,你为了我也费了不少心思呢。只不过,恐怕是枉费心机了。
我不睡了,回想一下十几天前的事情吧,自我检点一下,当时我究竟是怎么做来着……
“看剑!”女子手持利剑冲过来。我只是缓缓跪下去。狭路相逢,仅容一人单行的青竹小桥将是我的断魂之处。
但那剑迟迟未斩下,因为另一名女子的剑架住了第一柄剑。
我叹息,“请两位动手吧……”
“哼,谁会杀你!师妹,掌门的话你忘了吗?他这种人自有报应。咱们走。”
“我……”我还想说什么,但她们却头也不回的走了。
就,这样走了吗?我又一次剑下偷生了吗?该喜,该忧呢?我垂着头,几缕悠长的发在眼前飘荡,微微摇头,发梢扶过纤尘不染的白衣,我戏弄着自己的发,痴痴的跪在桥上。桥下流水汤汤,被风吹落的花顺流漂下,时间也随着那流水落花飘然远去。一天,两天……我静静的跪在桥上,像尊石像满足于这流水落花的背景。
即使化作石像我也还记得这是第十三天的清晨,蓝发男子要过桥。在我第五次以沉默回答了他的问话后,他就挥剑要劈我了。
其实死在流烟阁的剑下也不错。
还记得当年流烟阁主苏濡为我而拔剑的样子——整整二十年未出鞘的冰峰剑冷冷划过乌蓝的夜空,漫天星光马上被剑吸了一半下来;而另一半则沉没在了他水亮的眸子里。那么安心,那么坦然,找个最舒适的角度靠在他的胸膛,接受他的袒护。拥有无上尊荣的飞天剑皇,在一群微不足道的蝼蚁面前居然厚脸皮的钻进他怀里,任他用绝世冰峰在血海里扫荡。那一战,万象宫损失了近半数弟子,其后在正邪两道人士的眼中消失了十余年。
所以,万象宫对我由怒而恨。宫主说即使将我凌迟处死也不足以消其心头之恨。
我知道我该醒了。
眨了眨眼,我感到睫毛碰到了什么。睁开眼睛,看到一颗泪滴般的乳白色月白石静静的帖在他胸前,随着呼吸一起一伏。趁他不备,我一口叼住月白石,指尖打出一缕回风刃,将穿着宝石的银链如蛛丝般切断。
他先是一楞,然后轻轻托起我的下巴。我无可逃避的仰起脸望着他的眼睛,剩下的半截链子还我口边晃荡。
眉峰微聚,却又渐渐舒展,他唇边缓缓露出一丝邪气而魅惑的笑意。
“是自己吐出来,还是让我亲自来取?”
“唔……”我含混的支吾着,从他双臂间挣脱出来,向后撤退,十指紧握着一床薄衾,慢慢拉到脖颈。
他站起来,双臂一环,满眼的似笑非笑,好像一只胸有成竹的狼正逼视着自己走投无路的猎物。
“怎么……”,他俯下身,渐渐靠近。
我退到墙边,警惕的注视着他。那双冷冽的眼中分明倒映出我透明无辜的眼神。
在刹那间,他出手——可我早有准备。被子一掀,钻了进去,任凭他在外面张牙舞爪,百般威逼利诱,我打定主意就是不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不再出声。蒙着头,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我只能靠风灵感知他的一举一动。忽然听见他一声叹息。又过了一会儿,我感觉到他下了床,走出去。那脚步轻灵如猫,几乎没有声响,流烟阁的轻身功法果然非比寻常。
就这样认输了吗?如他般的人物,怎么会轻易善罢甘休!果然不出所料,铜炉里的半支香还尚未燃尽,灵猫般的脚步就回来了。
温柔而有力的双臂将我整个身子拥入怀中,修长的手指拨开眼前的乱发。
“藏到哪儿去了?”他挑起我的脸。
我放弃了挣扎,双眼含笑,冲他晃晃手中剩下的一段链子。
“味道不错呢,多谢了。”
“你、吃、了、它!”他一字一顿,有些咬牙切齿。
“是呀,这么大的月白很难得啊!就连虚都未必能一时间炼出来……”
“吐出来!”他粗暴的打断我,脸色开始发青,双手也开始发力,“听到没有,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唉,看来他根本不知道那粒月白石早已汇入我的血脉,成为我身体中一小股平淡无奇的能量了。
“喂,别这么凶嘛。人家好不容易对你建立起一点好感,不要就这样破坏掉啦。不就是是一颗个头大点儿的月白嘛……”
“你到底吐不吐!不要在这件事上考验我的耐心。”说到这儿他已目露寒光。
事情真的有点麻烦了……
抬起头,正视他的眼睛,其中的愤怒令我心中忽然产生一种莫名的失落。为什么对这个不知名的流烟阁弟子会如此在意呢?仅仅是因为他身上依稀有当年流烟阁主的影子吗?对了,也难怪他会生气,流烟阁各阶弟子的身份、等级是用琳景、蓝瑛、月白、翠玉、壶珠等蕴蓄着不同级别力量的灵石来标识的。刚才被我吃下的应该就是他的位阶灵石了。
我扑闪着眼睛,眼里已升起了一层水雾,抽了抽鼻子,小心翼翼的说:“对不起,我、我真的好饿,我在桥上呆了那么久,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我越说越委屈,鼻子一酸,泪珠滚滚落下来。透过重重泪水,我偷偷看他的脸色。只见刚才还是满脸的怒容,现在却找不到一丝阴云,只剩下不知所措的无奈。
“你一定是不喜欢我了,你讨厌我了,呜……你又要用剑吓呼人家,你只会恃强凌弱欺负人……”我边哭边控诉。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不要月白石了还不行吗?”
