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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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打断他的话,靖王爷只是静静聆听,淡笑依然,毫无异色的脸上丝毫看不出二人正在谈论些什么。
“父皇前几日亲自到太子府上来过一回,竟是来质问小婿究竟何时才着手铲除赫氏一党,父皇虽没有言明原因,小婿心里却是清楚,他不过是痛恨岳父杀害了谢贵妃母子,对此,小婿没有一丝责怪之意,谢允当日胆敢设伏于吟婉,即便是岳父不出手,小婿也是断然不会放过,只不过这一件件的事情有些过于环环相扣,小婿自问并无孔明之智,所以至今为止仍有一事不明。”
“真不愧是本王的贤婿!”含笑道出,不知是赞是讽,靖王爷从容接口,心中却是由衷生出赞叹,他这女婿果然高明,今日这一番话说出,一来可以试探他是不是真的在放权,二来若是他还有争权之心,这便是对他最后的警告,“贤婿有何不明之处,尽管提出,本王知无不言。”
拐过长廊,吟婉身形已近,鸿萧略一沉吟,停住脚步,对吟婉温和一笑,不动声色的问:“京中内卫的虎符是不是已经不在岳父手中?”
靖王爷本已料想到会是这个问题,但听到鸿萧亲口问出,还是不免有些感叹,转头看向吟婉,眼中亦是盈满柔和,缓缓道:“确是如此。恕本王冒昧的问一句,殿下此事是从何而知?”
鸿萧不紧不慢的走向前,低声浅笑,“若非如此,在小婿远征北野之前,岳父又岂会对楼氏父子的兵马汇合不加阻拦!”这不正是说明了,靖王爷你虎符已然不在,根本无法调动京中内卫兵将了吗?
听到了原因,靖王爷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只是很淡然地轻点几下头,随即唇角扬起无比宠溺的笑,“走这么急做什么?瞧你,满头都是汗。”
没有任何怀疑,吟婉上前不由分说的挽住靖王爷的手臂,胡乱在他衣衫上蹭了蹭额头,无赖道:“父王,人家这不是想您了嘛!”
“臭丫头,尽是说的好听。”雅笑出声,靖王爷抬手替吟婉理了理额前碎发,“你是不是又在外面惹祸,累及父王的家声了?”
“哎?”听到这话,吟婉立刻将目光移到鸿萧身上,心里愤愤不平,“谁说的?女儿是何等的端庄闲雅贤良淑德美丽温柔举止得体……”
“咳咳……”实在没忍住,鸿萧硬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抬眼见吟婉正怒视着自己,忙解释道:“这,我是一不小心,绝不是因为你说的不对……”
“鸿--萧--”
见状,靖王爷感到一阵欣慰,轻敲了一下吟婉的额头,假意严肃的打断她,“就这个样子,还敢说自己是端庄闲雅贤良淑德?你若是能做到举止得体的万分之一,父王就可以跪告先祖在天之灵了。”说完长袖一挥自顾自地向后院走去,留吟婉在原地气的直跺脚。
鸿萧看着靖王爷身影走远,转头看到吟婉的表情,顿时啼笑皆非,缓步随着靖王脚步而去,边走边叹,“到底还是岳父见多识广,佩服啊……”
……
酒宴并没有如宫宴般设在殿堂内,而是随意的摆在花园中。
众人原以为太子的凯旋宴必定煊赫隆重,却不料眼前场景更像是平常家宴。朝中大小官员王公亲贵皆至,满座名门云集,俨然一片喧闹浮华之象,如此显贵的一群人,却也只能毕恭毕敬的坐在太子府的内院中。
这是鸿萧与吟婉无意闲谈出的安排,既然庆功宴的目的是挫杀楼章王的气焰,那就莫不如连同这朝中所有权贵全部一挫到底。而且旁人也的确没令他二人失望,皆是感觉出了这摆设的用意,再加上方才亲眼见到靖国公与太子的和睦之景,太子如今是何等的权势煊天,已经不用再多做言语。
