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起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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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我所料,我那老爹果然“不负我望”迁怒于我,对我冷冷淡淡,不管不问。
我这世的老爹是个读书人,在这偏僻小村庄作教书先生,正应了百无一用是书生的老话,据说他除了每天上午去村里祠堂教学,其余时间都呆在房里看书,而我娘则里里外外一把手,操心劳力,把个简陋拙朴的家打理得温馨整洁,甚至还自己种了半亩菜地,养了一窝鸡鸭。两人虽生活贫困,但夫妻恩爱,邻里和睦,日子过得也挺平静舒适。
直到我出现。
我娘怀我八个多月时,天降大雨,我爹不放心山高路滑,送了外村的几个学生翻山,回来就感染风寒,高烧不止。
我娘心疼我爹,又着急有担心,不顾别人劝阻,硬是挺着大肚子去山神庙祈福,回来路上就不行了,早产,差点倒在村口,幸亏村里人帮忙给抬回家。
饶是我娘身体不错,但一则长期辛劳,二则忧心太重,三则体力消耗过多,终是没挺过这女人一生中的生死关。
我娘去世后,我爹的病也真慢慢好转了。隔壁大妈说是山神庙显灵了,但这慢慢也花了差不多半年时间。
可以说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村里的大嫂都可怜我一出生就没娘,时常会过来喂我奶,又或匀点稀粥给我。
我还不到一岁已经能满地跑了,但我那老爹仍当我不存在般,连个名字也不取,村里人都叫我“囡囡”,我娘去世前这么叫我的。
这天下午,我爹坐在院子里看书,正是秋末初冬时节,此地偏南方,并不寒冷,太阳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邻家大娘拿了几块糕过来给我,我扑在她怀里吃糕,吃得满脸渣渣。
“哎,瞧你这张小脸,变成小花猫啦。”大娘拿出麻娟给我擦脸,宠溺地说,“这孩子看上去乖巧可爱,真是越看越让人喜欢。”
呵呵,那可不,为了能时常吃到好吃的零嘴,我可会看人脸色了,虽然还不能说话,但唔唔呀呀的讨好人,做些亲昵讨巧的肢体语言,我还是不遗余力的。
“左先生啊,你家囡囡再过两个月就周岁了,还没给起给名字呢。”大娘看着我,说着说着,哽咽起来,“可怜她打出生就没了娘,小玉那丫头我也是看着长大的,是个好姑娘,可惜命不好呀,没福气呀。”
说到这儿,书呆老爹才有点反应,抬头默默瞟了我一眼,复又低头淡淡说道:“这丫头就叫做……”
“我要叫左遇,遇见的遇。”这句话冲口而出,我自是一愣,大娘和我爹也惊呆了。
从此之后,我在这村里的十几年的成长过程中,无论我做出怎样的惊人之举,说出怎样的惊天之话,再也没人觉得奇怪,因为这丫头还不到一岁,就能语出成句,还自个儿给自个儿取了名字。
村里人看我眼神固然不像是看妖怪,但也颇为谨慎,管着家里小孩儿不跟我多接触,当然我也不屑和那些小屁孩儿一块儿玩。随着我年纪的增长,其他本事的显露也让他们对我或多或少带着些许敬畏,当然这都是后话。
不知是天意还是巧合,我上一世娘家姓左,母亲闺名“如玉”,而这一世父姓是左,偏偏我娘又叫“玉娘”,两个母亲闺名都带个“玉”字。
而左遇,是我以前用的网名。
我是个乐观的悲观主义者,人生在世,会遇到形形色色的数不清的人,或者一面之缘,或者数载相伴,但归根结底,这一路上,大家彼此不过是相互之间的路人罢了。
遇见未必是福,不遇未必可惜。
无欲则无求,无求则无伤。也就是说,没有希望就不会有失望,不去爱人自然就不会有被爱人伤害的机会。

当然,这并不表示我会混混沌沌过日子,对任何事都往坏处想。恰恰相反,我会更加珍惜生命,也更珍惜身边人,会顺其自然在有限的生命旅途中创造更多的乐趣,尽可能地享受一切美好的事物。这就是我所谓的乐观的悲观主义。
村里人,包括书呆老爹,自是不可能知道我的想法,但都默认了这名字。
我连名字都自己做主,书呆老爹更不管我了。
一岁之后,我决定恢复以前的一些生活习惯,每天清晨跑步上后山,拐过片树林到一个小山头,有一块平地,这里视野开阔,可俯瞰连绵的山峦叠嶂起伏,我有时对着远山喊两嗓子,有时静默无语只是远眺。
我通常会舒展一下,先打一套太极拳,再捡根树枝练太极剑,最后摆马步推手。只是现在外公不在,一个人推手很孤单。
我常常闭上双眼,假想着对方,手随心动,又或者,啥也不想抑或胡思乱想,那些前程往事历历在目。
白天,我要么呆在家里看看书,要么溜到山里找找草药,我可不想荒废以前的所学。
只可惜这山村太偏,与外界接触很少,大家自给自足,难得有什么新闻。
每年过年时会有货郎挑着各色杂货进来贩卖,每次我都假装玩耍,蹭过去听听看有什么新鲜事,但所得甚少。
从书里只知道这个时代应该不是我所知道的任何一个朝代,好像这片大陆目前主要由三国分庭而治,我所处的是偏东南的安国,北方是玄国,西边是昊国,似乎有点三国鼎立的架势。整大大陆周边还零散分布着些附属小国和部落什么的。
不管怎样,我决定先好好锻炼身体,再大一点就打着医生招牌,不对,这里叫大夫,做个游医,四处闲逛,游山玩水,自在逍遥。
转眼五年过去了,今天是我六岁生日,也是娘的忌日,虽然我与她并没有实质性的生活接触,谈不上多深感情,但我总忘不了她的那双眼睛和从那眼里透出的慈爱光芒,由此又想到我上一世的母亲,据说离世之前也是搂着我不放的。
唉,想到母亲就想到外公,想到外公就想到父亲,想到父亲又想到子悦。
子悦,我很想忘记你,可是越想忘记,那些有着你的回忆反而印象更深。
那些甜蜜的幸福的回忆,每每想起,都变得苦涩不堪,心口生疼。
我们总希望有选择的忘记,却常常没选择的记起。
子悦和我从小并不在一块儿长大,虽时时见面,但仍是聚少离多。记得有一次他拉着我的手指着天上的月亮说:“菲儿,我不想什么龙腾虎跃,只希望像这天上星星伴着月亮一样天天伴着你。”从此,每当看见星空月色,我就会想到子悦,无论月明月暗,都好像是子悦温柔地在看护我。
自从来到这里,我晚上总刻意不去看天,偏偏这里晴多雨少,空气又清新,晚上皎洁的月光透窗而入,让我想视而不见也不行。
推了一会儿手,天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雨屑纷飞,凉风习习,我走到崖边举目远望,心里空荡荡的。
不知道为什么来到这里,也不知道将来会怎样,一片迷茫。
不由想起晏几道的《临江仙》,这首词本是晏几道怀念红颜知己小蘋而作的相思词,我只喜欢其中的四句,一为意境,二则里面嵌了我和子悦的名字。
在今天这样一个特别的日子,此情此景,不禁喃喃念出: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好!好!好!”
咦?竟还有另外一人在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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