“呜……”
“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好吗?”他重新把我揽进怀中,“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你刚才还生气吓人家呢!”
“我、我……唉……”显然这种情景对他来说是前所未有的挑战。即便是遇上再强的对手也不会手足无措的他现在的确是头疼的很。
而我此时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眼中真切流露出的关心疼爱之情,还有他温暖舒适的胸怀带给我的温馨享受。这一刻,我好像完全把他当成了苏濡。
“饿了吗?吃吧——紫米粥。”他回身捧过青瓷碗,递到我手上。
绵密的米香扑鼻而来,深紫色的粥,入口滑腻而清爽。
“你家是在……”,我抬头看他,用眼神打断他的话。
剑眉微凝,他急于解释:“你知道,江湖险恶,打打杀杀再所难免……”
我不想再听下去,于是乖巧的点点头,送他一个微笑:“我了解,这次多谢你了。别为月白的事发愁,我会叫人还你的。现在,恐怕我该走了。睡了这么久,醒了,也该上路了。”

“……”
我的脸上,笑容更加柔和。滑下床,踏上一对丝履,如一缕清风,来去无着。当他从那个微笑中回过神来,我的身影已在十里之外了。
婆娑林,占地二十亩,尽植修竹,茂然无际。天下名竹中极品,非金镶玉竹莫数。一千三百年前剑圣冷千秋入百里霜云谷,见金镶玉竹林,叹而忘返,遂开霜云派,迎八方俊杰,广招天下门徒,霜云一脉延续千年。因竹而流连,因流连而立派,金镶玉竹被霜云尊为圣物。天下人敬仰霜云,更因金镶玉竹确数极品而视此竹为竹中之君。而婆娑林的凝滴冷翠竹却是金镶玉竹无法媲美的,可谓极品中的极品。只不过世人从未有幸登临文兰岛见此婆娑林罢了。
宁静的月光漫漶着,在我的脚下温柔匍匐。我的身体散发着比月光更亮白的光华,水润的华光如波荡漾,轻易透过几重雪白色衣衫,直叫无边月色成为我的陪衬。碧澜回风内敛作球体将我包绕在中心。晚风过处,竹影翩跹,零落的竹叶纷纷扬扬的在我周身上下左右一丈距离外飞舞,没有一片可以靠近我半寸。
“来啦……尘……”
飘渺的语音响起,汩汩流淌的碧绿色光波无声无息的降临,被月光镀上一层银辉的青石栏杆上也现出条条斑斓陆离的水光。
“等你好久了,虚。”
我转过身,看到汩汩绿华中一个无比清秀的年轻男子正缓步向我走来。
“好歹记得回来看看我了”,虚低下头,如瀑的乌发自双肩滑落,搅得周身绿波颤颤晃动,“小家伙,准是有事求我才回来的吧?”
我笑,不置可否,身体却向他靠去。
虚张开双臂搂住我,下颌贴在我额前。
“受委屈了吗?跟我说说,我替你报仇。”
心里重重一跳,无尽惆怅忽然涌上来。虚呀,如果那天我真的断魂桥上,你会如何?还有苏濡,还有……我不知道,也不愿去想,但我欠下的东西必须得还。否则,无上的尊荣又如何?无尽的力量又如何?就算忘了时间的存在,我也无法遗忘这笔债啊。
“你就这样又惹上了流烟阁,还要我帮你赔一颗上阶灵石?”虚秀眉微皱,面露不满之色。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携着我的手,下了望月台向婆娑林深处走去。
“我……拜托你啦。”我低垂着头,小声呢喃。
“嗬!剑皇之托甚重,恐在下无力办到。”
“虚……”
“剑皇现在要回久延居吗?”
“文兰虚!”
“哦,您还有何吩咐?”
