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二、农民大军
三连长周二忠带着这支社员队伍、农民大军，蜿蜿蜒蜒走在街上。
他吹着哨子，“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的发着号令，他每逢喊一声，那队伍就喊一声，但那喊声却稀稀拉拉的不断头，乱得仿佛是胡乱的砸在木板上的冰雹声。而且，那队列也极不整齐，男的女的、高的矮的、大脚的、小脚的、小放脚的、“金莲式”小脚的都有，那服装也不一致，色调杂乱，长短不一，参差不齐，还有些小脚女人跟不上跑，落到大后头。根本称不上什么“队列”，简直是一窝蜂。更加上人们手拿的农具各不相同，如板镢、三齿、镰等，有的扛在右肩，有的撂在左肩，有的拿在右手上，有的拿在左手上，就显得更混乱。勉强走了一段，二忠着急起来，喊了声“立——定”，口令一出，有的站住了，有的还在走，有的竟撞了前面的人，人群里发出阵阵噪杂和哄笑。二忠又喊：“向左——转”，有人转过来，有人转到右面去，有人却没转身。他只得大喊一声：“都朝我！”这才转的一致了又喊：“向左看齐！”哪能齐得了？二忠只得一个一个拨拉着，让人站得齐了点儿，但嬉笑声却此起彼伏。二忠喊：“稍息，立——正。”许多人不懂，仍在嬉笑。
二忠很着急，他说：“同志们，上级让我们‘行动军事化’，可这队列不整齐，乱七八糟的，怎么搞军事化？你看这一套，成什么体统？可是呢，咱又不是正规军，也不能要求太严格。这样吧，大家把板镢和镰都放回家去，换一张锨来，每人一张锨，别的家伙儿不要带了……”有人问：“连长，不得用镰割地瓜秧啊？”有人问：“连长，挝地瓜不使板镢使啥？”二忠说：“上级说了，上坡不要带别的家伙，只许每人一张锨，什么活也能干，那叫‘万能镰’，别乱说了！执行命令！五分钟快去快回！”人们交头接耳地走散了。
五分钟、十分钟、三十分钟了，人才到齐。二忠说：“同志们，重新站好队……”待队伍站好了，二忠喊了声：“稍息”，“立——正”，“稍息”。他说：“同志们，今天我们去挝地瓜，这是一场战斗，生产战斗化，就得有战斗的样子，就得服从命令……”
队伍在向左转以后，向坡里冲去。二忠见走得慢，便加快了“一二一”的口令节奏，继而他喊：“跑步——走！”“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队伍终于开始跑步走了。
队伍拉开了很大距离，年轻人跑得快，跑下去很远，年老的、妇女便落在后头。几个小脚的妇女实在跑不动，远远落在大后头。特别是那个小脚女人单氏，被远远落在最后头。
单氏跑掉了一只鞋子，身上也出了一身臭汗，气喘吁吁，不得不放下锨，狼狈地坐下来，重新缠绕裹脚布，整理绣花鞋子。副连长在后头催：“快！快点儿！别掉队！”单氏苦笑道：“一霎就好！”她侍弄了半天，才勉强穿上小鞋子，一步一步追到坡里去。
大家来到地瓜地，在二忠指挥下，“战斗”开始了。几个人用“万能锨”铲断地瓜秧子，滚成蛋儿掀在一旁，露出地瓜脊子来。一些人就用铁锨跑地瓜。
啊！今年的地瓜长得特别好，每一颗，每一墩，都把脊子拱得裂开很宽的纹，许多不用挝，就能从纹里看到那地瓜的红颜色或是晒青的颜色。人们排着队，向每一条脊子用锨刨起来，每一墩地瓜二忠只让刨一锨，就忽而麻约的向前进。可是，还是没有军事化的样子，也没有战斗化的气势，二忠很着急，不断地向大家喊：“行动，一定要军事化，生产，一定要战斗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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