众人落坐之后,望着一左一右坐在吟婉身旁的二人,似乎都有些怔忪,回过神来,立刻有几个官员端起面前玉杯围拢过去,又是称赞太子又是奉承旋靖王,连连敬酒,一阵媚话空话官话鬼话连篇,看着他们一个个一副明明惧怕却还要讨好的样子,吟婉不动声色的站起身,与从前一样,她还是很讨厌这样虚伪的场面,侧过头对鸿萧淡然一笑,转身离席。

走出花园,吟婉独自漫步在长廊中,耳边还回响着不远处传来的喧闹之声,情不自禁的地,思绪回到十年之前,自己随旋靖王入宫,见到的大多都是这种场景,只是当时的自己并没有想到过,席宴上会遇到两个少年,一个如春风般温暖,一个如寒冬般清冷,温暖的那个,如今已是她的丈夫,清冷的呢……
一股幽香飘然而至,吟婉错愕的抬起头,他……
“郡主,好久不见了。”楼林只身坐在廊栏上,淡然说道。
真的是好久不见了,久到吟婉似乎已经认不出他,他却仍然叫自己郡主……
仔细的闻了闻这奇怪的香气,吟婉感觉头脑清明了许多,勾起一丝浅笑,轻轻点头,“将军别来无恙。”
楼林并未起身,悠然的含笑道:“看来郡主半路退席的喜好,这么多年还是没变。”当年皇宫中秋宴她半途遛出,他其实也注意到了。
吟婉面上一怔,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是啊!”
说完,竟是不由自主的愣在当地,神情微微有点恍惚。
将她的神色一丝不落的收入眼底,楼林后背靠向廊柱,目不转睛的看着吟婉,淡然的话语中透出些许关心,“那日在高旋……郡主没有受伤吧?”
吟婉缓缓摇了摇头,若有所思的回答:“多谢将军前去相救,我没什么的。”
“郡主知道我是去救你?”楼林面色上并无太大变化,言语中却有些异样,“我还以为郡主只会觉得太子前去是为相救,旁人都是为了加害呢!”
苦笑了一声,吟婉微蹙起眉,心中因这句话而有些不是滋味,看向楼林的眼中带了更多的犹豫,轻声问道:“原来将军一直是这样认为的吗?”她始终没有说过他是去加害自己的呀!
“玩笑话而已。”楼林转过目光,不敢再看吟婉的脸,只怕再多看一眼,他费劲力气坚定的心又会因她而动摇。
“玩笑话吗?”自言自语般,吟婉无意识的重复念了一遍。
感觉出她的异常,楼林感到心中某处紧绷的弦应声而断,情不自禁的转过头,映入眼帘的却是犹如正在游魂一般的吟婉,胸口一窒,楼林无奈的叹了口气,“真的是说笑的,没有敷衍郡主。”
院中的喧闹并未停止,仍然哗音环绕,而长廊内的空气却压的人快要窒息。
物是人非,吟婉忽然想到这四个字。原来这世间最可悲的,并不是什么前尘往事难再续,良辰美景已成空,而是一句‘雕栏玉砌应尤在,只是朱颜改’。
“郡主……”一声低唤,吟婉抬眼看向楼林。
“出来这么久了,将军还不回去吗?”吟婉浅笑接过话。
从容的站起身,楼林的气息更显清冷,“在下正是此意。”
没有言语,吟婉转身走在前面,刻意与他保持一步的距离,“是吟婉照顾不周,楼将军请吧!”
楼林缓步走在她后面,望着眼前摇曳生辉的身影,神色稍敛,忽然脱口而出,“吟婉,等等。”
身形徒然停住,却没有回头,吟婉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好努力平复着突如其来的心慌。
“吟婉……”话音一顿,楼林眼中掠过一丝复杂,沉吟许久,终是举步走向院中,只在经过吟婉身旁的时候,淡淡的道了句,“没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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