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棋盘山上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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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大家不要着急,这是一条支线布局,后续剧情需要缓一缓
方源和从远方的棋,截然不同,一个是大气磅礴中隐含杀机,另一个则是剑走偏锋令人措不及防。
棋盘是座山,上山易,下山却不易。
看得懂棋的,都在品味下棋二人的棋路,处处精彩,招招雷霆,对于每个下棋人,能观摩到如此棋局纵是死了也值得。
不过看不懂棋的,就会无趣很多。
例如苏有生,此刻的她已经开始默默陷入养剑境界之中,剑才是苏有生最为看中的。
沂南出自大秦八大世家之一的周氏家族,自幼便是琴棋书画皆有涉猎,但他最钟意的,还是棋盘山上的争斗,不过他的心性却不适合下棋。
陆园坊里开始下雪,神都冬季下雪的时日并不多,但是今年却是个例外,早早的便开始下雪,神都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雪虽极美,但对于徘徊在神都底层的贫民,这场早雪,不是美景而是一场灾难。
方源在本质上与从远方并无不同,二者皆是一心为长生大道而活的人,但是方源却比从远方更为孤独。
因为,他要修的是一条属于自己的长生大道。
而从远方修的却是一条止步于当下的道。
这条道已经行不通了,前方横亘着的是座铁塔,铁塔上的就是那具谋后世的皮囊。
从远方先手,在棋盘上落下一子,赫然定在棋盘中央。
这是“镇神头”。
方源并没有如同观棋众人一般惊慌,“镇神头”本就是抢占先机的招数,世间万物都有它存在的道理,既然有招数,那便有破招的方法。
直逼锋芒不是方源的作风,他只是在棋盘上落下无关紧要的一子,便拿起丹鼎壶喝了口酒。
从远方没有想到方源会如此落子,“镇神头”虽然霸道,但是却不是没有破解方法,方源的棋路,他实在摸不准。
陆园里的陆续,依旧在解面前的残局,雪花飘落,也只是添了几分寒意,对于残局毫无裨益。
妩媚女子撑伞站在陆续身旁,她知道此时不能打扰陆续,这是他们二人的默契。
众人皆知陆续为了一狐族女子放弃了唾手可得的长生大道,却不知,真正能让一个男人成熟的,是一个孩子。
陆续和妩媚女子有一个孩子,名叫陆余欢。
这盘残局,就是保住陆余欢命魂的关键。
人与妖的孩子,在这方天地终究是受排斥的,这便是天道的不公。
但这盘残局,终究还是给了陆续夫妻二人一个念想,希望虽然渺茫,但还是有的。
而方源来陆园,就是为了陆续解了五十年都未曾解开的残局。
从远方也是。
至于那沾染着羡鱼渊气息的玉符,方源只是想看看,他那位故人究竟在里面给他留下了什么,有些事情都是需要自己才能懂得。
陆园坊里人很多,但是却冷清,观棋的人不说话,下棋的人也不说话,所以人多却不热闹。
神都里冬季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白墙巷里的茶馆和烟花街里的青楼和红袖招。
茶馆里氤氲着各色茶香,说书人拍着惊堂木,讲述着志怪小说里的狐鬼与书生的爱恋故事,有时有抄起两根筷子,演绎起帝王将相的勾心斗角,在这冬季里,茶馆的生意最为火爆。
周小五坐在临窗的座位上,桌上摆着一壶老桂州的雀舌茶,还有四盘各色精致点心,但他却不是来茶馆听书喝茶的,白墙巷里没有普通人,你想要和不好出面去做的事,在这白墙巷里都可以解决,前提是你能付的起做这些事的代价。
台上说书的,是一个精神矍铄的白发老者,穿着灰布长袍,眉目间流转着灵光,手中的两根青竹筷,在他的挥舞下,犹如两柄青色飞剑,来回穿梭在老者指尖。
一部书说完,需要两三个时辰,周小五便等了两三个时辰,耐得住性子,谋划的局才会真正开始。
这是周小五的师父所说的,周小五从不敢违背,因为他所学的东西都是有代价的,如果违背,代价自然就会到来。
最好的例子,便是野狐岭的覆灭。
自那以后,周小五便躲在了阴影后,有些恐惧,是躲在阴影后可以避开的,比如见林贵妃。
灰袍老者拍了下惊堂木,道了声“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后,收了青竹筷,走下了台,径自走向了坐在窗边的周小五。
而台下喝茶的众人,依旧在喝茶,只不过各怀呢心思已经变了,一部书说完,他们所想要的和想做的,就已经各自明了,剩下要做的,就是付出应付出的代价。
灰袍老者坐在周小五对面,也不客气,给自己倒了杯雀舌茶,浅呷一口道:“何事能把国师逼来我白墙巷,真是奇了!”
