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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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子洲头,湘江自旁缓缓流过。夜色之下,水如练,桥如拱,窗外自是有别样的风景。加蓝和苏轼苏东坡烟雨楼饮酒尽欢之时,已是深夜***阑删,自是兴犹未尽而同回沁雪斋歇息,等候冰凌不提。
且说这长沙城内,共有两个英雄人物,一个是沁雪斋主人冰凌,于城东二十里处居住。另一个就是这位于长沙城内烟雨楼附近橘子洲头的碧玉堂堂主谭彪。
谭彪年方四十,本是当地富商,因不善于打理生意,仗着有一身好武艺,少年时闯荡江湖,后回长沙开馆授徒,一开始是一呼百应,乘风头正盛成立了碧玉堂。随着年纪增长,这谭彪逐渐无意江湖,慢满淡出人们的视野,直成了闲云野鹤和深山不见人一般的人物。这谭彪又始终是和梁汝岱一般仗义疏财的人物,日积月累,在长沙城内逐渐树立起自己的威望,在江湖上威名显赫,说不上叱咤华夏武林,也是名贯大江南北。
只是这碧玉堂主人素不喜抛头露面,结识之人尽是些绿林首领和英雄人物,且这谭彪性格怪癖,为人处事上十分挑剔,不好酒肉财色,又有洁癖,所以,长沙城内人人皆知有个碧玉堂十分了得,却一直不知堂主是的庐山真面目。
谭彪低调处事,行走江湖一直义字当头。其子谭小皇却一直飞扬跋扈,不出几年便名震长沙四县九街十八巷三十六胡同。这谭小皇是谭彪谭堂主的一根肚苗儿,自幼师随其父学艺,不免有恃无恐。谭彪因怕其子被其母溺爱娇宠,便将其送到衡山派学艺。俗话说将门无虎子,这谭小皇也是练武奇才,不出五年便将衡山派剑法学到手,随后自负下山,要在江湖扬名立万。
谭小皇一直对其父的作法不服,却又不敢违抗,顺从的表面实际上是十足的叛逆。
这一日,谭彪喜得一匹宝马良驹,心头的狂喜难以形容,所以天不亮便用过早点独自外出遛马。这可欢喜了苦闷已久的少主人谭小皇。吃过早饭,谭小皇便带着父亲的得意弟子、和自己臭味相投的叶飞及数十名手下外出招摇,收敛保护费。
江湖门派,鲜有靠耕田犁种维持生计的,无非是开门授徒敛财,垄断生意抽取利润留成,更有甚者是依靠强取豪夺来开创增收门路。这碧玉堂也不例外。碧玉堂堂主谭彪生性不是贪婪之人,时不时尚能维护正义,在长沙城内可以说是有口皆碑,人人提起碧玉堂还是交口称赞。可是谭小皇一回来,商人百姓包括地痞流氓可就惨了。这谭小皇一是武艺高强,有其老子在背后撑腰,又有雁过拔毛的精明,简直可以说是长沙城内跺跺脚,家家房檐上都落土。
这样过了几年都没有惹出什么大娄子,只是这一天谭小皇运交华盖,他出门去的地方不是别处,偏偏是那家门口的烟雨楼。
这烟雨楼可不简单,貌似普通寻常的酒楼,正常营生的背后却暗藏着许多东西。烟雨楼幕后主人便是其子被醉梦客所杀的淄衣派长老韩东。韩东久居长沙无寸草建树,围剿力量酒馆又痛失爱子,正在百般焦虑和痛心之时,见到谭小皇一来便有意为难。
来到长沙以来,韩东整天都被天下盟的事情搅得焦头烂额,早有心找碧玉堂堂主一决高下,正苦于机会难寻。今正心烦气躁之际,又闻叫嚣之人便是碧玉堂堂主的少爷,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毫不客气地令人将来人扫地出门。
谭小皇不知深浅,见一黑色衣服的老头横臂挡在烟雨楼前,当下大怒,手一挥,数名手下便齐齐一声呐喊,纷纷掣出兵器。韩东有备无患,站在门外喝退手下,拳打脚踢,顷刻之间把靠近自己的人打的个落花流水。
叶飞见来者不善良,挺三股叉直奔韩东。韩东气定神闲地左右躲避,见攻势凌厉,边招架边问:“你武功并非碧玉堂门下,报上名来?”叶飞也不多言,只说一句道:“你尽管接招就是了,我就不相信你不出兵器!”
