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另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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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凤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被黑布蒙了眼睛,反绑了双手,而且还身处在一俩行走着的马车中。脑中飞快的思索着,究竟是谁大清早的绑架了自己,还能够做到如此的神不知,鬼不觉。
这又是想带她去哪?
心神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搅的有些烦乱,不禁想起了几个月前,一位京中高官突然找到她,让她暗中接管澜芳斋,又不让她以真正的身份示人,而费这一番周折,竟只是为了让一位公子拿一副什么世间仅有一件的图画,去换坊里的镇店宝玉,这不是太让人匪夷所思了吗?
反反复复地思考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奇怪之事,自从在茶铺里遇到了那两个气质不凡的少年,小公子派人来换走了血鱼白玉,京中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就连她,也被无缘无故的牵涉到其中了。
那位来找她的高官到底是什么人呢?那位邪气绝美的小公子又是什么人呢?莫非会是他绑架的自己?而且,那两位公子一定不是所谓的兄弟,那小公子明明……
马车突然停下,震的她身子一晃,细听之下,发觉四周很是安静,似乎并没有人。
十凤没有说话,凝神戒备着,还未来得及猜测一下身在何处,车外忽地传来一阵十分调皮的声音:"你们还不快把车内的美人儿放开,一点怜香惜玉的心都没有!"
车帘被掀开,蒙在眼上的黑布和绑在手上的绳子也都被人解开,十凤微微睁开了眼,看向车外。
马车似乎停在一个花园中,宁和芬芳之气扑面而来,一栋一栋连在一起的华丽厢房出现在眼前,雕栏玉砌,雅贵非凡,空气中时不时的传过一阵花香,一看就知道此处决不是普通之地,但这不普通的程度还是让见惯了大场面的十凤一时难以接受。
车旁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一身淡紫色衣裙,灵气活现,一双大眼睛正含着笑望着自己。
跳下马车,十凤活动了一下被勒的有些麻木的手腕,直接爽朗笑道:"姑娘,你家主人待客的方式真是与众不同……"
没有理她,平儿仍是调皮的语气,"十凤姐客气了,我家小姐正在内院恭候着大驾呢!"说完示意对方跟着她走,自己便一跑一跳的往前带着路。
十凤暗暗打量了一下四周,跟上平儿,拐过一个月牙门,花香之气更浓,呼吸间,还夹杂着一股酒香,满园梅林措不及防地映入眼中,这院中竟是种了一大片梅花,错落有致,红红点点,伴着淡淡佳酿之气,诱的人光是闻,就已经有三分醉了。
心念一动,赞叹的同时,她却是更加疑惑。随着香气越来越浓,她跟着平儿走到了一个凉亭之中,抬眼看去,竟生生顿住,愣在了当地。
"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清香淡远,动人心怀,一个女子手持玉杯坐在亭内石座上,似乎很专心的欣赏着眼前的梅景。
凉风拂面,带过一阵浓烈的香醇酒香,桌上暖炉内温着的酒壶掀着盖子,一缕缕热气缠绕般升起,散发在石桌旁端坐之人的周围。那些飘散的清烟竟像是不舍得一般,随着一只纤纤玉手的抬起,将她笼罩其中,似乎想要温暖她,保护她,而纤纤玉手的主人却毫不在意的微抿了一下杯缘,轻轻的将酒杯放在了桌上。虽然只看到淡然的侧面,那气质,那锐不可当的风华,悄无无息的便迸发出来,华贵,媚惑,洒脱,复杂难得的天地灵气,就这样从容的聚集在了眼前之人的身上。
轻拿起酒壶,微一倾斜,叹了一句:"都道无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吟婉一偏头,看到了来人,甜美一笑,放下手中玉壶,缓缓站起身,"以这种方式将十凤姐请来,是我冒犯了。"
被刚才的场景震了心怀的十凤悠然回神,爽朗的笑道:"贵人果然不是平常之辈,今日得以亲眼所见,我也算是三生有幸了。"她苦思多时,此刻才明白最近一连串大事的根源,为何有人不惜为她大费周折,为何她得了白玉之后京中生出了那么多的变故,想必,眼前这倾国倾城的绝色,才是所有翻天覆地的原因吧!
