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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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院的那天,妈妈已先回了公司,吴越陪着我回家,没人跟我提起傅南,没人告诉我他去了哪里,我像只牵线木偶般被吴越拎着出院,拎着上车,拎着回家。吴越开门的一瞬,我忽然像有了意识般泪流满面。吴越看着我失常的冲进屋子,一个一个房间的推开门,这里没有傅南,这里也没有,这个屋子里再没有傅南。我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边擦着不断涌出的眼泪边不停止的张望,寻找。有人从背后圈我在怀里,我闻见他身上的果香,心里加重的痛楚,“吴越,吴越,傅南,傅南,吴越……”我反复的重复着这两个名字,到最后连我自己也分不清我到底在喊着谁,我只记得我的不停止的大哭,使劲的撕扯着吴越的衣服,在他怀里像只受困的小兽般挣扎。吴越十分容忍的由着我歇斯底里的发作,等我累了,倦了,在他怀里安静下来了,吴越轻轻的说道,“婴宁,还有我。”
我抱着傅南的枕头呆呆躺在床上,没有开灯,只有清凉的月色一抹。以前睡不着的夜晚,我总是抱着枕头敲傅南的门,他穿着他的蓝白格子睡衣睡眼朦胧的替我开门,“又睡不着?”他看着一脸歉疚笑的我,问道。我努力的点点头,他便让开了一条缝。我满足的睡在他身边,抱抱他的手臂,说道,“晚安,好梦。”然后背对着他,安心睡去。他对着我的不理不睬的背影,恨恨的说道,“何苦半夜不睡来招惹我。”我偷笑着,听着他起床在厨房大口大口的喝冰水,心里满足,安然入睡。“你在想什么呢?”我睁大眼睛看着迷蒙暗色中一团黑色的人影,“傅南?”我疑惑的唤道。他俯下身,我看清他的脸,那双永远带着三分不耐烦的眼睛,水晶般在深夜里闪着纯黑的光芒,不是傅南,心里被忽然涌现的巨大的失望包围,像处在浪涛的深处,无处可躲,只能任由它淹没。吴越笑着看着我脸上的变化,“失望了?”我才看清他抱着个枕头,不由惊奇的问道,“你不睡觉?”他像得到了允许似的马上把枕头往我身边一放,便舒服的找了个位子在我身边躺下,才侧过脸,笑笑说道,“我睡不着。”我看着他在月色中异常柔和的脸,心里也柔软了,笑道,“睡归睡,可不能像以前那样霸着大半个床。”他道了一声晚安,便自顾自转过身背对着我睡觉,不再理我。心里暗叹,无论外表如何成熟,他还是那个任性又霸道的小孩子。
醒来的第二天,吴越已经不在身边。我套了件外衣,推开卧室的门。屋子里有一股早餐的香味,心里一笑,这个孩子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真是稀奇。好奇的寻到厨房,吴越果然在那,穿着我的红色碎花的小围裙,戴着绿色的手套,可爱的像某种小动物。看着他有模有样的打一个鸡蛋,放在锅里缓慢的煎,切些小葱,放些盐,一切不可思议的让人觉得神奇,这是那个说着君子不入庖厨的小王子么?心里这么想着,脸上也就不加掩饰的显出惊奇的神色,吴越看着我轻笑了一声,“婴宁,你又傻了。”手却仍然摆弄着他的煎蛋,动作娴熟的像个操练多年的厨师。我拉了拉外套衣领,看着吴越忙着他的煲粥,煎蛋,香肠,心里该是高兴,可是为什么总觉得有些隐着的伤痛,你寻不到他的在处,但是他却真实的存在在你心里某个阴霾地,等着适当的时机,倾巢而出。我看着看着,眼泪慢慢的流下来,很久,自己才发现脸上的一片冰凉。我抬起衣袖想擦干这不知所谓的眼泪,一只手却先于我抓住了我的手,我困惑的抬起头,吴越怔怔的看着我,仍带着他的绿色胶质手套,我尴尬的笑笑,“我这是怎么了?”他拿去手套,细致的替我擦去眼泪,“婴宁,不要再哭了。”我只能对着他软弱的笑着,眼泪却偷偷顺着眼角流着,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难过,像是忽然丢失了最深爱的人,心伤心痛,窒息不已。

吴越的早餐真的很好吃,鸡蛋煎的脆而不焦,连粥的味道都很纯,只是我胃口不好,只能不忍拂他心意的多吃了两口,便搁下筷子不敢再吃了,最近胃一直很不舒服,稍微吃多点便会想吐。我抱歉的对着吴越笑笑,“真的很好吃,不过我已经饱了。”他似乎没有认真听我说话,只是用筷子戳着煎蛋的表皮,我看着那些流出的未熟的蛋黄,胃里一阵恶心,“吴越。”他抬起头看了看我,“怎么了。”我摇了摇头,不言语的低头收拾着桌上的碗筷,听见他的声音翁翁的传来,带着沉闷,让人心里不由纠紧,“婴宁,收拾完东西,我带你去个地方。”
白色的花圈,黑色的幕布,哀戚的人们,白色的蜡烛,傅南的遗像。我被吴越扶着站在黑白色的葬礼的门口,智力一瞬间下降为零,手脚冰凉,只是拉住吴越往回走,力气大的连我自己都很惊讶。吴越生气的反抱住我,“婴宁,你在干什么?”我几乎是哀求着,“吴越,我们回去,我不认识这里,我不认识这些人,我们回去,我们回去。”吴越扳过我的头,迫使我直视着那张苍白的悬挂正中的照片,温和笑着的傅南。我紧紧闭上眼睛,眼泪顺着睫毛大滴大滴掉落,嘴里嗫嚅着,“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吴越,我们回去。”吴越的声音冷冷的,我觉出他的手指的用力,似乎根根嵌进我的肉里,锥心的疼,“那是傅南。”傅南,这个名字像个咒语似的在我脑力旋转,傅南,傅南,爱笑的傅南,眼睛温和的傅南,永远乐观的傅南,睡觉爱侧着的傅南,爱吃青椒和红椒的傅南,说我是天使的傅南,傅南傅南……我无力的从吴越手边滑落,像风筝断了线,无力的滑向地面,跪在门口的阶梯上,呆呆看着那个还是朝着我温和的暖暖的笑着的傅南。傅南挽着袖子从厨房里探出头,问道,“婴宁,晚上吃南瓜粥还是西瓜粥?”傅南抱着我在阳台看从机场刚飞出的一架飞机,“婴宁,以后我们去日本定居,每天晚上我们坐在小屋的门口看黑色的天黑色的海,我要点一盏白色的灯,要是你迷路了,远远的,就能看见它,我会在那等你……”傅南像只鱼一般在水里游得畅快,身材优美,看的我也羡慕,他从水里探出头,吐出一口水,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笑着对我说,“婴宁,你真的不下来吗?水是最温和的东西,你会喜欢它的,来吧。”我看着傅南对我伸出的那双湿漉漉的手,仿佛近在眼前,可是无论如何,我抓不到,怎么也抓不到。“傅南!”我终于哭喊着叫出他的名字,声音尖利,我看见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回过头看着我,黑色的一片,白色的一片,唯独傅南,笑的光辉,柔柔的温和的一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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