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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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特觉得,自己似乎正在死亡梦魇般的深渊里向上攀爬。每回他挣扎着爬上滑溜溜的泥坡,即将恢复意识之际,却又滑落下去。他意图想抓牢那短暂的清醒时刻,但总是再次坠入到昏睡的浑沌之中。他迷迷糊糊地想,如果睁开了眼睛,也许就能够回到现实中去。终于,他竭尽全力迫使自己睁开了双眼。
在他的眼前出现的是坟墓般冰冷的黑暗世界,绝望中他摇了摇头,认为自己又回到了昏迷状态。然而就在此时,疼痛有如火舌般地再度向他扑来,他终于完全清醒过来了。他翻身坐起,左右晃了晃脑袋,试图驱散潜藏在脑海深处的那团迷雾。肩膀上的疼痛、胸膛里的剧痛以及手腕上的刺痛一起向他袭来。他强忍住疼痛的折磨,轻轻抚摸着额头上的伤口。
“你可真他妈的变成英雄好汉的楷模了。”他喃喃自语道。
皮特吃惊地发现,自己并没有因失血过多而变得极度虚弱。他从前臂上解下乔迪诺给他的那把手电筒,打开开关,把它插进沙里让光线照在自己的上半身。他拉开湿式潜水服的拉链,轻轻摸了摸肩上的伤口。子弹在打穿肩膀上的肌肉之后,从后背穿了出去,没有伤到肩肿骨和锁骨。
紧身湿式潜水服虽然已经破烂不堪,但上面的尼奥普林合成橡胶却封住了伤口,止住了流血。皮特意识到自己并不如想像中那般虚弱,于是便松了口气,考虑起自己眼前的处境。但他却发现,自己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前面是长达100公里的宽阔河道,莫测的激流、陡峭的瀑布以及数不清的水下暗洞在等待着他。纵使一路上的河道里都有空气,但从地下河出口处到海湾的海面也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绝大部分的人,一旦发现自己陷人地狱般黑暗的地层深处,而且绝无生还希望时,都会变得惊恐万分,但是皮特并没有害怕,他反而出奇地镇定自若。
他想,即使要死,也要死得舒服一点。他用那只没受伤的手在沙地上挖出一个坑,打算躺到里面去。手电筒的光照在黑沙上,反射出万点金光,他不禁吃了一惊。他抓起一把沙子,凑到了灯光下。
“原来这个地方全是沙金。”他自言自语道。
他举起手电筒环视着山洞。白色的石英层横贯洞壁,里面露出一道道细小的金矿脉。这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让皮特感到滑稽,他不禁笑了起来。
“一处金矿,”他对着沉寂的山洞宣布道,“我发现了惊人的富金矿,却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他坐下来,寻思着这个发现。他想。冥冥中一定是要借此给他某种启示。虽然他丝毫都不惧怕那个手举大镰刀的死神,但也没必要坐在这里等死。他从心底涌起一股顽强的意志力。
他下定决心,宁可在进入另一个世界之前奋斗而死,也不能低头认输、绝望地死。也许会有一些富于冒险精神的探险家甘愿放弃一切,来换取这份进入金矿宝洞的荣耀,但皮特目前所想的却是如何出去。他站起身,用嘴吹起了浮力补助器,随后一步步涉入水中,直到激流把他朝前卷去。
他用手电筒照着前面的河水,对自己说,一次只漂一个洞。他不能指望依靠自己的力气,因为他太虚弱了,无法战胜激流避开岩石。他所能做的只是保持冷静,随波漂流。不一会儿,他就感觉到自己正从一条通道漂到另一条通道,而且似乎要永远漂下去了。