韩东果然并不出兵器,使出一招“白鹤亮翅”,随即一招“鹰爪锁吼”反攻。叶飞将身一闪,大怒道:“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说着话,手中钢叉虚晃,欺身而进。谭小皇在旁边指点道:“封他下路,上挑,刺他臂膀。”话音刚落,叶飞使出自家绝技“风生云起”、“霸王挥鞭”和“引水劈山”三式自下而上又自上而下向韩东招呼。韩东看招式眼熟,一一躲过道:“你和漠北七雄什么关系?”叶飞并不答话,又是一招“翻天覆地”,韩东不再客气,转身向前跃出几步,脚点墙壁身体后翻。
助战观看的谭小皇看得清楚,正要开口提醒,韩东已然落到叶飞身后,脚步没有停稳便迅速出手封住叶飞的几处**道。
叶飞面朝墙壁,再也不能动得一动。谭小皇知道遇到高手,宝剑出鞘,左手并中食二指,一招“鹤翔紫盖”飞身而来。韩东制服叶飞,便见谭小皇一剑迎面,身体只是略微后扬,脚尖已踢向谭小皇的手腕。
若这一脚踢上,纵是手腕能保住,手中之剑也会脱手而出。谭小皇怎能不知,手腕一旋,随即足借墙壁之力,跃过韩东又回身刺出一剑。这一剑叫做“雁回祝融”,端地是剑法娴熟,力道非常。之间那韩东将脚下一拧,身体早砣螺转开躲开第二剑。谭小谎尚在迟疑,韩东微微笑道:“也就这等本领,可笑,可惜。”
谭小皇怎受得这等耻笑,双眼冒火,身体旋转落地,双腿随即连环踢出,一剑向天。这一式叫做“天柱云气”,剑舞青光一片,双腿无形无影。韩东双掌频出,招架谭小皇双腿的攻击。谭小凰用意不在脚攻,近得身来便收势,身体翻转上升,那人和剑便舞出轮状的杀气倾斜着袭向韩东。韩东也豪性大发,喝一声“来的好!”韩东曲臂气运丹田,手臂暴涨前伸,掌心向内,找准破绽击出,翻腕击出。这两掌力量不大,确实精确无比,正好穿过谭小皇左肋唯一的空档结结实实击在胸部。
谭小皇跌落在地,剪脚旋风扫地而起,一连两式“泉鸣芙蓉”和“石廪书声”,人剑合一咆哮着刺向韩东。剑里杀气倍增,韩东知道这是玉石俱焚的打法,脚尖一扬,早踢一块石子。韩东伸手捏住石子,冲一剑飞来的谭小皇喝道:“着!”谭小皇知道不好,挥剑抵挡,直觉胸口一麻,身体已开始无可挽回地落地,一身闷响跌落在地,也是再也动弹不得。
随从而来的其余众人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或者勉强站起来,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该冲上去还是落荒而逃。韩东令人绑了叶飞和谭小皇,接过毛巾抬腿拍打着黑色的靴子道:“速去告诉你家主人,就说烟雨楼东家、开封府韩东路经过长沙,即将拜会碧玉堂堂主。”众人闻得此言,个个如遇大赦,一哄而散。
早有手下将谭小皇和叶飞缚得结结实实。叶飞面无惧色,双臂剪绑,满不在乎。只是这谭小皇从未经历此败,顷刻之间被韩东击得溃不成军,又见烟雨楼上之人训练有素,个个身怀绝技,自时方才不禁满腔懊恼,直恨学艺未成自满过甚,想起父亲的告诫,高傲的头颅低了下来,额头一绺长发遮住了眼睛。

那韩东并未怎的正视谭小皇,直令人缚至后院,诺大的一栋楼里空了,只留下叶飞和韩东二人,还有墙壁上苏轼的狂书——《赤壁怀古》。
