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家破人亡千古恨,夜雨蓑衣一生愁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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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屏听了道:“爹爹!”梁荣仍是摇头不语。梁屏又向纳兰元淳道:“先生您帮帮我。”纳兰元淳道:“你自己想办法吧。”梁屏顿了一顿,站起来道:“弟弟。”梁成走过去道:“姐姐,你们走吧。”说着背上一麻,便浑不知事了。梁屏一掌将他打晕,又走向梁荣,手掌竖起,却不敢发。梁荣道:“你要打爹爹吗?”梁屏颤着声音道:“女儿不敢。”说完手上却一吞一吐,一掌打在梁荣背上,梁荣也应声而倒。梁屏打了父亲,反而镇定了下来,冲苏鸿大声道:“苏鸿,还不帮忙!”苏鸿见梁屏打了梁荣,本来吓坏了,听了梁屏一说,哦了一声忙去帮她将梁荣背起。
赵府。
杨简突然感到脸上有点儿痒,转醒来一看,见菱儿头发被雨淋成了一缕一缕的,正撑着把小伞哭着鼻子帮他擦额头的雨水。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守着守着就睡着了,下雨淋湿了也没有醒过来,忙努力坐正身子,道:“菱儿,你怎么来了?”菱儿哭着不语,轻轻去擦眼角的水,杨简见她头发乱作一团,努力地伸手帮她捋,一触到她的额头,惊道:“菱儿,你发烧了。”
菱儿握过他的手,淡淡道:“是你身子发凉了,我扶你起来。”杨简这才发现自己坐在地上,随口道:“我怎么坐地上了?凳子呢?”四下瞥了一下,发现凳子在一边躺着四脚朝天,显然是坐着坐着人一歪就跟着翻了。杨简努力地挣扎着坐起,还没站起身子一软反而将菱儿也带得一个趔趄,摔在泥水中,忙将她往起扶,可扶了一下又摔在泥水之中,接连几次摔得滑稽,杨简不由哈哈地笑了起来。菱儿摔了一身泥巴,羞怯道:“你还笑,都成泥娃娃了。”
杨简身子虚脱,硬是等菱儿站起后方才被她扶了起来,他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由妹妹扶着仍是觉得不好意思,硬要自己起,可自己偏生又走不了,菱儿略一松手他便像面条一样软下去了。菱儿打了个喷嚏,道:“哥哥,我们先回家去,别在这儿等了。”杨简本也想找个地方避雨,菱儿一说反倒提醒他了,杨简停下来道:“不行,我还得等。菱儿,你快回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小心着凉了。”话没有说完,菱儿又打了个喷嚏,摇头道:“我不走。”
杨简再三说她仍是不走,杨简没法,心想再这样下去两人非垮掉不可,道:“菱儿,扶我去买身干净的衣服。”菱儿一愣,道:“大半夜的,上哪儿买去?”杨简道:“有卖的就行。”菱儿也冻得不行,见他肯走,也不管能不能,把伞递给他,自己用肩膀将他架着,走了两步,杨简手上不稳,伞掉在雨水之中,菱儿要去拾起,杨简道:“算了,反正也湿透了。”走了一程,见一家‘蔡记布坊’,道:“就这家了。”菱儿咦道:“有声音?”杨简神情恍惚,经她一提醒这才去听,听是一个女的正杀猪一般嚎叫,心知不是好事,打浑道:“没什么,睡失枕了。”
说着就去敲门,敲了一下,那个声音顿时停了下来,杨简以为出来开门了,谁知过了一下,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时菱儿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见不是‘睡失枕’了,脸上一阵绯红,对杨简道:“哥哥,我们换一家吧。”杨简不依,开始捶门,过了一下,一个胖溜溜的女人门还没完全打开就在里面骂咧咧地叫:“大半夜的扰人清梦,小心折寿啊!”一开门见两人泥菩萨一般,惊道:“你们谁呀?”菱儿正要说,杨简忙将她的口掩住,道:“买件衣裳。”
