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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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钱的太太无法想象摆摊卖水果的老人多么担心城管,在工地上熬着酷暑搅绊水泥的民工也无法想象那些在空调办公室里的officelady多么憎恨这无趣的一天。废话总是一天当中说的最多,还有谎言和八卦。又腾出时间咀嚼消化垃圾食品,回去再跟不喜欢的人睡觉或者一个人睡觉。爱的时间又太少了,而那些错过的,都是我们最爱的。
郭微在睡觉前听见展欢颜在里屋说梦话,她总是喜欢说梦话,她的银行密码就是这样透露出来的。
“八千块,还欠我八千块……。先生买玫瑰花吗?………”
是啊,以前偷了她四千,现在又欠了四千。
半夜起来上厕所,展欢颜的嘴有点苦,揉着眼睛打开灯喝水,顺便瞅了瞅郭微,指甲刮破的脸已经停止流血,整个人可怜楚楚。
“他要是有男朋友就好了。”展欢颜自言自语道,“也许她就不那么喜欢赌博了。”抬头看看窗外的一小块天,还没天亮,虫子瞿瞿的叫,凉凉的阴风一阵阵刮进来,关窗时有点害怕,总觉得后面有人。
开会,上官林勇基本上不用发表什么意见,公司是做的是金融投资,大方向上是上官红把握,上官红的丈夫陈宏刚在德国法兰克福大学修的是法律与金融专业,理论上有着绝对发言权。
“旅游业,是的。世界旅游组织统计显示,世界旅游业中,国内旅游业收入约占总收入的91%。就是在一些经济发达国家中,国内旅游也占较大比重。我们要充分认识到旅游业的发展规律。”陈宏刚的眉骨有点突出,眼睛凹陷,成熟稳重但忧心忡忡,有点像写鬼故事的周德东。
与会的吉丽集团公司全体高层管理人员热烈鼓掌。
陈宏刚的声音缓和了些,“所以说,要关心时事,不要一天到晚都想着你们口袋里那几个钱,目光远大些。我准备投资做一个吉丽乐园。北京深圳有欢乐谷,郑州有火车欢乐谷,香港有迪斯尼,上海有环球影城主题公园。我们市有什么,屁都没有。这么大的城市,就几个孤零零的公园,一个摩天轮都生锈的儿童公园!大家有什么意见?”
上官蓝道,“我支持陈董的意见。”
陈宏刚眼神有些意外,但很快适应,扫视了四周,周围人纷纷表示支持。
上官红不由的看着了妹妹一眼,她今天穿了新的夏奈儿套装,黑白格子齐膝裙,短发,化的淡妆更显得干练成熟,三十三是女人魅力四射的年龄。
再看看自己,再保养也快四十了。
上官红更喜欢小妹上官紫,也许是因为没有利益冲突关系的缘故,上官紫跟自己更亲近更肆无忌惮,失去父母的四姐弟一路走来也算是相互扶持。上官红就像是母亲,陈宏刚像父亲。
上官林勇说了句赞成,然后思想开始走神。他三十二岁了,最近才觉得很多事情自己没有经历过,很遗憾就这样结了婚。
不管怎样,还是这样过下去吧,看着开会的各位亲戚同事,上官林勇有点困,昨天晚上没睡够,现在眼皮在打架。
投资就投资吧,反正这么多领导在,轮不到自己这个名义上的总经理发表什么意见,一些文件自己过目,没什么问题就签字,钱的问题十万以上的资金由财务总监上官蓝批示。每两周一次董事会,开完了也不见得懂事多少。
生活中就是缺了点什么。
爱情。
因为是下午才上班,展欢颜睡到稀里呼噜,自然醒。想到别人还欠自己钱,一种安全感油然而生。虽然身无分文,好歹也算个债主。可以随时扔下内裤对着欠债人道,“喂,洗干净点,二十块洗一条。”
正YY之际,肚子咕噜了一声,这么快就饿了,喊道,“郭微,搞点吃的进来。”
拉开窗帘,满屋子阳光,走出小门。拉开郭微的帘子,她的行李不见了。
她去哪里了?
携巨款潜逃?
糟糕,跟她做了这么久的朋友连她家电话都没存,糟糕,钱包仅有的三百块都不见了,糟糕,马上要交房租了,糟糕,手机找不到了,糟糕,有人在敲门。
在开门之前,展欢颜发现桌上有张纸,“我走了,以后会加倍还你的钱。”
我靠,交友不慎啊!