周小五没有理会灰袍老者的戏谑,冷冷道:“你们收了代价,该做的事,也该做了。”
灰袍老者闻言一笑,放下茶杯道:“国师大人,你要谋划的可是大人物,那位说您的代价不够。”
周小五阴影后的脸,有些阴沉,二十四节气未免也太过妄自尊大,接近极境飞剑的法宝,竟然还不足以满足其胃口。
“足够了!”
一个宛如银铃的声音从靠窗的座位上传来。
灰袍老者脸色陡然一变,忙起身让了座位道:“属下恭迎惊蛰大人。”
说话的冷艳女子,正是二十四节气的惊蛰。
周小五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道:“惊蛰大人怎么有兴趣过问白墙巷里的勾当了。”
惊蛰坐下,灰袍老者连忙换了茶杯,给她倒茶。
对面阴影里的人,惊蛰也看不清,不过他的谋划着实毒辣,但她还是淡淡道:“夏至已经到了神都,你的代价不会白付。”
周小五放下手中的茶杯,笑道:“果然是爽快人,在下告辞。”
说罢,周小五起身走下了茶楼,转瞬间消失在白墙巷里。
惊蛰敲了敲桌子,淡淡道:“夏至到达神都后,你们就全部撤离白墙巷。”
灰袍老者不敢多问,连声称是。
白墙巷和烟花街离得不远,但却隔着一条鸿沟,难于逾越也看不见的鸿沟。
就像惊蛰和海神庙外的白墙巷一般,他们两个人之间,隔着的不止是鸿沟。

陆园坊里的棋局还在继续,棋盘山虽然高峻延绵,路却窄。
和这人间世一样,路窄。
钱难挣,屎难吃,做人和修行更难。
曾有个陈姓十二境剑仙说过“人间路窄酒杯宽”,确实如此。
这棋盘山上走下来的,寥寥无几。
方源的白棋已经被从远方黑棋围了大半,眼见就后路已断,但方源却依旧淡定,仿佛不是他在下棋。
沂南不禁开始替师尊担心,这棋若是输了,道基可是会折损的。
苏有生依旧沉浸在养剑境界之中,她的理由很简单,方源从来没有输过,她又何必担心。
从远方刚拈起一枚棋子,却又不知落到何处。
棋盘上的争斗,远远不如修行者争斗来得简单,每一步都要算无遗漏,一步错,步步错,方源看似在避其锋芒,棋路已死,但却总在绝处逢生,从远方的棋看似占尽先机,却已经陷入了一条死胡同。
观棋的人没有看出方源的棋路,只看到了从远方的锋芒毕露,但是天地之下,表面看起来就是如此的事,很多,但却总会将结果反过来,所谓顺序,就是看起来如此,但实质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此时,陆园里的雪停了。
挂在墙头上的雪,跟这青瓦下的红墙,呼应着,寂寞如雪也不过红尘滚滚中一粒尘埃。
方源站起身,抛下手里把玩的棋子,转身走向了陆园紧闭的大门。
“你的东西!”
从远方放下了棋子,他解不出方源的棋路和招数,这局棋,他下得分外压抑,甚至动用了太上山的飞星占,但是依旧算不出方源与他之间的胜负。
师尊说得对,这方天地的规则,要变了。
输了就是输了。
路窄,就只能走一个人,但是却忘了可以飞上山。
星蕴丹和道祖玉符,从远方用真元包裹着,扔给方源。
方源需要的不是星蕴丹,只是想看看道祖玉符里的故人留下的东西。
所以,他只接下
了玉符,而星蕴丹则以同样的方式扔给从远方,只不过包裹丹药的不再是真元,而是一剑宗的剑元。
“走了。”
方源拍了拍沉浸在养剑境界里的苏有生,淡淡说道。
紧随其后的沂南赶忙跟上师尊,刚才那局棋是他迄今为止见过最诡异的棋,没有胜负,却又分出了胜负。
不过听说陆园的主人陆续是大国手,周钧不禁期待起来,师尊要是与大国手下棋,那又该是怎样的景况呢?
