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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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姬身子一颤,半晌无语,似乎林玄这两个字对她的震撼极大。良久方才苦涩道:“林玄这个名字好久没人在我面前提起了。不敢隐瞒前辈,小女子生前名柳芸娘,乃我夫林玄第一个妻子。”
凌虚子点点头,道:“怪不得这根玉箫会认你为主,甘心跟你。只是我听说这世间真正修鬼之法已经断绝,你这修练之法又是从何而来?”他却是提也不提林玄的事情。旁边陈富贵、金姬暗暗打量柳芸娘,满脸好奇。
柳芸娘道:“当年我相公死后,安葬好他,我也在他坟前自尽。原本指望可以与他共赴黄泉,阴间路上可以求得他的原谅。没想到到了地下,我相公与方若痕已经投胎转生,我终是晚了一步。我在奈何桥上徘徊了三日,苦苦哀求孟婆,希望可以不喝孟婆汤,留下记忆,转世后继续寻找我相公。无奈牛头、马面等一众阴神坚决不许,称若不喝孟婆汤,便要将我打入地府,受千般苦,万般罪,千年不得投胎。我辩解几句,牛头便威胁要将我投入炼魂炉,要我魂飞魄散,再也不能托生。我一怒之下与之争斗,打伤了牛头、马面,夺了他们手中的拘魂牌,趁乱逃到凡间,潜入我相公坟墓内,一待便是百多年。我修炼的法术,便是自牛头马面手中夺回的拘魂牌中得来。”
金姬惊道:“打伤牛头、马面?当时你便曾修炼过法术?”
柳芸娘摇头,道:“从来没有。当时说来也是玄之又玄,也不知道哪来的神通可以打伤那一众阴神。而且当时我也身受重伤,三魂六魄险些真被打散了。若非我相公的坟墓恰好建在一处地阴灵**上,只怕现在我的伤势也不能复原。”
金姬只是摇头不信,扭头朝凌虚子看去,希望他可以解答。
凌虚子点头道:“说来似乎不可思议,其实也不难解释。柳芸娘生前想必武艺已经登峰造极,由武入道,悟了天道法门。而她自杀身亡,所为所想,便是希望可以和自己的夫君在一起。因为过于执著,所以念力深厚。两者相加,故可以无惧阴间那些拘魂法术,使她自阴间逃脱。”
言罢,凌虚子问柳芸娘道:“既如此,你不好好修炼,反将玉箫置于世间,惹起江湖仇杀,又是所为何事?”
柳芸娘道:“我自修炼有所成后,便曾仗着鬼道中的寻人**,百般寻找我相公的转世,不知是我法力低微,还是我相公不愿见我,不管我怎么努力,总是寻找不到。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将玉箫放出,希望宝物通灵,可以助我找到相公。”
陈富贵道:“你相公已经转世,便是寻到也记不起你来了。你又找他何用?”
柳芸娘道:“我修炼的法门中,有一门法术,可以找回凡人前三世的记忆。若是可以成功,我便能使相公将我记起。纵然不能成功,我亦可以守候在他身旁,看着他,保护他。只要他能过得开心,我便心满意足了。”
凌虚子叹道:“纵然你一片痴情可怜。但你可知道,强行恢复凡人前世记忆,属于逆天行事。不论成功与否,你都将有天劫临身。若支持不过,立即魂飞魄散,再也不能超生了。”
柳芸娘道:“我苦苦修炼一百多年,所为的,便是能使我相公将我记起,哪怕只有一时三刻的时间,只要我能将当年的事情解释清楚,可以给我一个亲口说对不起的机会。便是魂飞魄散,也都无所惧了。”
金姬插言道:“既如此,你便是能告诉他一切,又能如何呢?还不是阴阳永隔,徒留遗憾?”