胖女人看了菱儿一眼,呸了一声,道:“可惜了,好标致的一个丫头,跟这么个棺材脸儿私奔,真是不值得。”杨简一听怒道:“买件衣服,哪来这么多话!”胖女人一听就要关门,菱儿忙说好话,她这才让两人进去。
这时里面出来一个穿着裤衩,披着外衣,坦胸露腹的汉子,见了道:“妞妞,这人谁呀?”胖女人怕他们弄脏自己卖的衣服,一边帮他们找一边道:“两个私奔的小鬼头一次出门,被淋着了。”杨简一听又火了,菱儿却抿嘴偷笑,那个胖女人道:“小姑娘先别笑,这么个痨病鬼,一看就活不过明天,你们还是回去吧。”杨简气得不得了,顺手一推,欲将她推倒,谁知自己身子虚脱,只是将她胖溜溜的身躯推地向后走了两步,就站住了。那胖女人伸手要打,菱儿忙挡在身前。
胖女人愣了一下,放下手,骂道:“手无缚鸡之力,还动不动就打人。小姑娘,真不知道他哪点儿好。”菱儿道:“不是的,我哥哥人很好的。”胖女人随口道:“是世上最好的人对吧?”菱儿连点头,道:“是啊。”胖女人哂了一下,道:“还说不是私奔的。”说着见她的那个汉子正盯着菱儿,顿时骂道:“死鬼,又见不得腥的。跟我进去。”
杨简和菱儿换了衣服之后,要去给钱,听见里面又有声音响起,虽然压得低低的,但仍是能听见,菱儿不好意思叫,眼巴巴地看着杨简,杨简随手扔了几两银子在桌上,又从铺上拿了两把油纸伞,准备出去,菱儿怕不够,也从怀里拿出一些放在桌上,这才和杨简蹑手蹑脚地出去,好像是他们在做什么不光明正大的事一样。
出了蔡记布坊,刚来到赵府的辕门,就见一个兵丁模样的人打马过来。
那人飞身下马,向杨简道:“少将军,不好了,杨将军被一个糟老头儿制住了进牢里去了,杨夫人她也一动不动了。”杨简和菱儿一听,都惊呆了,菱儿道:“哥哥,我们快去救人。”杨简嗯了一声,问道:“来人是谁?”那人道:“是个极瘦的老头儿,不下七十了。他把杨夫人这么一按,杨夫人就不动了。”
杨简蹙眉道:“纳兰元淳?怎么会是他?”菱儿不听这些,道:“哥哥,我们快去呀。”杨简对那个兵丁道:“你现在快去营中调兵过来,记住不用带多少兵器,让他们用油纸多带些火油和磷粉过来。”那人一看是雨天,道:“可是在下雨。”杨简道:“照办就是。”说完把马留下,让那人先走。

那人走后,杨简对菱儿道:“把马牵到上马石边上来。”菱儿依言牵了过来,杨简踩在上马石上方才蹬上马去,菱儿不敢要他拉,自己蹬着上去了。
这时的雨似乎没有要减小的意思,仍是似瓢泼的一般,两人打着伞仍是不一会儿便全打湿了,雨水顺着脖子一直流到腋窝里,杨简本来就身子发凉,差一点儿就冻晕过去了,菱儿发觉他怕冷,从后面紧紧地抱着他,不知怎么的,还没赶到牢门,便已泪流满面。
纳兰元淳将众人**,一手抓着杨立,一手将数兵丁掀翻在地,大步走到雨下,梁屏道:“先生,你放了杨大人吧。他也有他的难处。”纳兰元淳道:“还不能放。”梁屏看了看杨立,道:“杨大人,还得再委屈你一阵。”说着见杨立剑眉深刻,眼眸深澻,像一把剑一般刺入她良心深处,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撇过头去,背起梁成缓缓地走在雨中。
过了一会儿,纳兰元淳突然停了下来,道:“前面有阻兵。”梁屏啊了一声,道:“掉头走。”纳兰元淳嗯了一声,道:“贼兵多,我们不能久战,快走。”说着又折了回去,走了一阵,来到护城河边上,到了一处狭窄的石桥边上,突然又停了下来。梁屏见桥上一人一马静静地呆在桥上,像石像一般一动不动,道:“杨简,你真不放我们?”杨简立于桥头,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流,道:“不是不放,只是你们不能就这么走。”
梁屏沉默一下,道:“我们没有第二条路走了。”杨简沉声道:“有第二条路。我已经去求赵大人了,只要他肯出面就一定没有事。”梁屏道:“要是他不肯出面呢?”
