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夹着小樱桃大的冰雹从天而降，突然袭击了这小小的县城。街道上的水泥路面，蹦跳着得意忘形的冰珍珠；窗上的雨棚，被冰雹敲击得啪啪直响；地里的蔬菜和小麦，山地的樱桃、梨、桃的果实，也遭到了一场浩劫。连续十来天的晴天，被这强对流造成的冰雹，也一下砸了个粉碎。
持续了几分钟的冰雹住了，暴雨却仍然肆无忌惮的倾泻。地上的雨水，很快淹没了街道上跳落的小冰珠，四处流淌。展豪正准备上班，也被这种恶劣的天气堵在了家中。他只好给住在公司的林副总打了一个电话，说他也许要等暴雨小了，才可能到公司。叫林副总对矿山和选厂严加注意，以防暴雨带来的不测。如果那里一旦出现问题，马上和他联系。然后，展豪拿着一双陈春的布鞋，换上雨鞋，和陈春两人，穿上雨衣，一块走出门去。展豪送陈春去上班的路上，看到那街道上，有些地方的下水道盖被垃圾堵塞，使街面积聚了几寸深的雨水。好在人行道要比街面高出大约七、八寸，还没淹上水来。两人在雨中快速地走着，不到五分钟，展豪就把陈春送到了政府楼下。展豪把拿着的陈春的布鞋递给了陈春，才冒雨回到了家里。
展豪脱掉雨衣，换下雨鞋，坐在沙发上。许久没有冒雨走路了，今天在暴雨中走走，展豪也感觉到了一种暴雨洗涤心灵的舒畅。但在他心情舒畅的同时，又担心着矿山和选厂的安危。这样大的暴雨，那沿山沟的几个矿井，会遭到泥石流的光顾吗？矿井被淹，损失财产还算小事。只要人员安全，他就感谢上苍的眷顾了。选厂的污水池会溢出吗？一旦污水溢出，会给水质带来严重的危害。那汇入大渡河，融入长江的水被污染，会造成多大的后果？也许只一家选厂，可能被水稀释污染。但这数十家选厂都出现问题，这可就不是小事一桩了。暴雨，不停地下着。展豪心中的担心，像小鹿在撞击。持续了一个多钟头的暴雨，终于在展豪的担心中开始变小。悬着一个多小时的心，也在没有林副总的电话声中，让撞击心田的小鹿安静了。展豪胸中，长长地出了一口憋着的气。
展豪手中的电话没响，可县政府县长吴文展，常务副县长白巨富的办公桌上的电话，一个接一个的响个不停。县境内各乡镇的汇报，矿山各矿区的汇报，国土环保局的汇报，接连不断的把消息上传。县政府办公室打印的情况汇总，除了三个乡镇没受冰雹的洗礼，其余九个乡镇都程度不同的遭到了雹灾。特别是小麦的受损，情况不容乐观。A矿区的两个矿井，被肆虐暴涨的山洪淹没。幸好，没有人员的伤亡。B矿区民工住房，倒塌了七间平房。重伤三人，轻伤八人。十七个选厂，污水处理池遭到污水外溢或塌坝。这些消息，同时被送到了县委李波书记的手上。李书记看了看情况，指示吴县长，首先抢救伤人员到县医院救治。再让国土局辛局长，带人进入B矿区，实地察看矿区的险情。指示白副县长，到A矿区了解受淹的两个矿井。
接到李书记指示的辛局长，冒雨乘车赶赴B矿区。白副县长也向A矿区赶去。在A矿区的张总，见到白副县长到来，便把他先招呼进办公室，大体汇报了两个被淹矿井的情况。白副县长听完张总的简单汇报，便同张总一行，实地去察看。这被淹的一号矿井，与下面被淹的二号矿井的上下间隔，垂直不到三十米。这两个矿井，都不是平行或向上开采，而是分三、四级断面向下开采。井口和山沟底基本平行。暴涨的山洪，从井口漫入，将一号矿井淹没两级，二号矿井淹没了三级。初步估计，抽干水，恢复生产，需要近一月的时间。白副县长问张总：“山洪暴涨来的时候，井下没有人上班吗？”“没，没有。刚换早班。”张总惶恐地说。“可每级都不是有人开卷扬机吗？这些人也没上班？”白副县长怀疑地问。也许张总发觉刚才自己有点失态，镇定了一下回答说：“换班时，人都全部出来了。”“那好。走！我们去上班的民工哪儿看看。”白副县长对张总的话语和神态感到了怀疑。张总连忙阻止说：“白县长，我们到办公室吧，我叫人找他们来就是了。”“不行！你不去，我自己去。你们谁也别跟着。”白副县长态度坚决地，对跟在身后的十来人说。张总见无法阻止白副县长，只好对他说：“就我陪白县长您去，其他人先回办公室。”白副县长勉强同意了。
