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爱上你等于爱上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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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我以为学校是天底下最最纯净的地方,曾经我以为所有阴暗的事都不该发生在学校里,我那么自信地以为着。
可是世界上的事从来都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
本来小易被推荐代表学校参加省高中数学竞赛,却因为教导主任的一句话给换了下来。不选第一名却选第二名,是何道理?就因为那个第二名是副区长的公子?
这可是高考能加分的数学竞赛啊,发生这么大的事,小易居然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我有些鄙视他的怯懦。
我是个眼睛里揉不下一粒沙的人,既然明知被黑,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当然我也没那个胆直接跟教导主任叫板,我寻思了个婉转的办法,去找小易他们班主任兼数学老师说情。
“陈老师,数学竞赛的名额明明是柳维易的,学校这么随意换人,总得给我们家属一个说法啊?”
陈老师是个羞涩的年轻教师,比我们大不上多少岁,被我一激说话就结巴起来:“这……这个我……我也知道,”他推了推眼镜,“我……我也找学校领导谈……谈过,但……但是……”
这个时候响起敲门声,小易正站在办公室的门口。
“姐,这件事与陈老师无关,竞赛的名额是我自己放弃的。”
什么?!我一时极怒攻心,人家在这拼死拼活地为他争取呢,他倒好,给我漏气来了。
“姐,我有话跟你说。”
小易跟陈老师鞠了个躬告别,一路把我从办公室拖到走廊。
“你为什么不让我跟陈老师说?”我甩开小易的手,“你不说我去说,我才没你那么胆小。”
“我不是胆小!”他的手停在半空,焦急地辩解,“你有没有想过陈老师的难处,如果他为我的事和学校闹的不开心,怎么办?这对他以后的前途会产生多大的影响?”
我仲怔了会儿,才慢慢开口:“我……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对于这件事,我确实不如小易考虑的周到,一个劲顾着奋青了。陈老师不过是刚从师范毕业不久的新老师,在学校还没扎稳脚跟,逼他和教导主任扛,无疑是拿他的前途开玩笑。我们不能这么自私,不能让真心爱护我们的好老师受到伤害。
我吁了口气:“那怎么办?就这么放弃,我真不甘心。”
小易垂下视线,脚尖轻轻地点着地面:“这次去不成,还有下次机会。大不了我自己考,我对自己有信心。”
“我也相信你能行。”
他缓慢抬起脸,扬了一抹极浅的微笑:“小熙,有些事我可以不争,有些事我一定争到底。”
高二的下半学期异常忙碌,不断地应付林林总总的考试测验还得准备会考,感觉自己像陀螺一样不停地转,而老师就是那根鞭子,不满足地老想把你催促的快些再快些。
临到五月,我们面临选科的难题,学文还是学理,这是个问题。我的文科和理科成绩都很平均,没有偏科但也没什么突出的科目,相较于那些爱憎分明的同学,我这类人做起抉择来应该是最困难的。
可我几乎毫不犹豫地就打定了学理的主意,因为我知道江洋百分之两百会选理科。我这人打小就这么死心眼,认准的事、认准的人一门心思横到底,即使撞到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但是之后发生的一件始料未及的事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那天江洋没来上课,江洋虽然人看上去消瘦却很少生病,这次居然严重到要请假卧床休养,把我吓的不轻。我心里担心的要命,没办法只好死揪住和江洋同寝室的笑笑问东问西。
笑笑告诉我江洋感冒了发烧并不严重,让我不必这么紧张。可我怎么能不紧张,碍于笑笑的面我又无法表现得太过热络,只好故作不在意地问:“都5月中旬了,怎么还会感冒呢?”
笑笑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吱吱呜呜说着了凉呗,然后顾左右而言它妄图瞒混过去。
我当然不可就此罢休,非要他一五一十讲讲清楚,可他老一副猫抓住耗子还不给个痛快一口咬死,非得把在手里玩的死样子。我的火被吊得越来越大,但笑笑就是摆出“我不告诉你,看你能把我怎么样?”的神情。
死小子敢和我抬杠啊,实在忍不住了拎起笑笑的衣襟,示意他出去和我单挑。咱们找了处僻静的场所,我给他下最后通牒:“你到底说是不说?”
