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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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下来,等在这里。”身后的支撑突然消失,我摇晃着几乎要从马上掉下来,幸好那人眼疾手快的从马下托了一把。紧接着身后便又有一人侧身上马。璎甯带着我又往前走了一段,我晕晕乎乎的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只是单凭一股念力支持着不肯倒下,浑身上下都轻飘飘的,只有右手哪里重的很,好像所有的知觉都集中到那里了似的。
被璎甯拉下马后,便被她半拖半拽的带着走了几步,只听得一声吱呀,好像是锈住的门轴发出的惨叫,紧接着便被她甩在了地上。
我趴在地上,觉得地面甚至比起我那渐渐变凉的身躯都要来得温暖。璎甯在我周围走来走去,闭上眼也能感觉到我们待的地方渐渐变亮,想来是她在点灯。
“十三年了,我认识叔虞整整十三年了。”璎甯飘忽的声音和着我若有若无的喘息随着那晦暗不明的烛光一起跳跃着。我抬眼看了看她,收起腿团缩在椅子上的璎甯,脸上带着对往昔的向往,微笑着说:“第一次见他,是在我十二岁生日的时候,父王要我嫁给太子殿下。我才不要!赌气回了府里,才到门口,就看到一团火红的身影飘了过来,他可真美,就好像是金乌神邸般,微笑的看着我,唤我的名字。我想一定是因为我痴傻的样子吓到他了,不然他怎么会在看到我的脸后扭头便走?”
“哼,八成是认错人了。”我只余哼哼叽叽的力气。
“才不是!”璎甯用力一拍她身旁的桌子,扬起一大片的灰尘:“他叫我地时候,是那么欢喜,怎么会是认错了人了!后来。..我在宫中的又见到了他,原来他是赤狄的三皇子,他……他穿别地颜色的衣服也好看……不过还是穿红衣最漂亮。我这么对他说了。所以他现在才一直穿红衣,不是吗?”
……你确定不是因为他风骚吗?
“当时我就决定我要嫁给他。可是他却说他已经有心上人了。我好伤心好伤心,我是那么爱他,他却拒绝了我。可是没关系,只要他高兴就好……我……我只要看到他高兴就好。后来……我跟着他发现了这里,”璎甯说到这里地时候声音突然扬了起来。变得刺耳:“为什么骗我!?他明明爱的就是我!为什么要拒绝我?一定是因为那个老东西!他想让我做大妃,我偏不如他的意!他不让我嫁叔虞,我便要他眼睁睁的看着我一年年老去,到头来他什么也捞不到!你说!你说叔虞爱的是不是我?”
“我怎么知道!?”
“你怎么不知道?你看看这里!你看看这屋子里!你不是想要证据吗?这就是!这就是叔虞爱我地证据!”璎甯猛的蹿了过来,一把拽起我的头发,迫使我仰起脸来,视线刚好对上面前的墙。
呼吸似乎瞬间便凝结了,那面墙……整整一面墙写满了大大小小的字,或飞扬、或潦草、或娇柔、或霸气。可所有的字组合在一起只变作两个:璎甯。
“看到了吧!哈哈哈,你终于看到了吧?还敢说叔虞爱的是你?”璎甯发疯一般的一甩手,我的头便用力地砸向地面。碰的一声。

可这哪里比得上那两个字给我带来的伤痛。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那些字。那些满含着感情地字。一笔一划都诉说着他对那名字主人的爱意。
璎甯侧着脸靠在墙上,手指轻轻地抚摸着那些字。呢喃:“叔虞,叔虞。”
心口好像硬生生地被人挖了一块去,空洞洞、凉飕飕。脑海中闪过无数个想法,最终却只留下一个:我也好,璎甯也好,统统不过是替身。只不过我比她强,我长的更像!他总是喜欢说我如何如何,我就奇怪自打六岁认识他,见面地次数屈指可数,他又是如何对我如此了解?原来……他了解的不是我!他从不肯叫我的名字,就连在最亲密的时候也只是唤我做娃娃,原来……只是因为我不是她……我只是她的一摸影子,多可悲?多可笑!
所以我才说不能爱!爱了便是输!完全的信任,倾心的交付到头来不过是换得一个永远也好不了的伤。现在想来,他的那些什么再也不让我受到伤害的话语,简直是脆弱、可笑之极!是啊,如何能再受伤呢?如何能再受委屈呢?已经是千疮百孔的人,再多上一刀,也不过是穿隙而过罢了。
璎甯还在兀自的喃喃自语,在我听起来却是如此的悲凉。那个梦幻般的身影,本以为终是触到了他的心,可谁想……水中的月与镜中的花,本想握住他的手,握住的,却只是细细的沙。也好,反正我就快死了,这样也好……
璎甯突然转过头来,一股微风吹过,带的烛影摇曳,在她脸上留下一抹光华,那得意的神情,温暖的身躯与我渐渐枯萎的生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好像在说:“你输了。”
输了……吗?也许吧!也许我输给阿尘心底的那抹影子,可我才不会输给你这个疯子!你想要我死,我偏不死!阿尘不是要留住我嘛?那便死在他面前。伤了我的璎甯也好,骗了我的阿尘也罢,统统不会让你们得意!自损三千也要伤人八百!阿尘,我告诉过你的,不要骗我!我花千树也许是个淡泊平和的女子,但却不是软弱可欺,现如今便要你也尝尝那生生把心剜走的痛!
也许人在临死前最后爆发的那股力量总是强大的,我在璎甯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拔开瓶塞,将那如血的药丸吞了下去。冷冷的盯着她,璎甯先是一愣,继而狂笑了出来:“你受不了了吗?所以服毒自尽?哈哈哈哈哈,好啊好啊,你死了,叔虞便是我一个人的了,叔虞……我的叔虞。”她边笑边舞蹈般的旋转着冲了出去。
我已经无力管她,那药刚一入腹浑身便如火烧一般,如坠八寒地狱,那红莲业火灼烤着我的身躯,皮肉已然焦黑,心中却好似猛然被冰封的血珠,飞溅的瞬间变作那盛开的血莲。恍惚间,我好想看到了一个人的脸,明明不是阿尘,却有着阿尘额间的妖莲,用阿尘的声音轻柔的唤着:“娃娃……璎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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