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乱卷，地面上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刻痕昭示着风也可以成为无坚不摧的利器。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风天洛在心里默默计算着，夜羽的结界光芒已经开始变淡，看来撑不了多久了，而那光芒中心，双目微阖的女孩，依然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失去了对外界的一切感知。
“那个孩子……已经封闭了六识。”
索樱的声音在一旁响起，风天洛这才注意到妻子也来到了训练场上。
“封闭六识？”跟在后面的林若闻言，蹙起眉毛，略略有些迷茫，“这样……还有效果吗？”
本来，训练的目的就是让夜羽对自己灵力和自然之灵间的相互牵引及联系的控制更加熟悉，对自然之灵的操纵更加熟悉。现在夜羽却封闭了六识，完全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那她如何去感应空气中的自然元素？
“我想她是无意识的，也许正进入一种奇异的状态，我们只能等……”风天洛说着，又一串风剑朝夜羽扔了过去，“说不定，等她清醒过来之后，会给我们一个惊喜呢。”
……
无边的虚无，无尽的寂寞。
周围是死一样的寂静，虚空边缘有灰蒙蒙的气流在缓慢流动，像潮水般起伏，云雾般凝散，但想伸手去触摸时又发现那其实遥远而不可及。
这里是哪里？
夜羽茫然地四下张望着，她完全不清楚自己是如何陷入这样一个空间的。没有灵的气息，没有真实的物体，自己也只不过是一股意识而已。
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虚空深处是更深的黑暗，仿佛没有边境，偶尔有一颗颗闪烁的星子从身边飞也似的掠过，然而转瞬即逝，好似乘着宇宙飞船穿梭在星空，感觉很奇异，但不知为何，夜羽对这些有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黑暗一点点在变浓，宛如一瓶墨汁在水中扩散。星子却慢慢多起来，不再是飞快地划走，而是悬在四周缓慢移动着。远处时隐时现的光芒，空气中旋转凝聚的尘埃……一幅宽广而壮美的宇宙画面正在形成。
夜羽心底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是亲切，是缅怀，是……回家的感觉。
自嘲地一笑，夜羽想甩甩脑袋，却立即反应过来在这里没有形体，因此也就没有脑袋可甩。没有形体啊……她突然惊觉，这就是所谓的意识空间——识海？
看起来倒是……很好玩的样子，不过现在并不是玩的时候。鉴于风天洛那拼命般的攻击，夜羽总算是还记得自己的任务。只是她根本不晓得自己是怎么进来的，所以，该怎么离开这里——她一样完全不晓得。
正在考虑着下一步该怎么办，夜羽忽然感到一阵心悸，她下意识地扭头，正对上一双眼睛，冰冷的，含着莫大的恨意，盯住她。
夜羽一怔，竟有些不敢面对那双幽冷的眸子，仿佛自己亏欠了它什么一样，有些愧疚的情绪悄悄升起。她心下奇怪，刚向着那双眼睛的方向移动一点，眼睛却“倏”地不见了。
怎么回事？夜羽暗暗嘀咕，自然，不会有人回答，然而从遥远的地方，隐约飘来了梵音般的歌谣。
明明从来没听过，却是很熟悉的曲调。那般悲凉，那般深切，道尽心中万千的感情，穿透千古的悲喜。夜羽有些恍惚，一瞬间觉得自己不是自己了。自己是谁？好凌乱，脑中闪过的一幅幅画面，是记忆吗？我的记忆？好快，不要消失的那么快啊……
“这孩子一出生就带着这么强大的灵力，将来一定可以成大事。”
“叫什么名字好呢？我冥夜族未来的希望，可要起一个威风凛凛的名字哦。”
“那就叫夜凛然吧！”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迷失森林？”
“我叫寒镜翼，请多指教。”
“小烟！小烟！”
“夜凛然……你……你杀了小烟，她那么喜欢你，你却杀了她！”
“从此以后我、还有整个千寒族，和你不共戴天！”
“翼，对不起……”
“下一世，祝你幸福……”
混乱的话语从四面八方飘来，心猛然揪起，是什么？那些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怀念的感觉，还有悲伤，好痛，意识渐渐模糊……
忽然间，所有的声音都停了，一切归于平静，一颗星球，出现在夜羽面前。
那是一颗冰蓝色的星球，在漆黑的夜幕中显得那样美丽。它像一个孤独的旅者，缓缓前行，不知从何处来，亦不知往何处去。它安静地沿自己的轨道运行，如同坚守着一个信念，亘古不变……
夜羽莫名地激动起来，感到那星球似乎又股强烈的吸引力，她不由自主，向它靠近。
可就在这时，她看到了另一颗星球，碧绿透彻，同样美丽。只是，可怕的是，那颗星球的运行轨道，与这颗冰蓝色的，正好相交与一点！
夜羽悚然一惊，想叫喊，却又知是徒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颗星球直直地撞在一起。
“轰！”
耀眼的光华在黑暗中绽放开来，美艳到凄绝，仿佛是两个生命的绝唱。强烈的冲击也随之袭来，夜羽骤然感到一阵撕裂的剧痛，深入灵魂的痛，还夹杂着浓浓的悲伤……
同时，她也清晰地感受到一阵来自这个空间之外的震颤，本能告诉她自己正处于极度危险之中。
是结界碎了！她立即想起，这意味着，风天洛那拼命般的攻击，将直接落在自己身上！
