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衫磊落裘衣寒,山河不觉暗中换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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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飞虎一行人呼啸而去,不一会儿就赶上了三人。沈飞虎大马金刀地抢在前面,大咧咧地将刀往地上一拄,冷冷道:“还请阁下报个万儿来。”菱儿见他们追了上来,心头有些害怕,伸手拉了拉青衣男子的衣角,道:“哥哥,什么万儿?”青衣男子道:“就是留下名号。”菱儿听了不由向身后的老丈看了一眼,小声道:“他们是冲王大人来的?”
青衣男子不答,冲沈飞虎反问道:“还不知你们这么一大号人,到底想要干什么。”沈飞虎哼了一声,道:“干什么?嘿嘿,我们在这儿等两个从蒙古和林来的点子,也不知等的对是不对。”菱儿脸色微变,又冲老丈看了一眼。青衣男子眉目微蹙,道:“到底还是追上了。哼,那又怎样?”沈飞虎横眉冷眼,道:“扬州小城,三位在此住上一月半月即可。”他寻思着这几人是原大金国纳兰部的人,杀了本来也不打紧,只是“蛛王”纳兰元淳却是一个惹不起的大人物,是以只敢抓起来,杀却是不敢的。
青衣男子听了冷哼一声,道:“都说扬州盛产无赖,却没听说过也出些大言不惭的贼胚子。”说完并不理会众人,仍是拉着驴子赶路。沈飞虎见他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一爪探出,大喝道:“让你们停下没听见吗?”
沈飞虎是靖安堂的一把好手,手上的“劈波三阳掌”更是一绝,小有名气,谁知青衣男子突然身子一闪,竟然一掌绕过他的爪子,重重地落在胸口。沈飞虎如遭重锤,身子被震出丈余,一口鲜血涌了上来,百骸欲裂。他身子还没落地,青衣男子已经赶了上来,一爪将他抓在手里。齐云海见状,忙双臂一探,一招“狮子搏兔”向青衣男子抓了过来,喝道:“兀那贼子,休得猖狂!”青衣男子见齐云海打过来,身子一动不动,左手直冲他颈部抓去,这一下看上去不快不巧,可是齐云海看得明白地却避不过去,一下子被青衣男子抓了个正着。
青衣男子一下子将两个领头的抓住,众人皆不敢妄动,团团将三人围得水泄不通。
万宗见状道:“勿要乱来。”青衣男子哼了一声,道:“你们怎么说也是大宋子民,为何要助着蒙古人赶尽杀绝?”那老丈也道:“不错。老夫便是王元善。七年之前老夫奉命出使蒙古被扣压和林,今日有幸脱离虎狼之邦,不想到了江南家乡地界,竟然多了你们这些无耻的国贼。”沈飞虎连呸数声,喝道:“你们沦为蒙古鹰爪,跟我们谈什么国贼,也不怕打了自己的嘴巴。”王元善一愣,拂袖怒道:“老夫本为大宋一品高官,出使蒙古,七年逆旅,却始终不敢忘记自己的身份,阁下所说的‘沦为蒙古鹰爪’云云,哼,原样奉还。”
万宗听得话头不对,冲青衣男子咦道:“阁下可是姓‘纳兰’?”青衣男子还没有说话,菱儿却拨浪鼓一般摇头道:“不是,不是。我们不姓‘纳兰’,我哥哥姓‘杨’,是‘杨令公’的‘杨’,不是‘羊祜’的‘羊’……”沈飞虎不待说完,火急火燎地道:“什么,你们不是纳兰家族的人?”菱儿把头摇地更厉害,道:“自然不是。”
王元善见状道:“那你们是不是蒙古三朝门的人?”沈飞虎一听这话立时炸开了锅,喝道:“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大宋靖安堂分舵飞虎堂堂主沈飞虎是也,跟天杀的三朝门鞑子没半点儿关系。”青衣男子仍是不肯完全相信,道:“那你们在这儿干什么?”万宗道:“我们在和林的探子探得,蒙古蒙哥大汗有密诣给远征大理的蒙古四王爷,此人叫忽必烈,从西方征服了吐蕃、又南下征服大理,打仗极是厉害,这回的密诣多半是要他南北包抄夹击大宋,我们大宋的兵将只怕不是对手,总舵主吩咐我们务必将信件截下。”
王元善听是一场误会,顿时和颜悦色,道:“原来如此,若缺,你放了二位壮士。”青衣男子四下看了一下,并不立即松手,过了一会儿,才笑了一下,将沈飞虎和齐云海放下,道:“得罪了,原来是靖安堂的义士。”沈飞虎在众人面前丢了丑,心头有些窝火,闷声闷气地应了声,道:“我沈三阳技不如人,那也不必说了。我们走。”说着一大群人去了个没影儿。
青衣男子见这些人如此作派,顿生厌恶之感,对老丈道:“这些人风风雨雨的,谁遇上谁晦气,王大人,我们现了形迹,还是快些赶到州上安全些。”菱儿很有些累了,伸了个懒腰,道:“说的是,这半个月来天天有人来追杀我们,我都累死了。”青衣男子笑道:“到了扬州都统司上,等我们转乘下临安的漕运船,你就可以天天吃了睡,睡了吃,再也不用车马劳顿了。”菱儿笑道:“那我不是成了懒猪了吗?”青衣男子笑道:“你可不就是懒猪,记得出来时怎么跟我说的吗?”