柳芸娘尚未言语,已先哭泣起来,半晌方道:“姐姐不知。当年我相公临终前,曾对我说道‘我今生最大的不幸,便是结识了你。最大的错事,便是娶你为妻。’这句话百年来时时在我耳旁响起,每每使我痛断心肠。我自知当年负他良多,罪孽深重,要相公完全将我原谅不可能。但若是能使他知道,他当时心中对我所怨恨的,大多都是别人说谎骗他的。我这么多年来,心中始终对他如一,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不敬。或许他一时感动心软,便会将那句话收回,再或者将我再纳入家门也未尝不可能。这两者,有任何一丝希望,我便是魂飞魄散,也值了。”
陈富贵与金姬满脸震惊。陈富贵叹道:“真不知你这位相公是何等英雄人物,值得你这般倾情。”
金姬道:“又何必是英雄呢?情到深处,自己眼中的人儿,便是那世间最好的人了。”
柳芸娘点头道:“姐姐所言正是。我每每想起相公时,便觉得心中甜蜜无限。但若真想他的好时,又不知从何说起。似乎处处都好,又似乎处处都说不出来好。”
金姬与陈富贵刚刚险些经历生离死别,因而对此颇有感触。夫妇二人朝正在走神的凌虚子跪下,求道:“公子当日怜我夫妇一片痴情,饶过奴家不死,又使我夫妇可以白头偕老。今日还请公子大发慈悲,怜柳姑娘一番苦心,帮帮她,圆了她的心愿。公子亦功德无量。”言罢夫妻俩人毕恭毕敬朝凌虚子磕了个头。

凌虚子没有理二人,自顾自的发呆,好半天方回过神来,道:“我初见此玉萧时,感觉上面有丝气息极为熟悉,颇似我多年前一好友。所以才劝阻你夫妻二人不得夺此玉箫,又留下柳芸娘性命,刚才未曾将她收入紫金葫芦。适才听柳芸娘言语,若她所找的人,真是当年我那好友,只怕此事纵然有我出手也不能成功。”
自凌虚子收狐妖之时,柳芸娘便知他有大神通。此时匍匐向前乞求道:“还请公子大发慈悲,圆小女子心愿。大恩大德,粉身碎骨不能报矣。”
凌虚子犹豫半天,叹了口气,道:“我可以试上一试。成功与否,你也莫抱太多希望。”言罢,不顾柳芸娘感恩叩头,自己嘴中法诀默念,抬脚跺地三下,朗声道:“地府今日哪位判官当值?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召尔速速来见。”
话音刚落,金光一闪,三个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只见前面一人身穿红袍,头戴乌纱帽,手中捧着一本生死薄,正是地府判官模样。身后站着两人,手执哭丧棒,招魂幡,一黑一白,脸面冰冷,却是地府招魂阴神黑白无常。
判官等人站定,朝凌虚子拘礼道:“小的崔判官。不知上仙是哪位仙君门下,召我等前来何事。”
凌虚子自怀中掏出一物,在崔判官与黑白无常前晃了一晃,随即收入怀中。三人大惊,皆跪拜于地,叩首道:“小人不识仙君真颜,多有不敬,还请仙君恕罪。”
凌虚子命三人起身,道:“我现在戴罪之身,罚于尘世百年。你等不必执礼。这次召你等前来,是要你们帮我查找一人。”
崔判官恭敬道:“不知仙君所找何人?”
凌虚子摇头,指着柳芸娘道:“我受她所托,要寻的人这世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二百多年前,他曾名叫林玄。你可帮我查看一下此人现在投胎何处,三世神识可都还在?”
崔判官点头答应,打开生死薄查看了一番,脸色微变,凝重地看了一眼柳芸娘,将生死薄递与凌虚子道:“天机不可泄漏。此人转世情况小人不敢言,仙君可以自己查看。”
柳芸娘自黑白无常出现之时,便后退躲到金姬背后。此时顾不得躲闪,抢上来查看。未等近的凌虚子身前,一道紫光自凌虚子身上一闪,将她远远打了出去。黑白无常抢上前去,摄魂哭丧棒抵住柳芸娘脖子,大喝道:“何方鬼姬,胆敢冒犯仙君?还不束手就擒,随我等至阎王面前听判。”
凌虚子接过生死簿一看,忍不住一愣,随即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来。挥手叫住黑白无常,道:“此女和我颇有些渊源,日后亦是上九天的人物。你二人可看在我面上,过往一切,莫再追究。”
别说看在凌虚子的面子了,光是听说眼前的鬼姬日后会是上九天的人物,黑白无常也不敢难为她半分。慌忙退下施礼道:“小神不敢。既然仙君有令,我二人自然不敢再难为这位姑娘。”此时黑白无常尚还不知眼前的鬼姬便是当初打伤牛头马面之人。崔判官隐约猜到,却又哪敢言语?
凌虚子将生死薄还与崔判官,对柳芸娘道:“你当日夺得的拘魂牌可还在身上?现在留在你身上也没有什么用,今日一并还了回去罢。”
柳芸娘应了一声,自随身法囊中取出拘魂牌递与黑白无常。黑无常此时方知眼前女子便是当初自地府逃脱的鬼姬,当着凌虚字的面却也不敢说什么。他自知柳芸娘现在有凌虚子撑腰,别说打伤牛头、马面,就是打了阎王,也不会有人敢真个难为她。因此默默伸手接过拘魂牌,朝凌虚子鞠躬表示谢意。凌虚子挥挥手,示意他们三人可以退下了。崔判官等恭施一礼,自回地府不提。
柳芸娘见凌虚子竟可使地府阴神下跪,知其来头极大,心中不禁多了几分希望,迫切问道:“敢问仙君,可曾找到我相公的今生?”
凌虚子点点头,道:“你那相公今世生在一王爷家中,现年36岁,有一妻三子。妻子便是当年的方若痕。”
柳芸娘大喜道:“既如此,仙君可知我相公所在?小女子这便去寻找。”
凌虚子摇头道:“不必去了。即使你去了,也无法使你相公恢复前世记忆。”
柳芸娘奇道:“为何?”
凌虚子道:“林玄原本是三十三天至尊原始天尊座下二弟子,当年因犯天条,被罚下凡间,须转生七世后方可回去。你遇到的那一世,便是他转世人间的第一世。你等不知,但凡上九天仙人罚下人间,轮回转世,每历一世,前世的记忆神识便全部抹去。待他历劫完毕,重回天庭之时,除了最后一世,人间的所有经历便会全都忘记,再也找不着,恢复不了了。所以你纵然找到他,也不可能使他忆起你了。到时他重回天庭,再次成仙。而你要么已投胎重新做人,要么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鬼姬,那时天上地下,你二人又怎么还能再在一起?既然如此,不如你听我一言,现在便断了这份感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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