笑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可我总不能不顾兄弟义气。”
“那你我就不是兄弟了?”我熟悉笑笑向来吃软不吃硬的个性,厚着脸皮晃晃他的手臂发嗲:“你就告诉我吧,我保证不说出去。”为了加强可信度,我又伸出三根手指指天誓日。
“哎呀,怕了你了。”他猛搓着双臂,做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动作,最后还是斗不过我跟我坦白,“江洋要知道我说了出去,非骂死我不可。”
“江洋昨天在宿舍楼里的水房洗澡,同寝室有两个兄弟和他开玩笑,把江洋的衣服……嗯……都拿走了,所以江洋只好用脸盆遮着……你知道的……赤了身就跑回寝室。”笑笑越说越小声,低下头脸有些发红。
听着听着我也觉得怪难为情的,但是我逼着笑笑告诉我,只得硬起头皮让他继续说。
“他们还恶作剧地把寝室门锁上,江洋进不去没办法就只能猛拍门,把其他寝室都惊动了,那两个人才开门。江洋进去后穿好衣服把他们教训一顿,但晚上就冻得发烧了。”
“你们就这么欺负人老实啊,太过分了!”我又好气又好笑,江洋平时一直太温和,很多男生爱和他开玩笑,但这次真是闹过头了。

“不,不是我,那时我不在。”笑笑急忙摆手撇清,“他们本来就贪着好玩,没有恶意的,再说江洋也原谅他们了。”
放了学后,我决心和笑笑一起去他们寝室探望江洋,在底楼登记访客名单时,听见宿管组老伯随口说了句:“今天女生还来的真多啊。”
跟着笑笑后面上了3楼,302是他们的寝室。我注意到门虚掩着,估计江洋可能还在睡觉吧,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往里探,却立刻如遭电击般地定住动不了了。
于茜妮正坐在床边掰着橘子一片片喂江洋吃,她的眼神温柔又不失妩媚,江洋背着我靠在床头上,看不见表情。这样一副画面多么美丽多么温馨,只有我的到来显得那么格格不入,那么可笑。
笑笑见我一直站在门口不动,好奇地拍拍我的肩膀。我侧过些身,让他恰好能越过我的头顶看到里面的人。努力对他扯出一个笑容,猜想肯定比哭还难看,我轻轻地替他们关上门,转过身拖着笑笑一块走。
到了楼下,笑笑拉着我说:“于茜妮大概是给江洋来送作业来的……”
他还没说完就被我打断:“你别去当菲力浦啊,识相些找个地方呆会吧,我可要回家了。”
极力按耐住悲伤,上了公共汽车坐下后却再也熬不住了,在满车乘客的注目礼中不停地流着泪。
如果说我原先仍存留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奢望,那么今天这一幕足以让我所有的梦想完全破碎。心好像一条一条被撕裂,随风飘散开,再也寻不到完整的一片。
不知不觉坐过了站,我往回一路奔袭,让风劲些将泪湿的脸旁吹干,可我流泪的心该怎么吹干呢?
失魂落魄回到家,幸好家里没有人,我有充分的时间可以独自舔拭千疮百孔的伤口。
我颤抖地执起那本每晚伴于我枕边的诗集,翻开的却总是那一页: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为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佛於是把我化做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
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当你走近
请你细听
那颤抖的叶
是我等待的热情
而当你终於无视地走过
在你身後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
那是我凋零的心
————席慕容《一棵开花的树》
书页因为水渍干了又湿,湿了又干而变得凹凸不平,看着那一行行我早已暗熟于心的文字,眼前又是模糊一片
江洋,我就是那棵为你而生的树,永远站在你身后等待你的回眸凝视,哪怕……哪怕只有那么匆匆一瞥。
可是你没有回头,永远都不回头。
那天晚上我做出了个对我一生都有重大影响的决定,我要改选文科。我实在无法想象天天面对江洋和别的女生亲亲我我的画面,因为那样的痛楚会让呼吸都化为残酷的折磨。
我把填好理科的表格改成文科后交给老师。
笑笑交掉了表格,笑脸盈盈对我说:“咱们以后又要同桌了。”
“不可能,我选了文科。”
“什么,你怎么会选文科,为什么呀?”他大叫出声,满脸震惊和焦急。
我轻笑,笑意却渗透不到眼底:“因为我不想见到你啊!”
“真的?!”笑笑一把冲动地抓过我的手,拽的死紧死紧,过了好一会才终于颓然放开。整个人都阴郁着,眼里混合着愤怒、不解、伤心还有不知明的情绪,我还从没见过这样的笑笑。
不过是想和他开个玩笑,没料到却已经严重伤害了别人,“笑笑,和你闹着玩的,你不会那么开不起玩笑吧。”
“你……我还差点当真了呢,那选文科也是说笑的咯!”笑笑大吐了口气,脸色缓和了很多。
“选文科是真的。”
“为什么,你的理科也不差呀,再说,再说我还能帮你……”他的语气极其不稳。
“笑笑,你知道的,我的数学不算好,这样的成绩在文科班可能影响不大,在理科班就是老大的弱势了,我怕这样我考不上好大学。”
“那你是决定了?”他侧过头,语气阑珊。
“恩,我决定了。笑笑你先别生气。听我说,我们只是分班一年而已,又不是见不着面了,咱兄弟的感情还经不起这点考验啊。再说了,不定以后我们还能考到一个大学呢。”我拉过笑笑友爱地拍了下他肩头,这人有时像小孩子一样,需要连哄带骗才能奏效。
“那说好了,到时你可别忘了呃……兄弟我。”
“当然咯,好兄弟,讲义气么。”我做出豪爽的样子拍着笑笑的肩保证。
回到家,我把同样的理由复述一遍给爸妈听。爸妈算是挺开通的人,见我既然考虑周全了就尊重我的决定。
只有小易阴不阴阳不阳地抛出一句:“那你和那些狐朋狗友岂不是要分道扬镳。”
这小子可贼记仇啊,都过半年了还惦记着寒假笑笑给我打电话的事呢,果然是小鸡肚肠。不对,我是属鸡的,他肯定比我的肚肠小的多。
“要你管,你放心,我们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没听说过‘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我故意气死他,也没考虑仔细这些个诗词根本不能这样乱用的。
果然,小易的脸都绿了,手有些发抖,好像得了帕金森一样,晃了半天恶狠狠憋出一句:“你!等!着!”每个字都从牙缝里蹦出来,夹着毁天灭地的烈焰,转身回房连带把房门甩得乒乓响。
我就等着怎么了,你还能以小欺大啊,力气大了点有啥了不起,我对他不屑一顾,哼,小屁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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