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章 一段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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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把白艳压在了身下,而且准备和她行周公之礼,要不是那几声在当时被我暗自咒骂成“该死的”敲门声的话。
敲门声打扰了正在床上热火朝天为“进形式”准备的我们;敲门声撞醒了不知死活的我;敲门声将我的床上经历至今停留在它响起前的那一秒。敲门声挽救了我,声音出自门板,动作来自大哥。他当时什么话都没有说,哪怕是在我咒骂的时候。他就那么敲了几下,让那个声音响了几下,之后,夜如常。
那个声音消失了很久之后我还是在白艳身上,双手支撑着床,写歪起头盯着那扇铁门。那几个声音似乎不是敲在它上面,而是击打在为心头发出对一般:“咚!咚!咚!……”一声比一声轻,最后带着它一起归于宁静;所以,当白艳再次饶有兴致地双腿缠上来时,我立刻说:“别动!”
这句话不单说给她听,也是说给我自己。
说完我就从她身上下来了。穿了衣服去开门,想不到那扇门从外面锁住了。至此,为方才醒悟,这一切完全是个陷阱——我之前就知道的一个陷阱,可我还是甘心情愿地跳进来了,甚至几个小时前还巴不得快点。现在真对中计了,惶恐也突如其来的来了。为不停地敲打那扇门,但它就像是铜墙铁壁一般,哪怕我有金刚钻,也几乎无可奈何。想通这点后为颓然的扒在门上,把头埋在脖子里,欲哭无泪。
“你别白费力气了,这个门从外面锁上了在里面根本就打不开,还是过来睡吧!”白艳的声音缓缓传来。要不是她说话此刻我差一点就忘记了这个房间里除了为还有别人,不过这更是糟糕,想到要和她在这里住一晚,明天早上睡眼矇松地被人一起放出去,那我真是跳进西大河泡一辈子也洗不清了;再加上之前抽的那支烟,……如此种种,我的人生算是真的完了,我想。
“要你管!老子才不和你这种人睡觉呢,鸡婆!”我把怨气撒到了她的身上,说完这句还觉得不解恨,但是再比这难听的话我实在是说不出口,于是只好恶狠狠用脑袋撞击门板。撞了几下脑子,里面又闪过刚才和她在床上到画面,顿时又觉得羞愧不已,想着说句抱歉的话,我还没开口,她倒先说了:“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做我们这个的,但是你骂我也解决不了问题,伤害自己有什么用呢?你不愿意和我睡我不强迫你,你去床上睡吧,我睡沙发!”
她似乎是哭了,不!不是“似乎”,是“确实!”——她确实哭了。在我转过身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我面前,衣服不知什么时候穿好了,还有点凌乱;头发是被我刚才弄的,她没有梳,现在肆意地散乱在肩头上,前额的流海遮去了大部分眼睛;头在我的注视下越压越低,都能由前面看到她后颈的肌肤了;脸庞未施粉黛,发鬓遮住了耳朵,眼角含泪,贝齿轻咬朱唇,双手负于身后,脚尖紧合、双腿直绷,怎么看都不像她平日里的样子。原来在白天里那成熟、妩媚到外表全都是装出来到,此刻的她,才像是一个姑娘;此刻到她,比黄花大闺女还要可人。毕竟,她也只和我一样,才十六。
仔细看着她,这一刻,我竟有些痴了。
一滴清泪从她到眼角跌落,砸在地上,摔得粉碎。都说婊子无情,可是,她们到眼泪绝对比常人来得真、来得可贵。人们只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而她们,又何尝不是呢?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存的方式。
注意,只是方式。
“对不起!”哽咽半晌,好不容易才吐出这三个字——无奈得只能说这三个字。
我看到她到身体抖动了一下,她抬起头,那双眼睛不见了平日到浮华,显得异常清亮,就像两点星光,我从它里面看见了回家的路。
“既然自己也不想这样,现在回头还不晚!”拭尽她眼角的泪珠,我认真说道,同时觉得以往对她的看法,不尽真实。
“我也想啊,可是……我回不了头了。”她突然扑到我身上,紧紧抱着我。
“别哭!怎么会回不了头呢,只要你想。”数分钟前,她还在安慰我;数分钟后,她却伏在我肩头脆弱得像个小孩。人生,真是变幻莫测啊!
“我想,无时无刻都在想!可是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她哭得更厉害了。
“为什么,难道你有逼不得已的苦衷?”我不明白,为什么想却不能呢?那时我还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想,谁都左右不了。
“你别问了!别问了好吗?就这样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我已经很累了,别再逼我了!”她突然有些激动,紧紧勒住我说道。
“好!我不问就是了。”我赶紧回答,“你想要抱多久都可以,我不会放开你。”第一次,我没有在女人哭的时候感到顿首无措。我们就这样相拥着,一言不发,相互听着对方的呼吸声和彼此的心律。我很想知道她为什么说自己回不头,但是我没问,我知道问了她也不会说。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情愿触及的地方,不方便对人讲的事情,我想,她一定有自己的苦衷。但究竟是什么苦衷连卖身这种事都宁愿去做呢?这个问题我一直想不到一丝头绪,而她,呼吸已经渐渐均匀了。
我想她是睡着了,因为她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是我在承载着。她可能很累了吧!