陆园坊观棋的人没有散,即使从远方走出了陆园坊,他们也没有散去,这局棋的诡异实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就像是文圣老爷耍大刀,一剑宗的剑修,竟然以下棋的方式,赢了太上山的大弟子,着实诡异。
陆园的大门与平凡人家的别无二致,上面贴着两张门神彩画,年节必不可少的,除了爆竹外,从桃符衍化来的门神也是必须准备的。
只不过,陆园大门上的门神贴了数十年,也不见褪色。
方源走到门前,并没有敲门,因为门上本就没有叩环。
跟在方源身后的苏有生正要上前,以她的性格,若是有阻碍,只会一剑斩开,但是还未等苏有生运起指剑,陆园的大门就已经被方源推开。
陆续还在院子里解着棋盘上的残局,而他身旁的妩媚女子却不见了踪影。
没有烟火气的陆园,在方源等人踏入的时候,便有茶香氤氲,原来妩媚女子是去煮茶了。
陆续专注破解残局,并不理会方源等三人。
沂南正待上前通报,却被苏有生拦住,因为方源不知何时早已走到了陆续面前。
“这局棋,你还是没有解开。”
陆续抬起头,本该属于修行者的青春面容在他脸上荡然无存,上五境修行者便可永留青春年华,只要不为瓶颈所困,便可一直如此。
但是早在十数年前就已经步入抱玄境的陆续此刻却是一副枯槁模样,没有半分生气,唯一可以看出他是陆续的,就是棋盘上的那局棋。
妩媚女子端来一壶清茶,毕竟是狐族首领,纵然只是寻常人家的素雅衣裙,也被她传出了妩媚的韵味。
陆续放下棋子,搓了搓僵硬的手指道:“这局棋,解不解的出,也是小儿唯一的希望,这条命便是不要,我也不会放弃。”
闻言,妩媚女子的修长素手紧握成拳,直到指节发白。
苏有生并不喜欢妖,更何况是当年野狐岭上的余孽,若不是方源在此,恐怕她此刻就已经出剑斩了这祸水般的红颜。
瀛洲山海关中的剑修对于妖,都有种天然的排斥,野狐岭一役山海关剑修更是其中主力。
但是也有例外,当年的灭明就曾和一执象境大妖成了朋友。
方源拿出挂在腰间的丹鼎壶,将壶里的酒倒在棋盘上,慢慢道:“呕血谱人见烂柯,不知何年可断肠。”
说罢,拿起一颗棋子,落在棋盘外,哪里没有棋格。
陆续见此一愣,他没有想到方源会如此下棋。
妩媚女子听到方源念出那句诗,眼圈陡然红了,别人或许不知道这句诗的出处,但她却不能不知。
与灭明交好的执象境大妖,便是妩媚女子的师尊。
妩媚女子缓缓下拜道:“晚辈林雨裳见过前辈。”
周钧一愣,师尊竟然还有这等身份!
苏有生却丝毫不觉惊讶,方源身上的秘密,太多,她不想也不能去一一找到这些秘密的答案,青山落红应不语,这便是快哉剑诀的最高境界。
陆续诧异道:“没有棋盘,如何解这残局?”
方源道:“没有棋盘就自己刻。”
一道剑光亮起,陆园的雪地上沟壑纵横,赫然正是浩大棋盘。
陆续有了一丝明悟,追问道:“何为棋子?”
方源道:“你我皆为棋子。”
“哈哈哈,我懂了我懂了!世间本没有残局,不创造规则,残局比比皆是!”
陆续的笑声,在陆园坊四散开来,有些癫狂。
棋盘山上路窄,就不妨自己走出一条路。
陆园里已无残局。
不过,方源所求的,并不是如此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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