岩洞和通道的顶壁忽而升高忽而下降,绵延了大约10公里。后来,他听到可怕的激流轰鸣声越来越近。幸运的是,他碰上的第一个瀑布并不算十分湍急。水浪朝他迎面打来,有好几次他被埋入激流之中,但水势终又平稳了下来。
下一段流程,皮特漂得很轻松。河水平静地流过一条巨大的峡谷通道。他几乎用了一个小时,才到达通道的另一端。到了这里,通道的顶壁逐渐下降,最第五十八章
美国国务卿在接到桑德克上将及盖斯基尔和拉格斯岱尔两位探员从加利福尼亚的埃尔帕索发回的最新情况报告之后,便决定暂时不管外交礼仪,直接与墨西哥总统通话。他向总统通报了佐拉家族策划的大规模盗窃和走私文物的阴谋活动。
“这真叫人难以置信。”墨西哥总统说。
“不过这全是事实。”国务卿向他保证。
“我很遗憾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另外,我保证本国政府将全力配合你们的调查行动。”
“假如您允许,总统先生,我的确有几点请求。”
“你讲吧。”
两个小时之内,墨西哥和加利福尼亚之间的边界便重新开放了。那些为佐拉家族空口许诺的高额财富所引诱,拿自己的官职冒险的政府官员全都被通令逮捕。
墨西哥司法部所通令逮捕的第一批人中,就有费尔南多·马托斯和拉菲尔·柯蒂那警官。
与此同时,驻扎在科特斯海的墨西哥海军艇队也接到了出海命令。
卡洛斯·希达尔戈上尉抬头望望一只正呱呱直叫的海鸥,随后便把视线转向远处那条天水相接的直线。“我们是要搜寻什么具体的东西,还是单纯性搜寻?”他漫不经心地问艇长。
“搜寻尸体。”艇长米戈尔·马德拉斯中校答道。他放下双筒望远镜,露出一张友善的圆脸和一头又长又密的黑发,他的牙齿又大又白,嘴角总是挂着微笑。他的身材矮小粗壮,像石头一样结实。
希达尔戈和马德拉斯形成鲜明对照。他又高又瘦,长着一张长脸,活像个晒得黝黑的高尔夫球童。“失事船只的遇难者?”
“不是,是在地下暗河里淹死的潜水员。”
希达尔戈怀疑地眯起了眼睛。“该不会又是一个什么外国佬的传说,说什么渔民和潜水员被冲到沙漠下边,又从海湾里浮出来了?”
“谁能说得清楚呢?”马德拉斯耸耸肩答道,“我所知道的只是恩塞纳达的舰队司令部所下达的命令,要我们在海湾北部圣菲利浦和彭那斯科之间的海面上巡逻,寻找尸体。”
“这么大的一片海域,一艘巡逻艇怎么搜得到呢?”
“还有两艘P级巡逻艇很快就会从圣塔罗萨莉亚赶来。另外,这地区的所有渔船也都接到了通知,一发现尸体就马上报告。”
“要是鲨鱼发现了它们,”希达尔戈悲观地说,“我们就不会找到什么了。”
马德拉斯靠在舰桥一侧的扶手上,点燃一根烟,静静地望着巡逻艇的尾部。这般巡逻艇是由67米长的美国海军扫雷艇改装的,除了船头上涂着大大的G——十二一之外,并没有正式名称。水兵你毫无感情地称它为波凯里阿号,意思是“废物”,原因是它曾有一次在海上故障,是由一艘渔船把它拖回港口的一一由于它使水兵们蒙受了这个耻辱,所以水兵们永远都不会原谅它。
其实,这是一艘坚固的舰艇,舵轮灵活,即使在池涌的海面上也能平稳地行驶。很多渔船和私人游艇上的人员之所以能够活命,全都得归功于马德拉斯和波凯里阿号。
身为副艇长,希达尔戈的职责是制订搜寻坐标图。他专心地对海湾北部的那张大海图研究了一遍,然后把航行坐标交给了舵手。于是枯燥无聊的航程便开始了。巡逻艇先顺着一条航道开过去,然后再沿相反方向开回来,保是在修整一块草坪。
上午8点钟的时候,巡逻艇驶完了第一条航线。下午4点,船头隙望哨突然喊了起来。
“水上发现目标!”