菱儿红着脸道:“不记得了。”青衣男子知她耍无赖,嘿嘿一笑道:“下回说什么也不带你出来了。”菱儿立马道:“那可不成!”青衣男子道:“有何不成?”菱儿道:“我不跟着出去,谁给你洗衣做饭?”青衣男子笑道:“好不知害骚的小妮子。出来时给我洗了次衣服,骗着我把你**来,到现在还记得么?那后来怎么不洗了?”
他们一路流水账吃将过来,跟本谈不上做饭这回事。只是对于女人来说,洗衣做饭向来都是不分家的,菱儿既然认为自己洗了衣服,那么饭也一定也是做了的,听青衣男子一说,声音似乳莺般一扬,道:“我不知道少林寺那么冷嘛,都春天了还结那么厚的冰。”青衣男子笑道:“总之,下次得带个不怕冷的丫头出来。”菱儿明知他说笑,仍不免生气,道:“好啊,下次你在临安城里找两个,再准备俩个箩筐,用毛驴儿一边一个,带到少林寺里去。”
话刚说完,身后的王元善也爽朗大笑起来。菱儿这才记起还有人在旁边,一时羞红了脸,缄口不语。王元善话锋一转,道:“若缺,此地虽然已民属宋境,只怕还有蒙古高手赶来,我们再辛苦一把,一口气赶到扬州,到了那儿,嘿,就是鱼游大海……”菱儿接道:“鸟入高林。”王元善笑道:“不错。扬州是江北重镇,就算蒙古人有通天手眼也无济于事了。”
青衣男子却蹙眉道:“行百里者半九十,不到临安就不能说安全了。”王元善一愣,道:“扬州有重兵把守,应该没事了。”青衣男子道:“兵众虽多,却也防不了三朝门的高手,还是小心为妙。”王元善谨慎地点了点头。菱儿却哼了一声,道:“来了也无妨。哥哥有大本事,将他们一并赶走不就是了。”青衣男子笑道:“我可没那么大本事。”菱儿给他戴高帽子道:“我数了一下,他们一共偷袭了我们九次,哪一次不是哥哥将他们赶走了,这还叫没本事么?”青衣男子道:“我们赢了九次不打紧,可是只要输上一次就永远输了,”他见妹子不以为意,神色一正,道:“说到本事,男子汉的第一样本事应该是自知。三朝门里面的高手如云,我不是他们的对手,你怎么吹也没用。”

王元善叹了口气道:“若缺,这一路来若非你智计百出,只怕我再活一百年也走不出蒙古大漠。”青衣男子道:“这是赵丞相给杨简的任务,也没什么好说的。”
这青衣男子叫杨简,是右丞相兼江淮制置使赵葵麾下的大将,赵葵对他褒奖有加,弱冠之年,‘若缺’的字也是他亲自起的,他本来是按照惯例上少林寺去习武,可是在少林寺只有半个月就接到了赵葵的命令,去接出使蒙古七年羁旅的重臣王元善归国,因为这个任务要去见蒙古大汗,同样是一个出使的任务,需要一个朝廷高品的文官,这样的人在大宋倒是多之又多,但蒙古是虎狼之地,王元善也是因为文弱才被扣压不得归国,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又必须是一个武官,而且要能够调度边境的军队,这样文武兼俱,又通蒙古话的朝廷高官便只有他杨简一人了。
杨简是三甲进士出身,端明殿学士,而且同时是赵葵制置使制下的淮东水军统领,兵马副总管,还是工部中人,正是合适的人选。他得到命令,知道此去十分凶险,便将菱儿暂时托付给了少林寺的师傅,一个人带着兵去了蒙古。谁知中道蒙哥大汗仍是不肯放人,杨简便使计将其救出,日夜加急返回宋境,他知道自己这些兵不是这些蒙古武林高手的对手,便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自己带着王元善乔装打扮改走小道,而官军则大张旗鼓地走官道,可是官军口风不紧,还是让人发现了,是以一路逃难般过来。
三人加紧走了一段,杨简突然蹙眉道:“又来了。”菱儿四下张望,道:“哪儿呢?”杨简武艺极高,耳力过人,听得不远处有细碎的脚步声,道:“我们绕道走。”此地已属大宋之地,三人上了官道反倒安全了些。
走出一阵,菱儿和王元善也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突然身后一声娇喝:“滚开。”回头一看,一根皮鞭迎头飞来,径直扫向菱儿后脑勺,心下一紧,一个“旋风转”向后飞起,将鞭子抓住,手上猛地一拉,喝道:“给我下来!”突然“哎哟”一声,一个黄影撞在怀里,杏眼桃腮,流盼生辉,活脱脱的一个玉人。练武之人最忌敌人近身,他也来不及多瞅,当下右手在胸前挽了个平花,将她两只手一并扣住,暗捏了个“推”字诀,将其推出丈余,他的一推用上了八成功力,那女子在空中无处借力,顿时被摔在了地上,坐了一**稀泥,这一下可大掉了情致,站起怒喝道:“臭小子,作死么?”
