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明月照沟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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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程羽这孩子可听话哩,有一次他和程鹤在家,程鹤不小心把热水瓶打了,他自己就把地上碎片扫了,然后哄妹妹睡了,自己顶个小板凳跪在那里。我那天加班,挺晚才回家,回来一看他跪着挺奇怪,问,咋啦。才知道开水瓶碎了。问烫着没有,说没有。我就放心啦,说没关系,妈妈这次不怪你,他才敢去睡觉。”
“当然啦,他听话也是我教育出来的。我肯打他们。孩子嘛,不打不成材!我可不像有些家的大人,把孩子都惯坏了!我不但让他们顶过板凳,有时候觉得顶板凳他们都不当回儿事啦,就让他们顶尿盆——”。
“尿盆?”顾小乔以为自己听错了,连打鸡蛋的动作都停下来了,不太敢相信的望向严秀梅。
“妈,你说啥呢!”程羽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热闹来到了门边,语气中带着几分埋怨,原来他从前因为觉得太过羞耻,隐瞒了“顶尿盆”的情节。
“呀,我儿子长大啦,不喜欢听妈妈说这些啦,哈哈,那咱不说这个了。”
“嗯,我想想是什么时候不再打他们的了。哦,那是后来程羽上了高中,有一次我打他,他握住我手腕不放,我拉扯了半天也拉扯不动,程羽对我笑,说:“算了吧,妈,你已经打不过我啦”,那以后我就没再打他了。第二天中午吃饭,我正擀面,程羽忽然对我说:“你手上是啥呀,黑乎乎的,你也不把手洗干净”,我心想:“洗了呀”,举起手一看,是程羽前一天握下的手印淤青啦,哈哈哈,我儿子送妈妈一对黑手镯~~~”
“错啦错啦,快停下”,严秀梅忽然大叫起来,从厨房门口冲进来,想夺下顾小乔手里的碗。
原来顾小乔想做个蒸鸡蛋,正在往鸡蛋里放水。
顾小乔被严秀梅这突兀的举动吓了一跳,差点儿把鸡蛋洒了,她连忙把碗端稳,诧异的问严秀梅:“怎么了?”
“放那么多水,鸡蛋不能炒啦!”严秀梅急得捶胸顿足。
“哦”,顾小乔笑了:“我是要蒸鸡蛋。”
“蒸鸡蛋也不能放那么多水!我就从来不放水!”
“对,您确实没放过水,”顾小乔微笑的呵哄着严秀梅:“妈,我这做法和您的有点儿不一样,但肯定能做好,您快去客厅歇着吧,厨房里怪热的。”
“就是,严老师,你快出来吧!”程羽这时候也劝导着严秀梅:“小乔家蒸的鸡蛋羹可好吃啦,你尝尝就知道了。”
“是?”严秀梅狐疑不定,但最后还是被程羽拉了出去。
“严老师。”顾小乔心里想了想:“程羽似乎一直管他妈妈叫“严老师”,而不是叫“妈”,这个问题得找时间和他谈谈。不过听听严老师刚才那个自我表白,还真的是不敢让人恭维。
一般人家的孩子打了暖水瓶,向父母哭诉还来不及呢!要是救了妹妹或打扫了碎片,那更是要来不及的表功。程羽到底是因为受了什么样的待遇,才养成这个出了事就自动下跪的习惯的?
还有“顶尿盆”,这个当妈的真有想象力,这样的恶毒行为都干得出来?这不就是在活生生的撕人的脸么?小小的孩子就失去了尊严,长大了怎么办?还会在乎什么事情是丢人吗?
不过顾小乔那时既然已经打定了“既往不咎”的主意,也就没再往深处去想,而是认认真真的只想着把饭做好。
那天中午吃饭的时候,顾小乔的那碗蒸蛋羹自然反响不俗,其他的两个菜也产生了顾小乔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的效果。
“这是什么?”
在程万波和严秀梅一筷子一筷子不停的把菜夹进嘴里后,严秀梅指着一道菜含混不清的问道(含混是因为嘴里有食物~)。
“那是红烧冬瓜”,顾小乔揭示。
“冬瓜?冬瓜还能做成这个样子?!怎么还有点儿肉味?”严秀梅不敢相信,开始仔细的研究起一块冬瓜来。
“这是蘑菇吧?”程万波夹着另一个菜问。
“对,糖醋蘑菇”。
“蘑菇咋能做成这个样子?”