敲门的人几乎是用踢的。
“来了来了。”展欢颜在洗手间里洗了冷水脸,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流下来,不能被父母知道。
门口是个奇怪的男人。长着一副死人的脸。
“郭微是住在这里吗?”死人脸白多黑少,面部表情僵硬,白色马甲,眼睛有点鱼泡肿。
“她搬家了。”展欢颜不想惹麻烦,“你找她什么事?”
“她上个月借了我们老大五千块钱,说今天让我过来拿。”死人脸的眼屎好象没有洗干净,沾在眼角,说话带浓重湖南口音。
展欢颜头有点痛,这个家伙到底欠了多少钱,怪不得要跑路了,不过那个手机是新买的三星,被她拿走,心里有点心疼,贱卖就可惜了。
“她不在。”展欢颜准备关门。
砰的一声,门被推开,刀子抵在展欢颜的喉咙,死人脸凑的很近,恶狠狠道,“她走了,你有吧。”
“我?”展欢颜有种想哭的冲动,“大哥,我比你还惨啊,我的手机都被她拿走了。你别这样啊,入室抢劫罪很重的啊!”
“把卡全部交出来,还有现金。”
“IP卡要不要。”展欢颜嘀咕道,看来以后还是一个人比较好,交了这个损友。
连床垫都被翻起,总共现金三十块六毛(含硬币),死人脸沮丧道,“他妈的比我还穷。”
去银行,插卡进去,死人脸要吐血了,“我靠,里面还有七块钱?”
展欢颜点点头,“我是今天早上才知道她走的,我所有的值钱的东西都被带走。所以,我也帮不了你了。你是湖南人吧?我也是。”
“老乡啊?那算了吧。”死人脸忽然和悦起来。
展欢颜是东北人,但精通各地方言,这使得她经历数次打劫都是用攀老乡这招顺利逃脱。
“大哥……”展欢颜的声音变得无比凄凉,“我吃晚饭都没钱了。”
这句方言是用地道的永州口音说的,那讨债的突然同情她起来,乡音难改啊,点点头,从怀里拿出张一百的给她,问了银行守门的保安一只笔,在钱上写了电话号码一边道,“有困难,找老乡。”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展欢颜松了一口气,一百块,去进货吧,日子要从头开始了。

此时的郭微,在火车上,她不知道前方在哪里,她以为离开这个城市就离开了一切。先换个地方,等赚些钱在回来。她想展欢颜会原谅她的。
郭微在一个星期内得到了她想要的,不费太多力气。
宋麒麟把二十万存进指定账户,一阵心痛。这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员工这个月工资都要因此而推迟发。而所有的酒水都将涨价10%,谁叫人家来头大。何村豹含着眼泪辞职了。
看场的人又要重新招聘。
郭微下了火车,接她的是一个男人,以前的一个男朋友,在夜总会里当领班,跟一些妈咪很熟悉。展欢颜的卡用纸巾包得严严实实放在包包里的拉链小包。
“想通了?”秦丛善接过旅行包。
“只干一个月,存够钱就回去。”郭微没有吃饭,火车上的方便面闻起来是大便的味道,摇晃了一个通宵,早晨胃是绞痛,天气变凉,更让负债的人心生绝望。
“先吃早餐,再回我那休息,晚上我带你一起上班。”
“好的,麻烦你。”郭微点点头,秦丛善没有什么太大变化,脸是消瘦了些,总是带着波澜不惊的笑,而自己那种落魄的神情,刚好符合了他的心理―――你终究还是要依靠我的。
郭微喜欢赌,扑克、麻将、老虎机、**彩、买马都喜欢,给父母在老家赢够一套廉价商品房,连房子里的彩电家具也是在牌桌上得来。本命年到的时候,穿红内裤也抵挡不住煞运。
在路边吃了几个水饺,心里踏实了些,好吧只要有钱,为了钱,就这样堕落一次吧,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靠最原始的身体来赚钱。
秦丛善快到三十了还没有结婚,他太挑剔,总想找富婆,漂亮优雅身材一流的富婆,二奶也可以接受。可惜这样的角色不怎么光顾他,于是孑然一身,房间的地面上全是A片,**的那些产物用矿泉水瓶装起来,放在冰箱的冷藏层,等家里来客的时候混到冰淇淋或速溶咖啡里笑眯眯的看人喝下去,单身久了,多少有点变态。
有个地下室,锁着门,里面更腥。
旅行包放在地上,人被扔在床上。郭微看着身上趴着运动着的光溜溜的男人,心里有一丝悲哀,好吧,这次免费。
喝牛奶后睡觉,感觉牛奶够腥,秦丛善穿起裤子回头道,“别想那么多了,我出去买菜,你睡到下午吧,没有人打搅你。”
而窗外的天空,就这样一点点黑下来,郭微抱着温暖的被子,而气息却是陌生的恐怖,她想念与展欢颜合租的那张床,被太阳晒过的床单散发的那些熟悉的味道,因为旅途困倦,还是睡了。
展欢颜还是准备继续上班,报警也没用,谁也不会为了几千块千里追凶,钱没了,朋友也没了,还有自己,还要活下去。不管怎样,总是觉得前方有希望在等待自己。
宋麒麟有气无力的看着手捧鲜花小熊的同样有气无力的展欢颜,打招呼道,“早啊丫头,你那个搭档呢?”