“什么方位?”希达尔戈喊道。
“左前方150米。”
马德拉斯举起望远镜,朝蓝绿色的海水望去。他很快就在浪峰上发现了一具脸朝下漂着的尸体。“我看到了。”他跨到驾驶舱的门口,朝舵手点了点头。“开到第五十九章
皮特已经疲惫不堪了,但他无法歇息。他又穿越了四个瀑布。幸运的是,比起那个差点把他和乔迪诺摔死的大瀑布,这四个瀑布的落差都没那么大,水势也没那么险恶,其中最大的落差是两公尺。奔腾咆哮、浪花飞溅的河水中岩石交错,已经残破不堪的颠簸号无所畏惧地在群岩间穿梭,成功地冲过重重暗礁,继续着它那艰苦的航程。
最令皮特头痛的是那些激流汹涌的河段,它们大多非得把皮特折磨够了之后,才会开恩让他驶进一段畅通无阻、水势平衡的河面,给他几分钟喘息的时间。在剧烈的撞击下,他似乎觉得有无数的小人儿正在用干草叉戳自己的肉。不过,疼痛也有一个很好的作用,那就是可以使他的感觉更加敏锐。他诅咒这条河,认定它还留有最毒辣的一手,正等着要彻底粉碎他孤注一掷的逃生梦想。
激流把船桨从他手中卷走了,不过并未造成多大的损失。残破的气垫船上装着50公斤的设备,再加上他自身的重量,要想划着船左右急转,避开暗中迎面扑来的石块,是相当困难的,尤其是他不得不用单手划桨,就更不可能了。他太虚弱了,只能无力地抓住船内的固定带,听任激流挟着他前进。
气垫船撞上了一块锋利的岩石,薄薄的船体被划开了一道裂缝,又有两个气室破开了。气垫船几乎变成一个松垮垮的气囊,皮特躺在里面,一半身体浸到了水里。令人惊奇的是,他右手竞还死死地抓住那把手电筒。由于几次拖着扁掉的小船游过灌满水的通道,到了另一头开阔的岩洞之后才为完好的气室充气,因此他已经用空了3个氧气筒,而第四罐也快用光了。
皮特从未得过幽闭恐惧症,但在这无穷无尽的黑暗空间里,绝大多数人都很难不产生恐惧情绪。他一边在险情四伏的水中无依无靠地漂行着,一边自哼自唱、自言自语,以免使自己产生恐慌。他用手电筒照照自己的手和脚,由于长时间浸泡在水里,它们已变得像皱巴巴的干梅子。
“有这么多的水,我最不用担心的就是脱水。”他对着潮湿无情的岩石喃喃说道。
他从透明的水潭上漂过。水潭四周全是坚硬的石块,潭底则深得连用灯照都无法看清楚。如果旅游者经过这个地方时会怎么样呢,他在内心玩味着这个念头;他想,真遗憾;人们无法到这里采游玩,来看看这些千奇百怪的水晶洞**。既然现在这条河已经被发现,或许可以开凿一条通道,让人们进来研究这些地质奇观。

他尽量想留住那3把手电筒,但它们的电池一个接一个地用完了,他只好把它们从船边扔掉。他估计,这最后一把手电筒最多也只能用20分钟了,到那时,地狱般的黑暗就将永远地笼罩住他。
他那疲惫的脑袋在思考着。在阳光蓝天下乘竹筏顺激流而下,叫作白浪泛舟,那么,自己这种漂流就可以称为黑水泛舟了。这个想法听起来很好笑,使他不由得咯咯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声传进一个巨大的侧洞,引起了上百种令人毛悚然的回音。要不是知道这声音来自他自己,他恐惧要吓得灵魂出窍了。
在这种完全陌生的环境中,皮特连续不断地穿过一道道弯弯曲曲如恶梦般的洞**迷宫,他简直要认为这世上除了洞**之外就不会再有别的地方了。他已经完全丧失了方向感。“方位”这两个字对现在的他来说,仅仅只是个字典上的词而已。由于岩石中隐含大量铁矿的影响,他的指南针已经失灵了。在这种迷人方向、远离地上世界的情况下,他几乎要开始怀疑自己的神经是否正常了。只有手电筒的光线映照出的各种壮观景象,才能使他感觉到自己尚未丧失理智。
他强迫自己做些思维游戏,以此来控制自己的思绪。他力求记住所有新出现的山洞和通道以及河流转弯的详细特征,这样当他生还到阳光下之后,就能对别人描述一番。但它们实在是太多了,他那麻木的脑子里只能留下几个特别失动的印象。不仅如此,他还发现目前的当务之急似乎是设法让气垫舱浮在水面上。又一个气室被撞破了,正在嘶嘶漏气,浮力越来越不足了。