他停下脚步,斜瞄着我,一脸的冷落。
唉……我听到自己心里的叹息,好像吹起了心上沉积的灰尘,四散飘去,看似微不足道的细小尘末却点点都能激起地动山摇的涟漪。我痴过去——半晌无语。
“虚,原谅我的任性,求你……”眼光脉脉,任心间涟漪扩散开去,直散入他眼中——他眼中也渐渐脉脉含光,荡起层层涟漪。
“好,我帮你炼玉。”他无力的闭上双眼,让我心底微微一痛。
“我送你回久延居吧。”他牵着我的手,继续向前走。
“不,带我去若耶溪吧。”
文兰岛,独得天地间造化神秀十之**,佳景奇观何止千万。但我最爱的,非此若耶溪莫数。若耶溪,一泓春水,三分白露汀。清流宛转,落英缤纷。汀上四季如春,无论阴雨绵绵还是晴空万里,皆各具丰韵。宛如温柔清秀的小家碧玉,随时脉脉含情的注视着溪边的来客,静静倾听你的喜怒哀乐,以她独有的柔情包容你的一切。我爱掬她入口,享受她的清凉与甜美;我爱拍击水面,看四散飞溅的水花在金色的阳光里熠熠闪亮;我爱在溪边练剑,那时我总能忘却世间的烦扰,心境一片清幽空明,更能体味到天地心神合一的化境。也是在若耶溪边,我体悟出了春水诀——堪与霜云派的玉竹心经、栖霞派的红梅心法、泠汐宗的天音破魔曲、流烟阁的星雨剑诀并称的九陆正道五大心经之一。
与虚并肩坐在若耶溪边,四周静谧得只有晚风扶过睡莲的声音和不知名小虫的细细鸣唱。泠汐宗的天音破魔琴音又漫漶上来,泠泠淙淙的琴音在我耳边缭绕不休,听来到也清雅别致。但若是换别人来听,恐怕早就会全身真气逆行,暴体而亡了。我甘心中破魔咒,是希望借此能消弭一些仇恨,但这又仅是我一相情愿的想法,不知施咒者会怎么想。因莲影而起的仇恨,在伊人逝去多年后,不但不因时间的流逝而消散,反而越积越深,竟成为执光生存的目的,前进的动力,可悲啊!而我却也是如此莫名而无奈,对逝去者的怜惜、叹惋,对健在者的同情,纷纷扰乱着我的心情。
我实在想不透,上天是过分的厚待我,还是有意的捉弄我。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心甘情愿的为我付出、牺牲,甚至为我而死,却又让我因他们的牺牲而被另一些人憎恨、仇视。莲影的死、苏濡的大开杀戒……还有我从未见过一眼容貌的夜若梅……想到她我心中不由一阵强烈的不安,沉重的负债感使我心神大乱,周身的碧澜回风刃微微一顿,气流开始缓缓加速流动,全身发散的白色柔光突然迸射出几丝细微凌厉的寒光。我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惊醒,急忙整顿心神,加紧约束外放的风刃,就如变化突起时一样,外放的风刃和光华瞬间转为内敛,好像从未有过任何变化一样,四周仍旧静谧恬然。但我知道即使再细微的变化也逃不过虚敏锐的感知。
觉察到我的突变,虚握着我的手紧了紧,似乎是在提醒我。看到他充满关切的眼神,我感激的冲他笑笑,表示自己没事。虚的手臂环过来,我的头很自然的在他肩上摩挲了几下,选个最舒服的角度靠实下来。经过漫长的岁月,彼此依偎着度过多少风风雨雨,相互依靠的默契和安慰依然如昨。微微眯了眼睛,让温柔的月光在睫毛间嬉戏,我惬意的哼了声,随手召出冰笛,凑在唇边,一曲静水流汤悠然响起。
虚点头微笑:“小家伙,有进步嘛……”话尚未说完,我们脸上的笑容却凝固了。“出来。”虚平静的语气古井无波,却惊起早已栖息多时的水鸟,大片大片的冲天飞去。“剑皇一式天下仙,竹枯梅死银弦簖,星光冥灭夜阑珊。天仙飞下九重天,丘峦崩,江川绝,世间万物皆称臣!文兰虚、天宇尘,久违了!”
随着话音,十几丈外凭空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涡旋,在空中高速旋转,渐渐扩大,直至一人多高时静止下来。从一团深不可测的漆黑中飘出几缕长发,然后伸出一只握剑的手,白皙修长的手指,浑不着力的虚握着剑身——剑鞘纯黑,泛着亮泽的微光,剑尚未出鞘,剑气已激荡不息。普天之下,正邪两道凡见此剑者不是伏首叩拜以求生路,就是立刻逃遁——无想剑,只让人看一眼就寒到心底。
来者终于完全从黑气中脱出,一身华美黑袍的男子,身后黑气滚滚,却拥有一副美若天神的容颜,唇角勾起优美的曲线,眼神中透出无边霸气。
“凋碧畅,又是你。上次没死成,这回又把命送来了吗?”虚一出口既咄咄逼人。
“哼!”凋碧畅轻哼一声算作回答,眼光落在我脸上,霸气凌厉的眼神笼上一抹温柔,“飞天剑皇天宇尘,近来一切可好?”
“哦……”我讷讷看着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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