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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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醒了,躺着没起来,半支着身子。庄非坐在床上,裹着让的大浴袍,把昨天的事林林总总描述了一遍,怎么从傍晚在车站徘徊,怎么被人搭讪,又如何预谋偷袭他。
“以后不能这样,太危险,虽然海法的治安好,但是不排除有极端分子。雅丽、牧他们不是一天练出来的,你不会防身遇到问题肯定出事。”伸到浴袍里找到胸口下的伤,警告的意味很浓,逮住小特务,重重亲了下。“不许好了伤疤忘了疼!”
被说了,只好坐起来拍开他的手,抱着本子一边写一边转移话题。
头上的包消了些肿,早晨换过药。她在本子上一板一眼记下了海法惨案。笑着坐起来想看,被她挡着。也不去抢本子,纵容她写下去。颈后的头发长了,用卡子松松别着,慵懒里有带着一点可爱,不知道以后这样的机会还有多少。
想到未来,轻松的感觉淡了。
新的工作生活日志,靠在他身边写得很认真,偶尔停下来征求一下意见,向他展示绘本的成果。想起课本上画的那些小猫咪,亲着肿肿的额角,认真商量起以后的事情。
毕竟不回国,以后的打算对两个人都重要。
“留在使馆好吗?”她画画写写,说得却不多。
“好。”
“想去黎巴嫩吗?”
“也可以。”
“埃拉特记者站呢?”
“也行吧。”
“那跟着我……”还没说完,猛得被扑倒回床上,她兴奋得眨眼睛,本子都扔了。
“这个最好了,我想跟着你!”抱进怀里,为她的反应莞尔,他也希望能这样,但是做到太难了。
最后的共识,都听他的,怎么安排都以安全为第一考量。
中午在公寓里一起煮饭,下午带她去海法大学拜会了一位当地著名的拉比,当时在清真寺错过了阿訇,这次还是请了犹太牧师看看她。
在大学的犹太与阿拉伯理解合作中心谈得很投机,拉比请来了中心辅导工作的阿訇,本来想一起聊聊,电话突然响了,只好留她独自谈。
透过玻璃窗,看着她眉飞色舞、手舞足蹈,转身接起电话。
“喂,让,在哪?”
“刚从使馆忙完,你那边怎么样?”是秦牧的声音,好几天没联系了。
“这边没什么动静,代办处还算顺利,有件事想告诉你。”
“出事了吗?”
“没有。但是使馆把庄非接走以后,我们一直在老城派了人盯着。还记得那个卖水果的聋哑男孩吗?他不住在那里了,问过市场上的人,也都说不认识他。”
“那个小男孩呢?”
“还和他奶奶住在老城,但是前两天Itzhak去他家里看过,邻居说祖孙俩去了伯利恒,要过些日子才回来。”
心里感觉蹊跷,寻常的两个孩子,又说不出哪不对。
“旅店那有什么消息?”
“就是想和你说这个,那个女老板只说不记得当时的事,钥匙是客人自己拿的,她没看见。你说在房间地毯上有血迹,我们后来仔仔细细查过,取了样本。结果刚出来,不是庄非的。还有,房间应该进过不止一个人,除了你的脚印还有别人的,没有庄非的,她很可能是被抱进去的。”
情况比想像的复杂,事发时的证人没有,知道她隐蔽地点的孩子又离开了,还有那个老板的态度。
“牧,去查查当时住在旅店的客人,尤其是二层的,每个都要查。老城周边几个巷子还要盯着,有消息告诉我。Nahum一家呢,有什么动静?”
“目前看不出来,不过Itzhak依然每天去学校,但是没见过Bluma。”

“朝纲在哪儿?”
“刚刚走,图片社给了新任务,他去隔离墙另一侧拍完专题就回来。”
“好,你们先都别动,我很快就回去,到时候仔细商量。这些事使馆知道了吗?”
“还不知道,事情进行的很慢,按说结果早该出来了。今天雅丽从安全局那边拿来消息,马上给你打电话了。”
挂了电话回到会客厅,屋里三个人正谈到斋月和光明节,英文交流,回避了宗教与民族的障碍。时间差不多了,临行前,拉比和阿訇都给她祈了愿。站在角落看着两个老人的手放在她头上,心里跟着祈祷,平遂安康。
走在校园里,还在兴奋得给他讲刚刚谈的内容,听着却没有回话,一直在想牧电话里的事。
“让!孔融!”摇着胳膊,他才回神低下头。“干吗不理我?”
勉强笑笑,拉起她的手。
“非非,那天下午和Bluma去老城的事,还记得多少?都告诉我了吗?”
被问的突然,很排斥那段恐怖的记忆,“怎么了?已经过去了,我都好了!都告诉你了,真的!”
“我知道,再想想,或者,再说一次!”
“出事了吗?为什么要再说?”虽然不太情愿,还是按他说的仔细回想。
出院以后,耶路撒冷已经变得很遥远,只想着和他幸福的过日子,可回到记忆里,恐怖和不安又回来了。
“有些事情还没弄明白,也许只有你能找到答案。”停在校门口,看着安息日比往日空旷的街道,“你不能永远留在这里,除了回国,就是去特拉维夫。我不想带你回耶路撒冷了。”
指尖收拢,他握得很紧,却感觉要被放开,两手攥住,抬头看他。害怕这话背后暗示的意思,不想分开,最最不想的就是又分开。
回家的一路,两个人都在想事情,整个晚上,他帮着回忆出事那天的事,前前后后说过的话,去过的地方。
“还记得那条路的样子吗?”
“记不太清了,当时太害怕,跑得很快,但是如果再去一次的话,也许能认出来。”
“看清楚谁追你们了吗?”
“看不清他们的脸,戴着阿拉伯头巾,在拐角碰到的时候,远远看起来就觉得很怪,因为是在犹太区,不会有巴勒斯坦人擅自去老城的犹太区,太危险了。”
“之后的事情呢?”很多细节之前反复玩味过,但是找不出突破口,附近的几条街都亲自去过,没找到任何目击证人。
“当时我很害怕,拉着她跑,后来,我们俩被撞开了,向着相反的方向跑。有人从背后揪我的书包,把书包撕坏了,我还是跑,因为他们手里有枪。有个男人个子很高,我摔倒的时候手机掉了,然后,有人踩我,还有人踢,转过身的时候,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胸口突然很疼……”
浑身僵起来,想到那一幕很难受,虽然抱着他,还是害怕。
“好了,好了,……嘘,已经没事了。”
手臂收紧,平复彼此的不安,她还是会发抖。
胸口的衣服被抓住,眼睛里闪着回忆的阴影,“让,胸口疼的时候,我听见了叫声,是女人的,但是离我远,像Bluma,又不确定。后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好了,不说了,睡吧。”
把她放回床上,引着说了些别的,还是惴惴不安,靠在怀里好一会儿才睡着。
望着夜色中朦胧的海滨,让却没有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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