"十凤姐谦虚了,若论起非凡二字,十凤姐才真是当之无愧。"向前走了两步,手臂轻搭在亭柱上,吟婉懒懒的说道。
听她如此话语,十凤忽地生出一丝心慌,"这,这里究竟是何处?"
"凭十凤姐的阅历,难道看不出?"戏谑的语气,像极了一个人。
十凤沉默不语,过了良久,抬眼又是仔仔细细的扫过一周,无奈道:"莫非这里是哪个皇亲贵族的府邸?"如此肃穆高雅,非富既贵,何况那亭壁上雕有祥龙图案,不是皇亲还能是什么?
不动声色的看住她眼睛,吟婉悠然一笑:"凤姐好眼力,不过还是差了一点,这里,是太子府。"
"什么?"十凤身子骤然一僵,虽是想到了眼前人的身份一定是高贵非常,但也万万没能料到竟会是这般显赫,"那贵人是……"
看出她的惊讶,吟婉也不在意,只是略敛了笑,"我是太子妃赫吟婉。"
心里已经猜到,但是听她亲口说了出来一时间还是有些不能适应,脚下微软,十凤径直跪在了地上,"民女姚十凤叩见娘娘,民女不知娘娘身份,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娘娘海涵。"
不置可否,吟婉淡然一笑,回到石桌前坐下,示意平儿扶起了十凤,见她恢复了平静,才缓缓开口,"凤姐不必如此,今日让凤姐前来,其实是吟婉想与凤姐交个朋友,不知凤姐可愿意吗?"
"贵人,你这等身份,岂是我能高攀得起的。"她不过是个以行商为生的买卖人,哪敢与当朝太子妃呼朋论友。
"凤姐是不相信我的诚意?"嬉笑的语气在静谧中显得异常舒适,仿佛能沁入心底似的,让人不忍怀疑。
抬眼望去,却见吟婉含笑看着她,柔和的脸庞给这冬日凉意平添了三分温情。
心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接受了她,十凤微垂了头,随即又无奈一叹,认真地说道:"好,我十凤也豁出去了,今日就认了贵人这个朋友,贵人有什么需要效力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她这个人就是这个缺点,惟独受不住别人对自己好,哪怕一点点,她都会心软冲动到十倍的报答回去。
赞赏地看着对方,吟婉暗许,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了人,快言快语,真情烈性,藏而不露,心思缜密,真是个可遇不可求的人才。
轻笑出声,她悠然开口:"凤姐经商多年,对人事脉络应该是最精通不过,不知凤姐可知……当日找你接管澜芳斋的,是何人?"
不等她答话,吟婉接着道:"此人费了这一番周折,目的显而易见,就是让我回旋靖王府拿出那副碧玉春帘图,那图对于我父王,可以说是丝毫没有价值,但此事前后若是联系起来,又与靖王府脱不了关系,不知凤姐对此有何看法呢?"