“她不会来了。她回家有事。”展欢颜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麒麟酒吧人不多,天色还早。
“从今天开始你每天要多交200块。”宋麒麟无奈道。
“啊,为什么,我现在很穷呢。”展欢颜终于明白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
宋麒麟没搭理她,径直朝包房走去,他要检查那些为他赚钱的机器是否正常运转。
展欢颜到厨房,准备找熟人搞两个面包吃。迎面差点撞上芳芳,脚下一滑,摔倒在地,脚咔嚓一声,倒在厨房滑腻的地面上。面包是芳芳请客,但今天的生意是做不了,只能占个座位摆摊了。
上官林勇进来时看见她在哭,音乐很大声,她也大声的哭,怎么不哭,唯一的一百块进货的鲜花一朵都卖不出去,脚扭伤,肚子还要吃饭。一个陌生的不知什么想法的男人坐在旁边,除了陌生人,没有别人可以爱了?还是应该回家,离开这繁华诱惑城市。
上官林勇耳朵竖起来,听她说这些遭遇,深表同情,他本来就想泡她也想炮她,现在正好有个机会。拿钱去买太庸俗,而适当的关心加上温和的语调彰显魅力才是他想要表达的。
我们在爱上一个人之前总是自负的以为自己不会爱的那么深。
郭微被秦丛善带到一个包房,化了淡妆的郭微穿的很清纯,长裙,但里面什么也没有,他让她这样穿。
妈咪是个艳妇,艺名雪肤,皮肤的确挺白。看了看郭微点点头,“你听话,我会给你安排。秦哥带来的,我肯定给足面子。你的事情她跟我说过了。”
大厅里有人在卖鲜花和小熊,郭微想起在另一个城市的展欢颜,心里不是滋味。
雪肤道,“如果是出台,你一个星期就能完成你的目标了。”
郭微看了看秦丛善,他点点头,自己也跟着点点头,这意味着她能够更迅速的把钱还清。
上官林勇慢慢的靠近展欢颜,幻想着她鲜美柔滑的身体是怎样的滋味,至于她的哭诉,那是其次,总不能因为同情而生喜欢,那是虚伪,同情是同情,目的都是那张床。
展欢颜只顾着说话,头不知不觉被上官林勇带到肩膀上去了。
上官林勇的嘴唇正待附到MM额头上时,门口又打架了。
宋麒麟大慌张,不是钱已经打到账上了,怎么还来。怕影响生意,赶紧到门口看个究竟。仍然是墨一,这次不是拿钢管,是刀,带着锋利的倒钩,怒气冲冲。
“我给你了啊,你没有收到吗?”宋麒麟把那张银行单据拿出来。
吃了一记大耳光,墨一把银行账户明细单拿出来,“有鬼吗难道,你还想戏弄我。”
帮派头子不相信墨一,如果明天拿不到钱就要开除他。
开除倒没关系,但开除的过程是自己选择切除自己的某一五官。
墨一急了,带着一帮人又过来。
宋麒麟想,这是讹诈,叫人先在门口顶着,自己动用了平时舍不得动用的关系,说援兵二十分钟后到。
上官林勇的嘴唇沾上展欢颜的唇时,展欢颜的右手紧紧攥着一小叠钞票,那是上官林勇“借”给自己用的。难得有个好人,亲亲就亲亲吧。
秦丛善的地下室里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门里面似乎有老鼠被蛇吞噬的吱吱声,那种呐喊,近似于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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