“小艳,醒醒,到床上去睡。”我打算把她叫醒,拍了她几下,可是没有效果,她只是动了动就又静下了。再想叫她时突觉不忍,于是把她抱上了床。安睡中的她像个婴儿一样招人怜爱,我觉得如若再看下去指不定又会做出什么轻浮的举动,于是替她盖上被子后不敢滞留地关了灯躺到了沙发上。这间房里没有窗户,只是在临街的那面墙上开了一个很小的通气口,其上铺了一层铁纱。大概已过半夜,月光都已经西坠了,光芒从铁纱孔里漏进来,投在地板上已经斑驳陆离了。不知不觉中秋就这样过去了,月亮还是十五出来的月亮,但是我看不全它。

突然很想抽烟,点燃一支,吸下一口再吐出来,烟气回旋在房间里久久不散,煞是朦胧。我看着它们,又想到自己的处境,一会儿后生出不想再抽的念头,于是,任由它燃着。
“烟都熄了怎么还不睡呢?”蓦地里她的声音又响起,幽咽、遥远。
“你什么时候醒的?”
“闻到烟味就醒了,看你一个人坐着像是在想事情所以没有出声。”
“哦!”
“你闻不惯烟味?”
“不是!是对烟味敏感;我也吸烟,吸烟的人对烟味都特别敏感。”
“现在要不要来一支?”我又点起一支问她,刚才的念头被忘记了。
“好啊!我就陪你抽一支。”她坐起来说道。
我起身递给她一支红河,说道:“不知道你抽不抽得惯!”
“怎么会抽不惯呢?”她一边说着一边点燃烟,“我一个人的时候也是抽这个烟!”
“你一个人的时候?”
“是啊!”她苦涩一笑,“不过这样的机会很少。”
“哦!”我不再说话,体味着她那句话的意思。
“过来坐啊!”她让出一半床说道,“我们好久没有静静地坐在一起了。”
“好的!”我又起身坐了过去,两个人靠着墙静静抽烟。
“江浪,你以后想做什么呢?”许久,白艳问我。
“不知道!我现在很茫然。以前在学校只想着争强好胜出风头,这下没得书读了,才后悔当初的愚笨。我原本是想学大哥的,可眼下看到他这副光景,也没有那念头了。真不知道我想做什么,能做什么!”
“那你的梦想是什么嘛?”
“我的梦想?呵呵!记得小学一年级刚入学的时候老师问我们有什么理想这件事吧!”
“嗯,记得!”她笑起来,“我记得当时好多人说自己想开飞机大炮、做科学家什么的,而你却说想开救护车救人,当时我们还笑你来着呢!”
“呵呵,是啊,我那时候羞得不得了。”顿时,我们俩陷入了沉思。
“你当时是真的想开救护车吗?”
“不全是啦!”我挠挠头发,“我当时见他们把我想说的都说完了,所以只好找了一个没人说过的喽!但我确实也那么想过。”
“哦,原来你最主要的是怕说的和他们一样啊!”她若有所悟地点点头,“但是为什么偏偏想开救护车呢?”
“你想啊,开那车是专门救人的,救人多好啊!”
“是吗?好在哪儿呢?”
“这个嘛……可以广积阴德、胜造七级浮屠什么的喽!”
“呵呵,亏你想得出来!”
“那你呢?我记得当时你是说想当老师,对吧!”
“嗯!我很喜欢小孩子,要是能整天和他们在一起那该多好啊!”说到这她伸了伸双臂,吁出一口气来,接着调皮地说:“不过我却奇怪你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我的理想!”
“这个嘛……你还不是一样!”我反唇相讥,总不能告诉她说因为我喜欢她吧!
“因为……”
“我们是同桌嘛!哈哈!……”我早料到她会这么说,这是我们以前知晓了对方的秘密后问为什么时共用的解释,所以只消她说出“因为”,我就知道“所以”了。两个人同时说出口,同时笑起来,仿佛又回到了十二岁以前那个无邪的年代。
“江浪,还是去念书吧,别委屈了自己!”笑过之后她望向我认真地说。
“我也想啊,可是怎么念呢?”这是一直困扰着我的问题。
“只要你想,为什么不可以呢?你可以去复读嘛!”
她说到了“我想”,我心里不禁一愣。后来我明白,并不是每一个人的“我想”都可以去付诸实践的,比如她、比如大哥、比如李香,比如闰秋、比如……我知道还有很多很多。
“怎么啦?有什么问题吗?”她见我不答话又问。
“我不是不想,只是……”想起在学校的劣迹,哪个学校会收我。
“只是什么?是拉不下面子,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呢?”她关心道。
“不是面子不面子的问题,你是不知道我在学校是个什么样子!我是担心没有学校愿意收留我。”
“怎么会呢?只要你诚心改错,肯定会有学校收你的!”她信心十足地说,“就算这里的学校不收你,外县的学校也不会不收的。”
“说的也是啊,不试试怎么会知道呢!”我像是解开了内心的一个死结,眼前豁然开朗起来,唯一的坎坷是大哥。
这次,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他了。
“嗯,要努力哦!你一定会比我们生活得好的。”她顿了顿,继续说:“以后不要再来这种地方了,它不适合你。”语气一下子沉郁了好多。
“我知道了,你在这里也要处处小心谨慎才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让她谨慎,但是我又只能这么说。
“嗯,我会的!”
“那快睡吧,估计天都快要亮了!”月光已经移到了通风口对面的墙上,马上就要消失了。我刚准备回沙发,她小声说道:“江浪,我有个请求,你能答应我吗?”
“是什么,干嘛说得这么客气,只要我能做到就答应你。”
“你能做到的!”
“那你说吧,我一定照做!”
“今晚……能……不能……抱着我……睡。”她结结巴巴地说道,声如蚊蚋,要不是深夜寂静根本无法听清。
我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我能感觉到她对我的情分——一种无望的感情。我有些犹豫,让我在脑子清明的时候抱着一个我喜欢过而且她也喜欢过我的姑娘睡觉,我不大信任自己。思前想后我还是豁出去了,她都那样说了,而且有可能是最后一次这样两个人的独处,于是抱着她躺下,盖上了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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