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祸归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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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祸归原主
眼泪还没哭干的早晨,街坊邻居、老少爷们儿来了,亲戚里道、故交旧友们来了。其中一个叫周玉章的,出现在屋里,他那张温文尔雅的观音脸,贴近躺在床上的周大壮说:“大叔,你……”他说:“我听不见……聋了!”玉章抚摸了一会儿他的脸,转身让人找来笔墨纸砚,自己先掏出十块大洋,放在桌上说:“老少爷们儿,亲戚朋友们都在,一家遭了难,大家就得背点累了!”又朝哭得两眼红肿得大壮家说:“婶子,你领两个孩子给大家磕头!”娘儿仨齐刷刷地跪下来,磕一个头流一行泪。人们被感动了,有当场掏钱的,有回家拿来衣服、粮食的,也有直接拿来米面的。玉章让人收了,一一记在帐上。他说:“大壮叔遭了难,咱怎么也得让这家人过下去,捐钱捐物的都记在帐上了,让大壮叔一家人心里有个数就行了。捐了的,不许再要,大壮婶子也不许再还了!”母亲又领两个孩子,一一给人磕了头……只有玉青还在床上做她的“花袄梦”,对发生的这一切,她一无所知。
玉章让人请了个先生来,给大壮诊了脉。先生开了两种药,一种是洗伤痕的,一种是煎后服用的。玉章派人取回药来,给大壮用上,一家人的情绪稍稍好了些。待晌午了,玉章见大壮用了药,吃了点东西,他才告别大壮。于是,大家都陆续地走开。
周玉章走过周玉顺的家门口,玉顺非让他家去坐坐,玉章问:“有事啊?”玉顺说:“有点小事,想请教请教啊!”玉章笑道:“你是天下知,什么事不懂啊!还请教我啥?”说着,进了门。玉顺的屋里生了个憋列器(憋列器——装有烟囱,烧煤取暖的铁炉子。),满屋暖烘烘的。玉顺让丫头子小菊,倒了壶茶,闷在桌上,捋着他的两撇胡说:“兄弟呀,这一段去找老岳来么?”玉章摇摇头:“没家,只要不开会,没有事,我从来不去!去干啥?竟是麻烦人家。”玉顺说:“不能那么说呀,亲戚里道的,还有啥麻烦的呀?你是他的妹夫,他是你的堂内兄,常走动走动有好处啊!”玉章说:“岳二哥他忙呢,没有大事不愿去打扰他。怎么?你有事?”玉顺说:“咱们弟兄没有走了的话。”他把声音压得低低的说:“听说抓住八路有大赏,我想干干这个小买卖,请教请教你,行不?”玉章认真地说:“行啊,当然行!不知你可有现成的货物么?”玉顺眉飞色舞地说:“那还不现成啊,周之恩那小子,成天鬼鬼祟祟的,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也常来他家串门子,很是可疑,很像是八路的地下人士,只要抓住他,送给老岳,准能领一笔赏钱,那可不是关金票子,可是现大洋啊!白花花的哩!”玉章就说:“我也觉得之恩挺可疑的,只是没有证据,怕抓了。要是抓错了,二哥不但不给赏钱,还得罚劳役哩!县里那北圩子墙根儿,方出来一大块地方,有几个泥瓦匠在那里盖石头到顶的屋,那些搬石头的人都是告错了八路罚劳役的人。二哥这个人实在,不玩虚的。对抓对了的重赏,对抓错了的重罚。这可不是闹玩的!你得先抓证据才行!”玉顺说:“这……证据,暂时是没有的,不过……可以慢慢找啊!我是先和你商量商量,想个办法,弄到证据……到时候,大哥我不会亏了你,分一半给你!”玉章说:“那就看得到多少赏金了,少了呢,我一点也不要,多了呢,够场酒钱也就知足了……对呀!不光是钱,还有升官问题,你要是升了官,别忘了兄弟我就行!”玉顺说:“嗨!我能生啥官啊?怎么升也比不上你呀,你是不在职的少校兼议员哩!我可比不了你,再说,我已是五十多的人了,你还不到四十岁,前途无量啊!”玉章说:“多谢大哥夸奖。说到底呀,没有证据也枉然啊!”周玉顺离开座位,从床底下取出一个纸鞋盒子放到桌上,很仔细地揭开上面覆盖的破纸,拿出一个灰色的军帽,那帽徽是一颗大红色的五角星。周玉顺很自得地说:“这……不是铁证!”玉章看了,心中一动说:“哟!是证据。哪来的?”他说:“是孩子从街上拾的,据说是之恩家的孩子丢的。”玉章沉思一会儿,有些为难地说:“不过……光凭这……还不够哇!怎么能证明他是之恩家的呢?”周玉顺小心翼翼地把帽子收好,重新放在床底下说:“别慌,等抓了之恩一审问,就什么都明白了!”