杨简握着鞭子,见女子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姐,一举一动都别有一番风韵,而且体带异香,让人不知不觉间打骨子里酥了。再见她坐了一**泥,不免煞足了风景,扭头冲菱儿道:“菱儿,这番婆子怪我不会怜香惜玉呢。”菱儿一时吓得有些犯傻,不知如何回答。突然那女子气鼓鼓道:“臭小子,你说什么?”杨简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又响起一阵马蹄声,接着一个声音传来:“香珺,还不快走?”那女子道:“二叔,这个小子讨厌得紧,我非揍他一顿不可。”杨简回头一看,见一个灰衣男子快马而来,四十上下眉宇清秀,身形极为平稳,显然是武艺颇高,可是走得却十分窘迫,像是遇上了什么急事。只一合功夫,杨简已知这两人不是冲自己三人来的。
杏眼女子应了声突然出掌,袭向杨简胸口。杨简无暇分辩,惟有拆招相格,心头暗骂“晦气”,今天出门没看皇历,平白无故两次跟人放对。他本来想自己九路三朝门的高手都打回去了,这一个大姑娘家,量来也没有多大本事,谁知刚一交出就觉得不妙,杏眼女子双手似一个牢笼,将他的招尽数罩住,而且从中生出一股粘劲,将他的招一一带偏了方向,忙打起十二分精神,相斗开来,拆到二十招之后,杨简感到自己全身都像罩在一张网中,动弹不便,忙暗捏了个“卸”字诀,再不以力相斗,而是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再斗十数招,杏眼女子心中有事,心定不下来,出招也乱了,杨简瞅准时机,双足连换,一招“凌虚九转式”,瞬息之间绕着杏眼女子转了一圈,连番拍出九掌。
杏眼女子处乱不惊,双手立时从八个方向同时擘出,再从中一拨,将杨简的攻势尽数消去,正是纳兰家族“雪蛛功”中的一路“天蚕织丝手”,杨简武功虽高,但处庙堂之高,少涉江湖,并不识得,只觉得对方这门功夫像是专克自己的一样,心中狐疑不定。
杏眼女子一招将他格开,心头也在打鼓,强笑道:“少年郎,你这玩陀螺的本事还真有趣,再转一个给姐姐看看。”他话没说完脸上的笑容全无,陡然之间连番拍出。杨简见她出手几近暗算,身子一恍闪开笑道:“女人的脸,二月的天,真是说变就变。”说话间两人已经拆了十招,杨简目光一直斜向菱儿和王元善,怕那中年男子出手,和杏眼女子拆了一会儿招眼见不能成及到两人,当下身形一闪,退开三丈,身子不停,却又陡然间欺近,脚尖在地上一勾,带起一溜泥水向纳兰香珺脸上浆去,同时“一波三折式”发动。杏眼女子平生关心脸蛋胜过武功,这一溜泥水可比飞刀还要厉害,慌忙闪身避开。
就在这弹指一刻,杨简已经一爪探出,正是少林的龙爪手,一爪抓向其颈部琵琶骨,这是拿人的绝技,招不轻发,杨简自出师以来,还没有失手过,上次在平阳府,一个三朝使者就是被他一把抓中了琵琶骨,躺在地上跟死鱼一样,谁知这杏眼女子身练软功,全身柔若无骨,滑不溜湫的,他一抓只是将她外面披的杏黄袍子抓了下来。
杏眼女子打了个寒颤,顿时俏脸一沉,喝道:“是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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