这一习话,听起来像是无心之谈,但却让十凤的心揪成了一团,当日找到她的人,并没有表明身份,只知道是一位得罪不起的京中高官,表面上澜芳斋的大老板,也不过是事先安排好的幌子,用以掩饰她的身份,可如今吟婉的一番推理,让她也很是想不通。
"贵人,当日我从江南贩药材回京,路中被京中一个不知名的高官部族所截,那官人只交代给我万两金银,让我将澜芳斋易主,并且用血鱼白玉诱贵人以图交换,其他的,官人没说,十凤也不能问啊。"说完,她有些歉疚的看了吟婉一眼,表示自己真的毫不知情。

眸光流转,吟婉嫣然一笑,风采照人,异魅流露,"凤姐,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此事就要劳烦凤姐,查个水落石出,解去吟婉心中的疑惑了。"心念一动,她继续道:"以后澜芳斋就是凤姐的了,凤姐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入其中,吟婉可以担保没有人会去打扰。"
十凤何等精明之人,自是明白吟婉此举是想将自己收为己用,以后为她汇总京中各路消息。只是她精明之外,更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既已承诺于她,就再没有丝毫犹豫的,点头答应了。
"凤姐,还有一事……"吟婉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想必我夫君也看出了你的身份,所以行事之时,要尽量避过太子府的耳目。若是避之不过,吟婉送你一物,可用此物抵制差遣。"
微微一怔,十凤看着平儿向自己走来,伸手从袖中拿出一枚玉色令牌,交到了十凤手中。
来来回回的翻转了几下,十凤轻声问道:"这是?"
"这是太子府中暗线统领的令牌,如有必要,凤姐可以动用太子的人。"
十凤越来越迷惑,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没了,眼色复杂的看向吟婉,"贵人此举究竟是何用意?"
吟婉若无其事地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心情却颇为复杂,无奈间又不想被人看出端倪,只好含笑道:"这,不过是一个濒临绝境的人,死之前,想要看清事实的真相罢了……"
在京中另立耳目,实在是形式所迫,最近的一系列事情,让她困惑不已,靖王爷表面上与楼章王合作,暗地里却好像在帮着鸿萧,不然也不会力压众藩王的联名上书。
可是鸿萧知道了予族一脉,靖王爷又是大费周折的挑选了十凤接手澜芳斋,还用那镇店之宝引她与十凤相遇,这两件事情的发生,让她感觉到赫氏的暗线似乎是出现了什么问题,靖王爷是不是在暗示她,需要独自笼络京中人脉……
见十凤不说话,吟婉轻叹:"凤姐是七窍玲珑心,自是不必我再多言,如今吟婉只想问一句,权海浮沉,生死难测,凤姐会后悔帮我吗?"
"我不会后悔。"十凤脱口而出,想到她自小无亲无故,而眼前这个生活在明争暗斗中早已习惯了算计的人,竟愿意相信自己,心里不禁划过一丝温暖,点了点头,她坚定的说道:"既然贵人当我是朋友,那么为了朋友,十凤自当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欣慰感激的表情浮现在吟婉的脸上,心中暗叹,从前总是认为重情重义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没想到这世上重情重义之人,竟会被她遇到了这么多。
感动之余,吟婉从石座上站了起来,缓步到十凤面前,竟是轻轻行了个礼,"凤姐今日对吟婉的情义,吟婉必定铭记于心,大恩不言谢,若是凤姐不嫌弃,就收吟婉做个妹妹吧!"
十凤哪里敢受如此大礼,心一慌,忙伸手扶住吟婉,眼中神色已然是无措至及,可对方的眼中此刻有的只是满满的诚意,今日之事已是让她连连惊异,吟婉恩危并施,先是派人绑架了她,强带入府中,又是动之以情,温热了她那颗因自幼无亲早已经冷掉的心。
事已至此,反正也后退不得,十凤一咬牙,应道:"好,妹妹,既然如此,姐姐今日就认下了你。"
……
平儿将十凤送出府后,辗转回到了亭内,见吟婉居然还坐在那里,唤道:"小姐,屋外风大,您又穿的这么少,还是回去吧!"
闻声,吟婉悠然一笑,示意平儿在她身旁坐下,直到看着她坐稳,才将一杯酒缓缓推到她面前,"陪我喝点酒。"
见吟婉神情有些落寞,平儿蹙起眉,柔声劝着:"小姐,您可是在担心殿下?殿下洪福齐天,一定不会有事的。"
持着酒壶的手在杯边顿住,吟婉轻轻摇了摇头,"不仅仅是这件事情,我更加担心的,是父王。"
"王爷?"平儿不解的抬手抓了抓头,"小姐不是已经派人监视靖王府了吗?而且自从藩王上书的事情了结之后,王爷好像已经没有再做过什么了呀!"