他迟钝地盘算着,我走了多远了?到尽头还剩多少路程?他昏沉沉的脑袋无法给自己苔案。他已经丧失了饥饿感,厚厚的牛排或上等里肌肉再配上一瓶啤酒的这种念头从未在他的头脑中闪现过。他那遍体鳞伤、筋疲力竭的身体所付出的远远超出了他自己的想像。
残破的气垫船撞上了没入水中的洞顶。小船打着转,碰撞着岩石,最后被冲出暗河的主流,轻轻地在一片浅滩上搁了浅。皮特躺在半舱水里,两脚搭在船外。他实在太累了;已经没有力气背起最后一个氧气筒,为小船放气,然后再拖着它游过灌满水的通道了。
他不能昏过去,现在千万不能,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深深吸了几口气,喝了几口河水。他摸索着找到保温瓶,把它从钩子上解下来,喝完了最后一点咖啡。在咖啡因的作用下,他的精神振作了一些。他把保温瓶扔到河里,看着它漂在水上击打着岩石。它的浮力太大了,无法漂到另一侧。
手电筒幽幽发出一丝暗光。为了节约电池里残余的那点电力,他关上手电筒,躺了下来,凝视着令人窒息的黑暗。
疼痛感已经不复存在。他的神经末梢已经封闭,整个身体都麻木了。他不愿让失败的念头进入自己的头脑。有那么几分钟,他拒绝相信自己无法回到地面上去,忠诚可靠的颠簸号已经把他送出了这么远。不过,要是再破一个气室的话,他就不得不把它扔掉,独自前进了。他开始集聚自己正在衰退的精力,准备应付前面的路程。
有什么东西突然唤起了他的记亿。他闻到了某种气味。他们是怎么形容气味的?气味能触发一个人头脑中的往事。他深深吸了口气,努力不让这种气味溜掉,以便使自己能回想起为什么对它感到这么熟悉。他舔了舔嘴唇,分辨出了一种原来没有的味道。是盐,咸咸的味道传遍了他的全身。
这是大海的气息。
他终于到达了地下暗河的尽头,外面就是加利福尼亚湾。
皮特猛然瞪大眼睛,把一只手举到了自己的鼻尖前。他看不清手指,但却能分辨出一个模模糊糊的阴影。在地下世界永恒的黑暗里,这本来是不该有的情形。他盯着水中,察觉出了一个暗淡的倒影,光线从前面的通道中渗了进来。
一旦发现阳光就近在咫尺,皮特的求生**便又立刻高强起来。
他从颠簸号里爬出来,思考着自己目前所6面临的两个最严重的危险——到海面的潜水距离和潜水夫病。他查看了一下氧气简双重阀门上的压力计。压力强度每平方寸八百五十磅。假如他保持镇定慢慢呼吸,不过分用力的话,这些气体可供他前进大约300米。如果在这些气体用完之后,仍离水面很远的话,那他也不必担心会得潜水夫病了,因为到那时,恐怕他已经淹死了。
他在漫长的航程中曾定期地查看深度计,知道大部分充满空气的岩洞内的气压只比外面的大气压稍微高一点。所以他虽然担忧,但并不十分害怕。在潜过通道之间的水洞时,他的下潜深度极少超过30米。如果碰到同样的情况,他只需小心翼冀地把上升速度控制在每分钟18米,就可以避免得潜水夫病。
无论前面有什么障碍,他既无法退回去,也不能待在原处不动。他别无选择,只能前进。这是对他残存的体力以及意志力的最后一次考验。
他还没有死,他要活着吸尽氧气筒里的最后一点空气,即使到了那时,他也仍要奋力前进,直到肺部爆裂。
他再次检查了一遍设备,打开双重阀门,把低压软管接到浮力补助器上。接着,他背上氧气筒,扣上快速解扣带,迅速吸了口气,确认空气调节器仍然正常。一切都准备就绪了。
由于丢失了潜水面罩,使他在水中看东西变得模模糊糊,不过,只要朝著有光的地方游就行了。他用牙咬住空气调节器的咬嘴,鼓足勇气,数出了“一、二、三”。
是上路的时候了。他最后一次潜入水中。
他用赤脚轻轻地拍打着水,恨不得拿自己的一切去换回丢失的蛙鞋。向下,向下,水道在他前面向下延伸着。他游过了30米、40米。当他游过50米后,便开始担心起来,因为靠压缩空气潜水时,在60米到80米之间会有一道无形的界限,潜水者一旦越过了这道界限,就会变得像个醉汉,失去思维的控制能力。
