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往昔追忆
睁开眼睛，天已有些亮了，淡淡的霞光洒了初染一身，周围的花木也笼在了殷红殷红的柔软里，泛出些许温暖的味道。揉揉发涩的双眸，她支着手臂从地上坐起来，茫然地看向四周。怎么睡着了？
蓦的，初染似忆起了什么，目光急切地逡巡着，找寻着那抹熟悉的身影，哥哥呢？！
静，静得不可思议，耳边除了徐徐的风声，已再无其他。
梦么？可是昨天的一切明明是那么清晰和真实，那分笑脸，那分宠溺，那分眉眼，的的确确是哥哥的。
初染的脑中刹时一片空白，她拼命地跑起来。两生崖上花朵斑斓，可独独少了那一分颜色。哥哥，你在哪里呢，不要再捉迷藏了好不好，你不是说要守我一辈子的吗，为什么来了又走了，你知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你知不知道，我看见你的时候是多么高兴，可你为何要那么残忍让我有了希望然后再失望？！
“哥哥，我在这里，你看看我好不好。。。。。。”喃喃着，她的身子软软地瘫倒下来，却被一双有力的臂弯扶住。“哥哥！”初染惊喜地脱口而出，抬头，笑却在嘴角渐渐僵硬，一张脸又垮了下去。
“怎么了？小姐。”苍玄听她叫哥哥，神情里很是疑惑，“宫主回来了吗？”
的确，这么多年来，初染一直都没有告诉他风烬莫明消失的事实，她只是说：哥哥出门了，过些时候就回来。每天，她也只是那样告诉自己，总有一天，哥哥会回来。可是这个多久又是多久，她不知道。
“是，苍，是哥哥回来了。”初染说得很急，抵不过激动的心情，于是又重重咳了几声，口里，略微有一丝腥味。双手，仍然牢牢地抓着他的衣襟，“苍，我昨天真的看到他了，你看到了吗？！”
“不，不是的，苍，那不是梦。昨天他还放烟花给我看的。来——”初染猛得想起了什么，顾不得自己的羸弱，拽过他的手就跑，她远远地指着一隅道，“你看，这里明明还有。。。。。。”话，突然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她停下来，楞楞地看着，地上竟是空荡荡的一片。怎么会。。。。。。
“小姐。。。。。。”
“昨天那么大的烟花，你应该也看到的！”初染的声音变得有些凌厉。
“我。。。。。。”苍玄顿了一顿。
“说实话！”
“没有，我没有看到。”苍玄的头撇过一边。
“没有吗？”初染笑得很苍白，看着苍玄满是愧色的脸，她的语气缓了一缓，轻声道歉，“你看，我又冲你发脾气了。明知道是假，却还是那样。。。。。。”不甘心。。。。。。
泪，缓缓地流了下来，她哭倒在她的怀里，像一个随时都可能破碎的瓷娃娃。肩头，一耸一耸的，苍玄的手，举起，终又放下了，轻叹一声，他只是直直地站着。“想哭，就哭吧。”
认识她快十一年，她的心思，他岂会不知。即使，而今她已不再需要别人的羽翼，即使，她可以装得万般坚强，可在那个男人面前，她永远都只是桃夭，那个在倾雪园里娇笑纯真的女孩。。。。。。
“苍，突然想跳舞，我跳给你看好不好。”初染孩子气地在他衣服上蹭掉眼泪，粲然道。
衣袂飞扬，她一个回旋，退开几步，双袖高举，笑靥如花，宛如纤雪飘扬，又像蓬草迎风而舞。那一身白色，素雅如雪，淡然若风。
胡旋女，胡旋女，心应弦，手应鼓，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摇转蓬舞，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
舞衣轻盈，如朵朵浮云，绝世之容，如盛开牡丹，回眸一笑百媚千娇。
这是她第三次跳舞。
第一次，她八岁，那天，她满心欢喜地换上最美的衣裙，乐呵呵地跑到哥哥跟前，那时候，她尚不擅跳舞，会的也不过是些皮毛。但是，哥哥却生气了，从来没在她面前皱过眉的他居然生气了。
她看到他微微颤动的双手，还有铁青铁青的脸：“哥？”她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角，“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我不是。。。。。。”
“乖。”看到她的眼泪，他蹲下身来，用袖子轻轻地擦着她的小脸，“哥哥不生气，只是，以后不要再跳了，知道吗？”