敛起笑,吟婉半眯了眼,"这,正是我所担心的。"轻轻将酒壶倾斜,续道:"鸿萧刚刚出征,楼林便亲率十万大军远至北野,京中众藩王联名上书,要求废除王盛,父王力压群臣,驳回奏请,而后,承德王,庆康王,信平郡王无故遇刺,翼藩王满门抄斩,诛连九族。众藩王残部兵马皆入京请罪,被父王编入内卫军中。如今整整三个月,鸿萧部族竟是没有任何消息传出。这一件一件的事情,环环相扣,像是早已经计划好的……"
"小姐的意思是说……是王爷计划的?"
"不是。"直接拿起酒壶,猛地喝了一大口,抬手用衣袖擦过嘴角,吟婉盈盈一笑,"众藩王联名上书之事,必是楼章王暗中指使,现今局势,无论父王与鸿萧哪一方先倒台,最得利的都是楼氏一族,楼誉狼子野心,恨不得让父王和鸿萧之间生出种种误会,斗得你死我活,好让他能够坐手渔翁之利。所以他一定是先找了父王合作,从而引起了鸿萧的疑心,然后再借鸿萧之手,瓦解我赫氏的权势根基,他二人顾及于我,都是进退不得,楼誉便趁此机会让我对父王产生误解,从而帮助鸿萧这一方。而鸿萧本是在两王之间起着平衡作用,北野兵权未得,尚不具备一统天下之力,一旦父王失势,楼氏就成了朝中最大的政党,拥兵自重,架空皇权,也只是早晚之事。"
难道她真的看不出吗?三个月来予樟的日夜调查,很多疑惑都已经解开。只不过为了鸿萧的安危,她只能暗中与庞辉通信,不能过于明显罢了。
单手支起下巴,平儿好看的大眼睛眨来眨去,若有所思的道:"哦,原来是这样,小姐您好聪明哦。"随即又十分不解的皱起了眉头,看向吟婉,"可是王爷并没有对小姐说过呀,小姐又是凭借什么相信了王爷的呢?"
微微垂首,吟婉笑的洒脱随意,水漾的眸子因充满自信的光芒而显的越发明亮,"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父亲,会害自己的女儿。"
她的父亲,从小将她视如瑰宝,百般疼爱,恨不能将这世间最好的东西全都给她,又怎会狠心害她……
……
"小姐,您真的要去?"平儿有些担心的看着吟婉,显然是不想让她冒险去北野。
目不转睛的仔细盯着眼前舆图,手指轻轻带过,划下一条曲线,"此去北野,若走官道,阻碍便处处都是,所以我们要绕路而行,先到我赫氏故地高旋,然后再避过楼林的十万铁骑,转至北野。只是,庞辉的十五万大军,如今仍是没有音信,究竟到哪去了呢?"
高旋位于北野与巨岭之间,易守难攻,是一处背山面水五行不缺的风水宝地。且是赫氏一族暗人聚集的根据,很多疑惑,到了那里,应该也可以得到解释了。
"可是小姐,万一……"
"哪来那么多话,你若是不敢去,就留在京城吧!"吟婉不满的打断平儿的絮叨,斜眼瞪她,"去还是不去?"
平儿一脸委屈,无奈的耸耸肩,点头道:"当然去了。"
“这才对嘛!”吟婉状似满意的一笑,“那么,明天早上我们就出发。”
没有答话,平儿却是垂下了头,仿佛认真的在思索着什么,吟婉见她这样,以为她还在担心,刚想开口安慰她一句,却见平儿忽地抬起头,很是严肃的说道:“北野那个穷山恶水的破地方,会不会连吃的都没有?看来我要准备些点心带着才行。”
吟婉一时哽住,怔在了当地,反应良久,却只是苦笑出声,无奈的摇了摇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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