杨简不禁语塞,道:“你们这么一走就再没有回头路了。”梁屏道:“马入夹道,哪还有什么回头路。”杨简摇头道:“你们一走,我们就要跟着步你们的后尘了。”这时那个婴儿被雨水淋到了,开始哭了起来,梁屏伸手捂了捂襁褓,闭目道:“大难临头,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馨儿才满月,不该遭这个罪的。”杨简仍是摇摇头。纳兰元淳听见道:“小子,你再不让开,我可就不客气了。”杨简淡淡道:“纳兰先生,你们要走我也拦不住。我要和梁先生说几句话。”
梁屏知道父亲一醒自己们都走不了,道:“父亲一时半会儿醒不来的。”杨简突然朗笑一声,大声啸道:“梁先生,杨简有话要问你。”这么一吼,梁屏捂耳不及,梁荣、梁成两人都转醒,梁荣转醒,道:“若缺,你过来,我有话要说。”
梁屏眼见要糟,突然向纳兰元淳道:“纳兰先生,我爹爹一时想不清楚,我们动手。”说完见苏鸿仍愣着,喝道:“苏鸿,你不要女儿了吗?”苏鸿哦了一声,跟着冲上来。杨简突然手中一晃,一股烈焰冲天而起,四周顿时陷入一片火海,火油被雨水一淋,冒起滚滚浓烟,将杨简隐在里面。火势太猛,一下子将众人隔在外面。梁屏气道:“杨简,你真的要陷我等于绝境不成?”
杨简道:“你们要是硬闯我也只有奉陪到底。”梁屏想也不想就要冲上去。纳兰元淳拦住他她道:“火燃完了就熄了,不急。”杨简听了朗声道:“此雨中放火的阵势是先生所教,是生是灭,全凭梁先生一人。”梁屏知道父亲经不住他的这一套,不等梁荣说话,道:“往回走。”
刚一转身就瞧见大队的弓箭手箭拨弩张,如人墙一般,想走再也不能,对父亲道:“我们冲过去。”梁成拦住道:“且慢。杨简,我跟你回去,你放过他们。”杨简不答。纳兰元淳道:“我跟你做笔交易,我把你父亲毫发不损地还你,你让他们走。”杨简道:“走了他们,我们横竖也是个死,这笔买卖并无赚头,我……”说到这儿就没有了声音。这时烟尘已然将他醺得半死了,梁屏惊道:“杨简!”正叫着,后面人影一现,一道白影突然窜进了火海,大呼道:“哥哥,你骗我。”人一进去被浓烟一掩也没有了人影。
梁屏惊叫一声,将孩子一把丢给苏鸿也一个箭步窜了进去,过了一下,三人满脸烟尘地出来了,杨简已然晕迷不醒了,菱儿也呛得不行,还一个劲儿地问哥哥。过了一下,杨简转醒,惨笑一下,道:“你们走吧。”梁屏道:“你不抓我们了吗?”杨简道:“但凭天意。”
这时梁荣道:“若缺,我一走,崇明园一定会落在你身上,记住,崇明园万不可建。”此话一出,梁屏惊讶道:“爹爹,你肯走啦?”梁荣嗯了一声,道:“屏儿,你还不稳重,以后要多听你弟弟的话,不可任意妄为。”梁屏跪下道:“只要爹爹肯走,我一辈子都听爹爹的。”梁荣淡淡一笑,对杨简道:“若缺,还记得我教过你的话吗?”
杨简道:“心正则梁正。”梁荣脸上释然一笑,道:“好,好……”说完站着一动不动。
梁屏等了一下,道:“爹爹,我们走。”说着就来扶他,谁知刚一扶,梁荣便往地上倒去,梁屏忙扶住,叫道:“爹爹,爹爹!”叫了几声没有声音,梁成也转过身来看,叫了几声没有声音,心慌道:“爹爹,你怎么了?”梁屏看了梁成一眼,手颤着探了探梁荣的鼻息,一探吓得浑身一抖,喃喃道:“爹爹,爹爹他……”
纳兰元淳也发现了不对,过来只看了一眼,道:“他自掐了任脉之鸠尾**,血滞而亡,无力回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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