他的氧气筒与通道顶壁的岩石摩擦着,发出怪异刺耳的响声。在穿越了几乎置他于死地的大瀑布之后,他扔掉了重力带,再加上他那破烂潜水衣上的尼奥普林合成橡胶,使他在潜水时的浮力很大。为了避开摩擦,他蜷缩起身体,往深处潜去。
皮特仿佛感觉到,向下倾斜延伸的岩洞似乎永无尽头。深度计指向了75米。终于,激流带着他转过了通道的尽头。上升的坡度很平缓,但这种情况并不理想,皮特更希望能直接升出水面,以减少中间的距离,从而节省越来越少的压缩空气。
光线渐渐地明亮起来。不用借助手电筒那奄奄一息的微光,他也能看清潜水表上的数字了。橘黄色的表盘上,指针指着5点10分。这是在清晨,还是在下午呢?自己已潜了多长的时间了?他记不清是10分钟还是50分钟。他的脑子在迟钝地寻找着答案。
碧绿清澈的河水变得越来越蓝,越来越不透光了。激流的力量开始减弱,他上升的速度慢了下来。上面远处出现了一道微光,他终于来到了河海交界处。
他现在是在海湾里了。他已经游出了河道,游在科特斯海里。皮特向上望去,看见远处隐约呈现着一道影子。他最后看了一眼压力计,指针在零字上颤动着。他的空气已几乎用光了。
他没有一口把空气吸完,而是把这仅剩的一点空气充进了浮力补助器。这样,假如他因缺氧而昏迷时,补助器便会慢慢地带他浮上水面。
最后的一口空气对他的肺部几乎没有作用,于是他放松身体,一小口一小口地向外呼气,以补偿从深水处上浮时下降的压力。随着气泡的嘶嘶声,空气调节器扁了下去,他肺里是一点空气都没有了。
水面看上去好像很近,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到一样,但此时他的肺开始像火燎般地难受。水面只是一个歹毒的幻影,实际上离他还有20米之遥。
当他感觉到仿佛有一条巨大的橡皮带紧紧地勒住他的胸膛时,他的双脚踢得更用力了。很快地,呼吸到空气成了他惟一的愿望,而黑暗也开始从眼角渗进他的眼里。
有样东西缠住了皮特,妨碍了他的上浮。由于没戴潜水面罩,他的视线模糊,无法看清究竟是什么东西缠住了自己。他本能地胡乱踢打着,想解脱出来。他的大脑也嗡嗡直叫,仿佛在发出抗议。就在黑暗即将笼罩住他头脑的那于瞬间,他感觉到自己正在被拉向水面。
“我钓到了一条大的!”乔·哈根快活地嚷着。
“你钓到了马林鱼?”见到丈夫的鱼竿弯得像个问号,克莱儿兴奋地问道。
“不像马林鱼挣扎得那么厉害,”乔一边喘息,一边拼命转着线轮把手,“这条鱼死气沉沉的。”
“你可能已经把它拖死了。”
“拿鱼叉来。它马上要露出水面了。”
克莱儿飞快地从两个钩子上取下鱼叉,像举着一支长矛似地把它从船边伸了出去。“我看见了一个东西,”她高喊道,“它看上去又黑又大。”
接着她恐怖地尖叫了起来。
在丧失意识前的那一刹那,皮特的头露出了水面。他吐掉调节器咬嘴,长长地吸了口气。他已经有两天没见到阳光了,而现在从水面上反射过来的阳光却照得他眼前一片昏花。他眯着眼,狂喜地注视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万花筒般的绚丽色彩。
解除忧虑后的宽慰,生存下来的喜悦,完成大业后的满足——这一切的一切都一起涌上了他的心头。
一阵女人的尖叫声传进了他的耳朵。他抬起头,看见一艘淡蓝色的小艇漂在浪峰上,有两个人面色苍白地站在船边呆呆地望着自己。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是被鱼线缠住了。一样东西轻轻拍打着他的脚。他抓住鱼线,把一条还不及他脚掌长的小鲔鱼拉出了水面。这条可怜的小鱼嘴里插着一根硕大的鱼钩。
皮特小心冀翼地把鱼夹在腋下,用那只未受伤的手轻轻拔出鱼钩。随后,他凝视着鲔鱼那又小又亮的眼睛。
“喂,图图(译注:儿童剧《奥兹图历险记》中的小狗,与故事的主人翁一起历险)。”他欣喜若狂地说,“我们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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