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卑急急责问，见到两人的古怪笑容，一下子反应过来是自己出言不慎了！
陶定安肃然，对凌长天深深鞠躬，说道：“欧阳大人微服而来，刚才对火云剑咄咄相逼，也就罢了。现在又未明真相而定人之罪！请大人做主？”
凌长天眯住了眼，不咸不淡地说道：“欧阳大人问话，你好好说也就是了？”
他自然要回护自己的得力属下，不能让欧阳卑落入火云剑设下的套中。
“府抚大人如此回护下属，我心有不服！”陶定安立刻大声抗议，他出身世家对于这些官家的心思清楚得很，你占的上风的时候决不能委曲求全，否则你会被他们咬得死死的。
欧阳卑为官正直，最听不得别人说他受到上官庇护，尽管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陷阱，而且凌长天出言也是保护自己。但是听到陶定安的话，他一个血气上涌，大声道：“你有何处不服？”
陶定安淡淡回道：“大人身着便服，此处又非官衙，大人却以官威逼小人就范，未免有构陷之嫌？”
欧阳卑更气，喝道：“你待如何？”
“大人若是要以府义之尊拿问我火云剑上下，这便回去，签下传票，让衙役来传我等到府衙问话！那时候大人在堂上如何问，我们在堂下便如何答！”陶定安认真地说完，可是又笑道：“不过，这火云剑中不但有并末陶家的股份，寺中省其他府郡中也有不少世家入股，大人要问罪，到时候我父亲陶老太爷和那些世家的家主们，是不是也得到隆音城府衙与大人当堂对峙？”
凌长天和欧阳卑齐齐皱眉，那些世家门阀的势力，他们也不敢轻易得罪。将那些家主老爷们真的进了隆音城府衙，这寺中省不乱了套才怪。
“不可！不可！”凌长天摇头，“陶老太爷乃是本省名宿，就是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能劳烦他老人家！”
这便是定下基调了，也是提醒欧阳卑赶紧收手。
但是欧阳卑此时却觉得骑虎难下，他本来就是为了绕过世家门阀的势力，才微服前来。如果今天退缩了，那么情况就和以前一样了。再想要弄清楚火云剑的生铁来源，更是难上加难。
“要如何陶老板才能够将火云剑生铁来源告知？”欧阳卑的声音低沉。
这算是有了低头的姿态，陶定安却“呵呵！”笑了两声，不在说话。
云峰却讥讽道：“大人构陷火云剑买私铁，开私矿，分明是以官压民，呵呵，在场有目共睹，府抚凌大人却还曲意回护。我们怕拿出了生铁乃是正当购买的证据，到时候再有官官相护，指鹿为马，我们就说不清楚了！”
“好！”欧阳卑咬牙，说道：“陶老板拿出证据，如果火云剑的铁矿当真是正当购得，我便……我便认下这构陷之罪！”
他的声音决绝，但脸庞扭曲，想来因为被云峰和陶定安出言挤兑，心中气愤已极。
“好！”陶定安拍手，看向凌长天：“府抚大人作证！”
“这……”凌长天神色复杂，暗骂欧阳卑不识时务，明明知道火云剑已经设下了陷阱，还要往下跳。这可倒好，他本来还准备将欧阳卑劝下，陶定安却顺竿爬上，直接要自己作证。到时候如果火云剑的生铁真的是正当购得，他就得处罚欧阳卑了。
现在隆音城局势晦暗难明，他正需要欧阳卑这个得力下属协助，如果处罚欧阳卑构陷之罪，轻的也得罢官，那便算是自断一臂了。
但是现在周围都是隆音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凌长天也无法做得太难看。
“好吧！火云剑能够证明自己清白，我便追究欧阳大人的罪责！”凌长天只有答应下来，但是心里想，到时候如果情况真的到了那种地步，还得再想个办法维护欧阳卑。
“多谢大人！”陶定安转向欧阳卑，笑道：“铸铁铺子生铁的来源情况本来都是秘密，不过大人既然要追究，我便拿出证据吧！”
“来人，将我们买卖生铁的一应账目和官方的条子抬出来！”
两个火云剑的仆人，躬身退下，去拿陶定安的东西。
“这时间可就久了，众位坐等吧。”陶定安笑道，“来人，上茶！”
云峰将仆人递来的茶推掉，走到霍廷英面前，笑道：“你的准岳父大人，马上就要丢官罢职了！你是死了老子，她是老子丢官，你就可以在欧阳小姐面前挺起腰来了！”
“呵呵！”霍廷英现在对云峰的利嘴已经有了清楚了解，心中一点也不怪，唯有苦笑。
云峰的话倒也说中了他一部分的心思。
他和欧阳至彩的亲事是两家大人都在世时定下的，后来他父亲病死，欧阳家并没有落井下石推掉这个婚约。欧阳至彩虽然性格泼辣，但是他们毕竟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以前到不觉得被欧阳至彩追着打有什么不对。但是他父亲死后，周围一些人对这种事的看法就变了，现在他躲欧阳至彩倒不是因为害怕被追打，而是害怕周围人暧昧的目光。
这也更激励霍廷英重新光大门楣的决心。
云峰说完便走到欧阳卑绕起来，他刚才对云峰的讽刺毫不动气，想来心境在短短时间内已经恢复，单单等待此事尘埃落定了。
其实，世间的事有因才有果。
为什么火云剑要一年之内嚣张地将店铺开遍寺中省？
为什么在短短时间内寺中省、隆音城会变得动荡不安？
那些已经现身，或者若隐若现的势力，为什么会一下子盯上寺中省，开始明争暗斗的抢夺这个秦方西部小小行省的权力？是什么将他们吸引过来？
西河镇神秘的血案，是一个象征，它正式标志着这些势力在寺中省开始了激烈残酷的角逐。