话说这碧玉堂堂主谭彪,这谭彪并不知道其子被捉一事,喜得宝马一早而出,到晌午方兴尽而返,乘舟载马越过水波,及近碧玉堂,却见门外有数人围着一人正争斗不已。
那正中一人正英雄年少,以少敌众,越发精神抖擞,眼见得碧玉堂门人将要落败,谭彪一声清吟,使众人顿得一顿,早已经脚踏微波几个起伏来到近前。
众人见主人来到,早已收手,那人也停止打抖,转过身来注视谭彪。
谭彪也在打量这人。
但见这人面目清秀,剑眉直插鬓际,既有江南俊才的文雅,举手投足间,北方汉子的粗旷和豪爽又使得这一人更添几份英雄气概。
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辞别梁汝岱梁青竹的山东人氏废默是也。
原来,废默离开梁府已是三日之后。废默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客栈结了欠帐索回马匹。谁曾料想客栈老板见废默一去数日不返,竟将寄留在客栈的马匹充作补偿拉到马市去卖。这掌柜的虽是凡人,却因接触人多,也倒阅历颇多,见废默极是珍惜这马,又怕日后回来索赔,便吆喝出大价钱来卖。
长沙城的马市上来往的终归是乡野走卒、卖车引浆之辈,谁能出得大价钱买这一匹踏雪宝马?客栈掌柜的插标卖马苦等了一天,正打算低价处理,却正好碰到碧玉堂堂主谭彪。
谭彪以三百两纹银的价格买得这匹宝马,在众人眼中无疑是疯了一般,连客栈掌柜都不曾想一匹马能这么值钱。不过生意就是这样,一个愿买,一个愿卖,公平合理,天经地义。客栈掌柜台识得碧玉堂堂主谭彪,知其慷慨大方,千恩万谢地收了钱美滋滋地走了。
一连几日都相安无事,就在客栈掌柜都以为那废默是筹不来饭费和住宿银两抹不开脸面拔腿开溜的时候,废默兴高采烈地出现在客栈门口。掌柜的叫苦不迭,却又因为能够找到下家而暗自庆幸,于是一一坦言相告,这才使废默闯上碧玉堂。
碧玉堂位于橘子洲上,四面环水,为一湖心小岛。四面绿水环绕,中间郁郁葱葱之中坐落星星点点的白墙小院,俱是碧玉堂的属地。平时若无主人知会,陌生人休想进得岛屿。废默来到橘子洲,却不能进得碧玉堂,于是施展轻功,用两根竹篙交错漂浮水面垫步飞掠湘江。
随从谭小皇去烟雨楼遭遇大败狼狈回来的人见不到主人,又见一人横闯私人重地,误以为是韩东邀来的助手。眼见来人功夫了得,忙敲钟召集众人迎战。
废默本无心滋事,只是想索要马匹,见碧玉堂众家丁手下极是不讲道理,也不由气恼,有心想教训一下这些猖狂的下人,手上使出五分力气,把几十人打的落花流水。正在不知该如何化解之际,便听一声高叫,回头见一人乘舟载马而来。
舟上之人相貌堂堂,十余长宽的水面竟是一掠而过,废默便知定是碧玉堂主人回来,于是住了手细说原由。
谭彪喝退下人和弟子,听废默道时,那小舟方才缓缓靠岸。谭彪道:“小兄弟莫怪,都是手下无知,失礼了。”谭彪语气轻缓,又有人匆忙在谭彪耳旁低语,谭彪立刻变了脸色。废默知道谭彪定是遇到什么难为事情,见他言语诚恳,心想自己怀**有纹银二百两,那踏雪马已然让碧玉堂主人花去三百两银子,这索要马匹之事再也不好提起。
谭彪引废默进得碧玉堂,唤得手下牵马还给废默。
废默惊道:“万万使不得,踏雪宝马已是谭堂主所有,谭堂主又是这般人物,红粉佳人,宝马英雄,权当废默前来冒犯了,得罪之处还望谅解。”