*********
“叮！”一声脆响，半透明的结界随风而逝，紧接着是一股龙卷跟来，夜羽单薄的身躯被卷起，“砰”地落在远处。
“啊！”林若忍不住开口阻止，“洛叔叔，夜羽她……”
“小若，真正的试炼，不能存有侥幸，别忘了你们要面对的是什么。”索樱拉住了想要上前的林若，沉声道，“如果你真的是为她好，就不要管，相信她，也相信洛。”
“可是……”林若还想说什么，却被风天洛一声惊呼打断：
“那是……灵障？！”
索樱和林若向夜羽望去，只见无数颜色各异的光点在她周身漂浮、汇聚，凝成一层幔障，散发着薄雾般的光晕，十分漂亮。
“自然之灵自动聚集？”沉稳的索樱也惊叫出声，明明夜羽还处于无意识状态，自然元素却在主动向她汇聚而去，还自动结成灵障保护她——这表示她得到了自然之灵承认，这可是上古司灵才享有的“特权”！
风天洛和索樱的神色都凝重起来，同时还有一些兴奋——也许，与司灵之间那毫无希望的战斗，真的能够出现转机？
“攻击！”索樱叫了一声，也冲出去，顿时，漫天风火如狂风暴雨，向夜羽席卷而去……
*********
好痛……
为什么这么痛？为什么这么悲伤？就好像，失去了重要的东西，难过得想要流泪啊……
当夜羽的意识恢复清明后，她发现自己又有了形体，又有了感知，回来了……像是经历了几个世纪的漫长旅行，终于又回来了。可是，那撕心裂肺的痛，却深深留在了心底，没有理由，就是为那两颗消逝的美丽星球感到悲伤。
它们本没有错的，只是命运的轨迹太过凌乱，一不小心撞入一条通向毁灭的不归路。相遇，是种缘分；相遇，也是种终结。
夜羽闭着眼睛，静静躺着。她不想动弹，只觉得很累。外界的一切都很平静，没有了攻击，她懒得考虑原因，只想就这么躺着，一直躺下去。
体内有一股暖流在流淌，漫过四肢，溢满经脉。是一种力量，跳跃的、灵动的，生生不息、源源不绝。从未体验过的温暖包裹着她的灵魂，大概……出生之前，在母亲腹中时，就是这种感觉吧？
夜羽心念微微一动，那暖流便顺着她的想法汇聚一处。她心里讶然，仔细查看一番，才发现那是一种玩去不知名的能量，它吞没了她的灵力，在她体内恣意汪洋。它是那样广阔博大，又是那样灵动变幻，而且十分的——熟悉，让夜羽觉得好像是一个失散已久的老朋友回到了身边一样。
叫它“星能”吧！这个名字冒出来的瞬间，夜羽想到的是那两颗悲哀的星球。她隐约觉得，这股能量与它们有关。
夜羽还不知道的是，从这一刻起，她的过去、现在与未来真正纠缠交错在一起了。那些沉重的记忆和历史，缄默隐晦的情感，纠葛不清的关系，在她身上，一点一点开始苏醒……
不过此刻，已完全恢复状态的夜羽只有一个想法——风天洛和索樱，这两个家伙还真打上瘾了！
虽然不清楚自己身体周围那些凝聚的元素是怎么回事，不过很显然它们在充当结界保护着自己，也很显然若没有它们……咳咳，夜羽可不认为自己的**能强悍到“风火不入”的程度。
也该我反击了吧——正好，试试这奇异的“星能”。
轻轻一笑，夜羽睁开了眼睛，慢慢站起来。
“夜羽！”入耳是林若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欣慰，夜羽心里一暖，转身冲他点点头。
“小丫头，看来你确实带给我们惊喜了。”风天洛也很高兴，他清楚地感觉到了夜羽身上的变化，“不过要通过考试才行哟！”
“来吧！”夜羽胸有成竹地笑着，伸手虚空一握，一把晶莹碧蓝的能量剑出现在手中。
“这是……”在场几个人都感应到那异常的能量波动，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能量……如此飘渺虚幻，有如此深邃莫测，仿佛是来自天外一般。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啦，不过我叫它——‘星能’！”
夜羽长剑一挥，向风天洛扑去，一串残影拖在身后，竟是用上了极限速度。
风天洛闪身退避，狂暴的风灵在他的控制下飞快凝聚，一条巨大的青色风龙在空中成型，呼啸着迎上夜羽。
碧蓝的光芒如同一轮弯月，在风龙面前静静地升起。风天洛、索樱和林若惊讶地看到，那弯月般美丽的蓝光，在接触到风龙的瞬间化为一道长虹，径直穿透了风龙，接着，这由高密度风元素凝聚而成的形体，崩溃了，它们回归为细小的灵，散布于天地间。
“分……解……分解……自然元素？！”林若难以置信，下意识地质疑，就差张口结舌了。
“怎么可能？连司灵也做不到！”索樱激动地道，“这到底是什么能量，连自然之灵的凝聚体也可以瞬间打回原形？”
无怪他们这样吃惊，要知道通过灵力或者意念操纵的自然之灵，从来都只有将某种元素从空气中抽离，然后聚合起来，成为自己的武器。即使想把元素散会空气中，也只有原控制者可以做到——还要小心反噬——却没有能够把对手攻过来的元素分解散尽的。夜羽这一招，的确是从未见过的。
“万物有始有终，有聚有散，没有什么不可能。‘星能’其实不是一种霸道的能量，它只是——顺应自然而已。就像在宇宙中的星，有诞生的一天，也有陨落的一天。从开始就定好的轨道，不管通向什么，都要走完它。”这是夜羽对“星”的理解，对宇宙的理解，也是……对那两颗相撞的星球的祭奠。
淡淡说完，夜羽忽然脚下一软，身体晃了几下，险些摔倒。唉，果然是……不管什么能量，都不能透支啊……得到教训了。
林若一惊，忙上前去扶，不过风天洛更快一步，扶住夜羽温和地笑道：“丫头，你很努力了，所以休息一下吧，你已经完成任务了。我想，你会变得更强，一点一点，直到……站在巅峰，遥不可及……”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