“这个蘑菇做起来稍微有点麻烦。要先把蘑菇洗干净,然后在开水里煮一会儿,我怕蘑菇不好熟,一般都煮到八成熟,然后捞出来沥干净水。煮蘑菇的时候,可以把蛋糊打好,好一会儿给蘑菇挂糊。然后等油热了,葱花和姜末都爆出香味了,就把挂好糊的蘑菇放进去,炸好了,再捞出来沥油……”。

“哎呀,快算了,这又是煮,又是炸,还要挂面糊,吃个菜,快把人麻烦死啦!”没等顾小乔说完,严秀梅就听得不耐烦了,“还得费多少油!要是过年的话,这么做一做倒还可以。”
说到这里,严秀梅的小眼睛忽然亮了,她突然说:“嗨!不如今年过年的时候,咱再这么做一次!——小乔,今年过年的年夜饭,就由你来给咱们做!”
“这样不好吧?”顾小乔赶紧推辞,“咱们家里上面还有大嫂呢,按规矩都是长子媳妇当家,平时我偶尔做做饭没啥,可要是让我主厨年夜饭,大嫂会怎么想?别让大嫂多心,好像大家排挤她似的。”
“哼,我为的就是让那个脸皮厚的家伙看看,羞死她!”严秀梅咬牙切齿的说道。
严秀梅咬牙切齿痛恨韩小凤的样子,着实让顾小乔吃了一惊,因为平常严秀梅总是满面春风的讲她怎么慈悲宽大,善待这个儿媳。严秀梅常常倾诉,虽然韩小凤是山里来的,但她一点儿也不嫌弃她,不但在她结婚的时候准备了全套衣服被褥、电器家具,在她婚后还常帮她带孩子、做家务,有时候还给她零花钱。
“我对这个儿媳妇比对我亲生女儿还好呢!”这是严秀梅最常说的话。
怎么现在倒要“羞死她”了?
严秀梅和程万波看见顾小乔不解的样子,就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控诉起韩小凤来。主诉自然是严秀梅,程万波只是在一旁起个辅证、强调的作用。
首先是程安琪衣服更换的问题。
严:“你看看,你给程安琪买了这些衣服,你见她穿过吗?其实自从程安琪生下来,亲戚朋友都送来不少漂亮衣服给安琪穿,就连程鹤,你别看她不争气,可她从小喜欢小孩子,她也给程安琪买了不少。这个家伙(指韩小凤)从来不让孩子穿。对吧?他爸爸?”
程:“啊,对。”
严:“你以为她是节约?才不呢!她就是个懒,她嫌洗着麻烦。她都和我说啦,给安琪换上的新衣服,不一会儿就让安琪弄脏啦,她都洗不过来。所以她就只让孩子穿旧衣服,说随便怎么在地下打滚,玩儿土、玩沙子都没事儿!”
程:“就是太懒,懒。”
严:“这不是懒得要死?她又不上班,整天呆在家里没事,怎么就不能多给孩子洗几次衣服?玩土、玩沙子怎么了?谁家小孩不玩?我就愿意让我孙子穿的漂漂亮亮的,让人往院子里的孩子们里一看,就能看出我孙子和别人不一样,穿的比别人都好!”
程:“就是想让别人家看看咱们家比他们都强。”
严秀梅咬牙切齿的说:“她不让孩子穿,那衣服不就白买啦?谁能知道咱家有?”
顾小乔倒是觉得韩小凤的做法可以理解,何必为了向邻居炫耀自己家买得起新衣服这样的目的,增加干家务的工作量?而且还费水费电,也是给环境保护增加负担。但顾小乔很明白这时候站出来支持韩小凤的话会带来的后果,所以顾小乔什么也没敢说。
静坐常思自己过,闲谈莫论他人非。
顾小乔不想参与婆婆和妯娌间的斗争,想岔开话题,便建议道:“要不咱们给大嫂找个工作吧。”
没想到严秀梅立刻反对!
“可不行!她倒是想去,程化也说行,可我给他们说啦,他俩都上班去,那谁来看孩子?要找个保姆的话,每个月得花多少钱?韩小凤出去工作的话,先不说托关系找门路得花多少钱,就算找下工作了,她每个月能挣多少钱?还不够保姆费的呢!所以她还是就在家里看孩子吧,觉得零花钱不够了,我可以给她!”
“再说啦,咱敢让她出去?”严秀梅这个时候把顾小乔当作知心人儿一般的,开始对她挤眉弄眼的表示亲昵,“看看她那个年纪,她那种人……”。
“行啦!该说啥说啥,不要扯别的!”程万波试图阻止严秀梅暴露内心的“阴暗”面。
“不怕,我看小乔不是她那样的人,小乔有文化,明白道理,是吧?小乔?你听妈妈给你说”,严秀梅接着就对顾小乔恶毒的笑着,全盘托出了她要把韩小凤拖到老的计划。
顾小乔这才算是明白了那一次到这里来的时候,严秀梅说的那句话,“这还敢让她出去?”
顾小乔心里实在是“叹服”严秀梅老师的“深谋远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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