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离婚前夜
周玉红住的是原来周大壮一家住过的两间屋，她爹周金钟回济南去干杂货铺了，两个弟弟跟她妈住在东院里，她一个人住在这里。这座屋离大门很近，不用惊动东院就能自由出入。所以周震西就能同她经常在这里过夜。震西带来的要去县委党校学习的消息，使她吃了一惊，她哭了：“你快离婚吧！要是我怀孕了可咋办？”震西就说：“我先去报到，报上到抽空回来离婚。”于是，周震西便加快了离婚的步伐。
周震西这次回家来，找玉光、大壮拾掇家什是捎带脚，实际上他是专为来闹离婚的。他听大壮家夸奖他媳妇，哪能不着急呢？所以，把大壮两口子骂了一顿老封建，也不顾玉光的伤势如何，就闹起离婚来。
那天晚上，他媳妇说：“你轻易不回来一趟，回来了就冲我发脾气，我不让你熊咱妈，本是好话，也能惹得你那个样子，要不是大壮在场，还不知怎么打我哩！”她边说边哭，震西只是在屋里踱来踱去的，有心事的样子，根本不顾在床上念叨和哭诉的妻子。他踱了一会儿步，突然停在床前，呼着他的小名很认真地说：“韩大妮同志，咱俩还能在一起过么？”
啊！韩大妮。这是小四家第一次听到丈夫喊她的姓氏加小名。不光她，许许多多的妇女都是没有名字的。自古以来，结了婚的妇女，都不过是男人的附属物，不配有名字，喊她时，就在她男人的名字后面加一个“家”字，比如“小四家”，“大壮家”云云。这一次，周振西居然喊了她的姓氏加小名，使她感受到了一种非常疏远、非常别扭的生僻。
韩大妮瞪大眼睛吃惊道：“怎么？你烦我？我有什么过错？”他说：“直说了吧！我要和你离婚！”她极端恐惧与害怕起来，一骨碌爬下床来，跪在他面前哭道：“你怎么说这话？我不离婚！不离婚！你行行好，把我留下吧！”韩大妮边说着，边“呜呜呜”的哭起来。
震西虽说与她早就臭了眼，一举一动都看不惯她可目前她的眼泪在起作用，况且“一日夫妻百日恩”，哪能说离就离呢？他弯下腰，把她抱住亲了几口，又把她放在床上，他也上了床，面对面的侧卧着说：“你别哭，离婚我是下了决心的，哭也没用。”妻哭道：“我不离婚，我……咋有脸过第二个门槛呢？你……别离婚了，让我守着这个家，婆婆打，公公骂，我都不在乎，只要你不离婚，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他说：“你在我家这些年，没过一天好日子，离了婚不光是为了我自家，也是为了解放你。你可以重新另找一户人家呀！到那时，你也就不受气了。”她说：“我说不离，就是不离，离了婚谁还找我！俗话说‘好袜子好鞋谁扔’啊！我求求你，把我留下吧！我不离，你让我死，我就去死，死了可以，离婚不行！我可无脸去过第二个门槛！”
他说：“我是为你好啊！你那封建思想太重了，咱妈打你骂你你都不还一言，䞍着她欺负你，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这怎么能不受气、受罪呢？离婚以后，你找个没公婆虐待的人家有多好！你怎么就是想不开呢？”她立刻又坐起来，继而跪在床上，朝侧身向她的他又要磕头。他用手把她轻轻摁倒在床上，柔声说：“你要知道，我并不是那么狠心的人，可你太软弱了，凡事顶不起来，弄得自家受罪，我也风光不起来，还惹老的们不满意，咱这是何苦呢？反正我是打定注意了，这婚非离不可！”
他媳妇已泣不成声。停了停，他又柔声说：“我说呀，离婚是明天的事，明天我就去乡政府提出来，大概，三两天内，就全办好了。你可以回环家去，自己恋爱也行。不过，今夜咱还是夫妻，你还得和我睡！”
于是，他要她拿个姿势，她虽然已经哭得两眼红肿起来，但还是顺从着他。她说：“你是男人，出门在外的，相中了谁就和谁睡，我不会说半个不字的，人家要是怀孕生了孩子，就算是我生的，我养的，装作我生的！可是，我不离婚！”他不说话，一句也不说了，只管那样做。
第二天一大早，震西就去了乡政府，去提离婚的事了，他媳妇哭哭咧咧地来找大壮家。
大壮家见她哭得两眼红肿，像个水铃铛。连忙问清了缘由，禁不住也流下泪来：“看来，俺叔是下了决心了，婶子！你别哭，离就离吧！现在实行‘离婚不离家’，要是乡政府传你，你就提出来，把那座西屋归了你，你继续地住着，也许俺四叔的心肠软了，兴许还能再合婚哩！到那时，不就又好了哇！”小四家觉得大壮家是好心，说得也在理儿，娘子们之间又没什么隔事，心里稍有空儿了，就说：“事到如今，也只得这么办了！”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