谭彪碧玉堂里坐定,敬茶道:“君子不夺人所爱,若不是仇家前来寻仇,谭彪定当倒履相迎,以尽地主之谊款待。只是今日事情紧急,小兄弟切勿客气,牵了马走了的好,省得埋下祸端。”
废默正色道:“谭堂主太看不起废默了,废默并非什么英雄人物,却也向来爱恨分明,今和谭堂主一见如故,谭堂主的事情,自然也当是废默的事情。”
那谭彪强打起三分精神,暗想韩东不过年迈之人,早已不是当年之勇,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在碧玉堂里还怕他怎地?谭彪这才面带笑容,和废默一番客套,重新置换新茶。废默便将踏雪宝马押在客栈以及前日和天下盟失之交臂之事细细讲起。谭彪闻知踏雪宝马便是天下盟左护法萧傲薇坐骑,更是双手推辞。废默见谭彪提起天下盟便面露异色,有心想问,却有不知道从何提起。
转眼正午,碧玉堂的厨子端出一盘金华火腿、一碟腌鹅掌和几样时令鲜蔬,又取来一坛竹叶青酒待客。废默观谭彪神色揣揣,终是问起寻仇之事。谭彪不便加以隐瞒,便将谭小皇被俘虏和自己少年之时和韩东结仇之事说了。谭彪道:“韩东现在已是淄衣派长老,早有意兼并碧玉堂,前仇旧恨,想来今日也该有个了断了。”
南方人不善用酒,谭彪小杯敬之,废默不甚习惯,看谭彪只顾夹菜,便自斟自饮道:“废默曾见识过韩东,只是不知其武功究竟如何。此人狭挟持令郎,以他长老之尊,料想令郎生命无碍,谭堂主也不必多虑,纵是你我二人战他不得,这此处也有天下盟的英雄们在,我倒要看看他韩东怎能只手遮天?”
谭彪苦笑道:“兄弟有所不知,我这碧玉堂里最忌讳天下盟这三个字,兄弟休要再提。再说,恩怨只是个人恩怨,何敢劳扰废默小兄弟?碧玉堂荣辱得失早已置之度外,有小兄弟这一句肺腑之言就够了。只是,纵是谭某不才,即使谭某身家性命顷刻无虞顿丧,也未必肯向那天下盟说得一个‘助’字?”
此言一出,废默便知碧玉堂和天下盟定有纠缠不清的恩怨,于是不再提起。这日头渐渐西移,酒意涌来,谭彪苍白的脸上飞起两陀红晕。废默望着面白无须犹自怔怔出神的谭彪谭堂主,以为他在想今日一战之事,又怎能想到他数年来一直苦苦恋着天下盟右护法冰凌?
那个美貌女子的面容在谭彪面前层层幻化,直让他吁声叹气,酸楚满怀。
而此时的天下盟右护法冰凌,正和宗天宙到达冀州之地,身在千里之外的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碧玉堂堂主年近四十还对自己念念不忘。正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一分说,却也终于让早有妻室的宗天宙知道冰凌为何单单不谈论婚嫁、以一个女子对自己追随左右鞍前马后不辞辛苦的谜。
这一日,正是纷波叠涌之日。这时,碧玉堂外穿云箭穿空而响,早有人禀报道有人乘舟闯进来。谭彪扼扼护手,扣紧英雄丝绦,冲废默抱手道:“兄弟,今日就当别过,堂下有小舟相候,若谭彪今日能得以庆幸,他日定当陪君秉烛煮酒。”
危难在即,废默怎肯拂袖一走了之。谭彪无奈,吩咐撤去残杯淡盏,开门迎客。
但见湘江水面上,一叶扁舟如梭,舟上三人长身而立,红日下面目攸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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