一种推动着他们，或者逼着他们不得不如此的是力量，是什么？
答案是：铁矿！在无形之中出现，不在官方的文件中存在的，激增的铁矿产量！
云峰说过，这个时代铁矿就是权力的基石之一。而他掌握着铁矿，自然要靠着这种基石谋求权力。
一年多以来，以火云剑为平台，云峰当年在苦力矿场中新开的森林矿洞出产的铁矿源源不绝地流入市场。很快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他们便从寺中省向外激增的铁货贸易得到了一个重要讯息——寺中省秘密出现了一个有着巨大蕴藏量的新铁矿！
而这正是云峰要向他们传达的。
商人也许只是能够从这个讯息中看到利润，而真正的上位者却如云峰一样，看到权力！
因为，这么多的铁矿能够装备出多少军队啊！
云峰集团的这个计划，现在已经取得了卓越的效果。寺中省随着火云剑的不断开出分店，大半个都落入了云峰的手里。
而那些被巨大铁矿吸引来的人，还在没有摸到秘密的边缘，已经与寺中省最大的掌权者——凌长天发生了激烈的矛盾和冲突。河西血案便是一例，以后这种斗争会愈演愈烈，那些隐藏的势力会不断暴露，而凌长天的实力也会被不断削弱。
迟早，云峰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夺取整个寺中省！
欧阳卑为此事正面向云峰发难，他看到的只是很表层的问题。
自古盐铁关乎民生，更是国家税收的主要来源。他推测火云剑可能偷买私铁，或者私开铁矿，也不过是以为损害了寺中省的财源，却不知其中更深的危害。
欧阳卑至不过也就是隆音城一介府义，背靠府抚衙门受制于人，他没有掌权者的心态算计以及对全局讯息的掌握判断，眼光不可能看到云峰计划的深远。
但他还好一些，能够正视此事，意识到其中危害的一二。但是真正应该有警觉感的凌长天却对此事浑不在意，毫然不察。他禄居权位，迟早身家不保。
数日前从凌长天借故责罚毛瞿才，将之贬到森林矿洞，一来是借机调其他两位都尉明进道和左千桦进隆音城，逼夺他们的兵权；二来也是得到欧阳卑的建议，让毛瞿才到森林矿洞调查一下。
此事一直是由萧庆亲自主持，毛瞿才虽然根本不会查到什么，但是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危机。云峰早已得到密报。
这是他觉得时机已到，赶来主持隆音城主持大局的原因之一。
但是凌长天意识到假贬毛瞿才，使得隆音城中自己的实力虚弱过于虚弱，便又故意让伍天追回毛瞿才，设下钓鱼之计。那查询苦力矿场之事，显然不了了之。今日见到欧阳卑不顾官体，竟然在火云剑铺子开张之机，竟然当众责问，还搭上了自己，对欧阳卑这么执着于此事也有些烦恼。
凌长天的表现，无怪乎云峰时常称之为废物！
倒是这个欧阳卑，虽然因为仅仅为地方官吏，眼界狭窄了些，但是心思手段，也算不错。很有可能会阻碍云峰夺取隆音城的计划，还是让他先休息一段时间吧！
所以云峰悄悄示意，让陶定安对欧阳卑咄咄逼人的问话故意沉默，让欧阳卑急躁之下失了方寸，出言不慎。
然后云峰与陶定安配合，再将他逼到了现在境地。
火云剑的生铁来源自然是不会有问题的，凭着官府的凭证，从官营的仓库中买出，一切都干干净净洁白无暇！
明进道以一省都尉的军职，困守苦力矿场，只因为他便是被分到管理行省的铁矿交易。这虽然是朝廷压制他而特意所为，但是当年他能够从官府眼皮子地下将大量的矿石私买给商人，现在有了世家的的帮助，便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火云剑的生铁来源给漂白了。
欧阳卑的构陷之罪责是肯定的了，云峰就是要他乖乖罢官回家。这也有保护欧阳卑之意在里面，免得他在凌长天必败的斗争中，一不小心被哪一方给干掉了。
果然，在火云剑抬出来的两大箱账目中，欧阳卑仔细查看了半天，里面的内容都是天衣无缝——火云剑的生铁就是买自官家！
但是官家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铁矿产出？
欧阳卑欲哭无泪，气得说不出话。他知道这其中有蹊跷，但是眼前的这些账目上却看不出任何问题！
怎么回事？
但是，陶定安抢过他手中的一本账簿，打断了他的思考。
“欧阳大人，如何啊？”
欧阳卑直起身子，低声叹气，说道：“账目上看来没有问题，官凭和官引都非常齐全，但是……不可能啊？”
“呵呵！”陶定安也露出冷笑，“欧阳大人！你想借故推脱吗？”
“你！”欧阳卑气得嘴唇颤抖，他转过身来对凌长天行礼：“府抚大人，属下无能，请大人责罚？”
他的话中却还是没有放下对火云剑的怀疑。
陶定安也对凌长天道：“大人作证，欧阳卑无事生非，凭空怀疑善良商人，依刚才之言，请治欧阳卑构陷之罪！”
“这个嘛……”凌长天眼珠一转，花尽心思想要找个主意给欧阳卑脱罪。
这时伍天突然冲了进来，大声道：“大人，毛瞿才将军被刺了！”
“什么？”凌长天惊得跳起来。
云峰心中笑了起来。
***
头痛，心乱，思路老是绕到后面去。更新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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