周玉章回家后,心中乱得像一团麻,他简单地吃了点晚饭,抽了几支香烟,跺了跺脚,趁着天黑,就去找周木清。周木清正在屋里抽水烟袋,一只王八盒子(枪)就放在桌上,见玉章进来,站起身说:“你小子不去给老岳干活,来这里干啥?”玉章说:“木清爷,我有要事相告,想和你单独说活。”周木清腆了腆那张驴一般的脸,示意让屋里的卫兵回避,那卫兵走了。
玉章说:“一个庄的老少爷们儿,都是大铜佛的子孙,要是有私通八路的,你管不管?”驴脸笑道:“当然管!就怕没有证据。你说他是谁,我抓了他来,当场毙了就是。那赏金给你,我不要!”玉章说:“那不行,你要想知道他是谁,我就对你说,但咱得有个条件!”木清说:“这种大事,提点条件也应该,你提吧!”玉章说:“你得保证不暴露目标,别把我揭出来,免得一个庄里住着,伤了老少爷们儿的和气。”木清说:“那是当然。你不住在县里,虚职没有枪,怕得罪人。我却不怕这些,这能保证。不过,那赏金可咋办呢?”玉章说:“我一分也不要,对归你。”
驴脸笑道:“哈!行,你小子够爷们儿滋味,不愧是老岳的人。”玉章又说:“这第二呢,我说出他来,你不能毙了他,得给他留条性命!不然我不说他是谁!”驴脸说:“那该咋办?”玉章说:“你只吓唬吓唬他,他不当八路探子了,也就散了,留他条活命!”周木清笑道:“嘿嘿,你小子傻了啊!又不要赏金,又要留八路的命!这是图的啥?”玉章一脸的愁苦,就说:“一图**安全,二图爷们儿情分。”于是,玉章说出一个人的名字,又商量了计策,周木青大包大揽的把事情揽过来了,周玉章才回了家。
第二天一大早,周木清换了身便衣,暗中带了他的王八盒子,去找周玉顺,玉顺捋着两撇胡儿迎着他他:“木清爷,这么早哇!”木清说:“爷们儿啊!这几天要开拔到南山区去打八路,你这大财主也给爷们儿送送行啊!怎么样?出点啥东西?”玉顺说:“哎呀,你还不知道哇,我那地租收不上来,正着急呢!哪有钱啊!年关到了,这过年还过不起呢!”周木清就说:“本营长从来是兔子不吃窝边草,今日犯了难,张口要,你还敢说不给我!”他把枪往桌上一摔,震得那茶碗儿翻了个滚儿,掉在青砖铺的屋当面里,摔得粉碎。“两撇胡儿”害了怕,忙说:“木清爷……你别发火……我……确实没钱啊……光有个好名声啊!不过,我可以给你借借!”木清怒道:“借借!让我驼债呀,没门儿!”说着,就去拉他床边的抽屉,见没钱,又去翻床上的被褥,从枕头底下翻出一叠关金票子,扔在地上吼道:“这种钱是一堆废纸,老子不要!哼!老子给你打八路,你却不出一个大子儿!”
玉顺上前阻拦,却又不敢使劲,待他翻出了床底下的鞋盒子,发现了那顶灰色军帽,立刻停止了翻动,把军帽往桌上一摔:“好啊!你小子私通八路!走,跟我走一趟……”他用枪顶着他,拿了那军帽就往外走,口里喊着:“周玉顺私通八路!改当枪毙!”周玉顺筛糠似地颤抖着分辨道:“木清爷,没家呀,我痛恨八路,怎么会私通八路?这八路帽儿不是我的呀!”周木清拉长了他的驴脸吼道:“你还敢狡辩?不知老子这枪不吃素啊!”他不敢再还言,只得颤颤惊惊地随他走。走到木清家的门口,两个卫兵把周玉顺反绑了,向西圩子门外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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