所以自那天起，她就再没有在他面前跳过。
哥哥说，她这一跳，倾国倾城。
第二次，她十八岁，也是在这两生崖。
“夭儿，跳舞给我看，可好？”
闻言，她着实楞了楞。
“就是想看了。怎么，不愿意？”他笑得戏谑。
“才不是。哥哥喜欢，我天天跳都可以。到时候，哥哥老了，我也老了，我们都老了，我也跳给你看。”她说得很认真。如果，如果她可以活到那个时候。。。。。。
“傻瓜，我哪能永远在你身边呢。总有一天，我会离开你的。”
“真是个死心眼的丫头。”
“夭儿，好好活着。”
一如她初见他的时候，漫天旖旎的桃瓣纷飞下，他所说的话。
“哥，我要把最美的舞送给你。”
“哥，喜欢吗？”
“喜欢。”
“哥，我是不是很漂亮？”
“天下无双。”他浅笑盈盈，“夭儿，若我有一天不在了，你会忘记我吗？”
“不会。”她答地笃定，“一辈子。”
“夭儿，要记得，你说过的话。。。。。。”
风吹来，漫天的桃花潋滟旖旎，摇曳生姿。那一抹纯净的白色，在姹紫嫣红里明媚耀眼，流光异彩。浓郁的栀子花芳香流连，馥郁宜人。
他依旧是温柔的笑，身边，飞舞着妖艳的曼珠沙华。然后，失去了颜色。当一切归于平静，无数纷飞的花瓣垂垂落地，面前的，只剩下她孤单的背影和寂寂月光。
她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除了那个名字，她发现对于哥哥，她竟一无所知。
苍玄远远地站着，他的唇边有着微微扬起的弧度，那张刚毅的脸，竟是万般怜惜。
那日之后，初染又住回了倾雪园，看漫天的桃花潋滟翩跹，旖旎曼妙，有时候一坐就是一天，忽然发现，其实寂寞和冷清也是一种福，江湖，太浑也太浊，拼了命的想要遗世而独立，到头来，也不过是一片虚伪。
晚上，初染又懒懒地窝在藤椅上睡着了。隐约，有刀剑的交接声，乒乒乓乓。
乱：喧嚣的乱，嘈杂的乱，混沌的乱，心惊的乱；
红：触目的红，凌乱的红，可怕的红，妖艳的红。
那些人，杀得早失了理智，剑，举起，又重重跌落。
然后，一个满是血污的男人抬起头来，手还牢牢地握在胸口的短刀上，诡异地看着她笑，嘴里轻轻吐着那三个字：姬苍玄！
啊？！
初染惊得蓦的睁开眼睛，身边，是苍玄焦急的脸。
“又做噩梦了？”这些天，她老是做梦，每次醒来都是汗涔涔的。
“我不是个好人，是不是？”许久，初染才出了声，面容很是惨淡。那日的血腥，还是那么真实地在她眼前流连。那一张邪佞而绝望的笑脸也总在她的梦里几经展转，一闭眼，她就想起她满身的血污，还有那柄张皇锋利的短刀。她只是觉得恶心，觉得脏，她竟然，竟然亲手杀了那个男人。也许，她真是疯了。脏？！回味着这个字眼，初染又突然笑了起来，可怜她笑人家脏，难道她自己又干净么？这些年，有多少人因她的一句话死无葬身。那一身的白色，是多么刺眼和讽刺。“哥哥他定是讨厌这样的我了，所以才躲着不理我吧。。。。。。”
“你是这世上最善良的人，真的。”苍玄的眸子认真无比。人人都说她狠，但是他们不知道，她也有懦弱，有害怕。每次的血腥面前，她总是选择转身。多少次，她是从噩梦里惊醒，然后满是颤抖地窝在他怀里。
这样的女子，不该在江湖的。
更甚，她为了他，亲手杀了人。
“善良？这个词早就不属于我了。。。。。。”在她决定代替哥哥，走上泠月大殿的时候，一切就都已注定。那双手，果真是沾满了血。
“哈哈哈，想不到风烬名闻天下，也不过是一个痨病鬼，我这一去，可就先在黄泉等着你了。”
“你有什么资格做这泠月之主？！你不过总是依靠别人才走到今天，没有了姬苍玄，你什么都不是！”
他们的话像针一样扎进初染心里，盘桓萦绕，挥之不去。是的，三年来，她不过是站在苍玄背后佯装坚强，累了，倦了，有那么一个厚实的肩膀让她倚靠。世故、冷漠、麻木，她都学到了，但是要她一个人面对所有，她还是会怯场，会懦弱，会害怕。她终究只是她，不是风烬，不是她的哥哥。
风烬，江湖的御宇者，却鲜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有谁会想到，他是这样地优雅俊朗，不像个武人，倒更像一个文人骚客，翩翩公子。
修长如玉的手，除了握剑处的厚茧，简直干净地近乎完美。
但是，为了一个叫“桃夭”的女人，他却让那双手沾了血腥。。。。。。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