张总陪着白副县长，心情忐忑地走到民工宿舍。白副县长进了一间十二平米的平房，看见里面有三张双层的单人床，只有一人在屋内，正在收拾背包，准备离开这儿的样。便疑惑地问这准备离开的人：“老乡，你准备回家吗？”民工点了点头，一声不吭，仍然收拾着他的行李。“屋里其他的人呢？上哪儿去啦？”白副县长继续问这民工。张总赶忙回答说：“其他的人，也许见矿井一下恢复不了生产，到别处找工作去了。”白副县长见民工不哼声，便从屋里走出来。张总跟着白副县长出来后，对他说：“白县长，我们还是回办公室吧。”白副县长跟着张总走了十多步就站住了。他对张总说：“你的井下出了问题，你准备隐瞒下去吗？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你老实说，井下有多少人没能出来？”张总见无法再隐瞒下去，只好愁眉苦脸地，对白副县长说出了实情。“白县长，这次你得救救我。这两个井下各有六名民工没出来。”“什么？十二人在井下没出来？”白副县长惊讶地看着张总问。张总垂头丧气的点了点头。白副县长火了：“你竟敢胆大妄为，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不上报，还和我说谎话？”张总见白副县长火了，只好唯唯诺诺地对他说：“白县长，死这么多人，我能报吗？看在我们往日的交情上，我再给你150万，您帮我去打点。想想办法，怎样把这事摆平。”
150万，白副县长心里算了一笔账。按现在的行情，张总大概要花费300多万。再说这混蛋张总，平时比展豪舍得在他身上花钱。前前后后，他在张总这儿，也得到不少于现在张总所给的数。如果不帮他，他出了事情，要是真扛不住，把自己撂了出来，自己不就完了吗？可这混蛋张总，他究竟为这些民工买了几人的保险呢？按保险赔付，每人十五万左右，他可获得近200万的保险金。至少这两个矿井不会被封，他1000多万还存在。就算张总给他200万，这矿井还有800万的价钱。借此机会，再敲他点。白副县长想清楚了，故作为难的样，对张总说：“我不是不想帮你，但你知道，你这点钱，叫我能打发那些菩萨们吗？如果查封了你的两个矿井，你损失那么大。看在以往的交情，我也心里为你不好过吧？”张总是个明白人，一听白副县长的话，正掐在他的五寸处，要保住这1000多万，还要靠他帮忙。就忙对白副县长说：“只要白县长肯帮忙，我就再给您100万。可您一定想办法，把我矿井保住。”“我可不敢给你打保票，我只要尽了全力做了，也就对得起你了。”白副县长把话留有余地。张总听到这话，对白副县长说：“您那么强的能力，那样好的人际关系，我相信您。只要您尽了全力，即使没办好，我也感谢您。”
一桩买卖，就在白副县长和张总间敲定了。白副县长对张总说：“你现在必须马上向吴县长报告，说由于突然的山洪爆发，你查实后，确定一、二号井，有十二名民工在井下，可能没有生还的希望了，你正在和白副县长商量抢救的办法。”张总根据白副县长的授意，向吴县长做了汇报，请求县里支援。
吴县长接到张总的报告，急忙向李书记汇报。李书记指示，赶紧调动大型的抽水机械，派人赶赴A矿区，对一、二号井增援。不惜一切代价，抽水救人。应急抢险人员、110、武警、公安战士，全动员起来，参加这次抢险任务。李书记又马上向地区、省作了汇报。
暴雨虽然停歇了，但是天还阴沉着它的脸。铅灰色的云，布满了天空，和锁在山顶的雾连在一起。雨，似乎还时刻准备着，再次光临这受灾的A矿区。白副县长和张总，正在矿区办公室布置抢险。白副县长那忙忙碌碌的身影，掷地有声的话语，展现出那种临危不惧，沉着镇定的指挥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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