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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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谁能告诉朕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李静阗领着一大群人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也不管眼前是谁,逮到第一个人就开始问。
李静阗若是问的别人,那人就算不知道前因后果,也会将目前的情况对李静阗说个清楚。可站在门口的,恰巧是姬冰落及李月娘,她们俩正在为接下来由谁去动手而争论不休,听到有人插进来,想都没想,水袖一扬便把李静阗给“送”出了道观。
“皇上!”堂堂一国之君就这么被打了出去,可吓坏了周围的一干臣子,大喊了一声便纷纷冲了出去。一时间,整个正厅又回复了方才的情况,只除了多出一个纪如江。
纪如江原本是被李静阗叫人押过来,怕要是出现什么意外,也有个纪家人做挡剑牌。但是方才众人都冲出去看李静阗的情况,也就没有人再管他了。
踱着方步,纪如江慢慢地走到李老夫人的面前,冷冷地看着惊恐地瞪着双眼,越发缩成一团的李老夫人。“祖奶奶,您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嘴角扯出一丝残忍的笑容,纪如江轻柔地问道。
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李老夫人这才看清了眼前站的是什么人,她扑过去抱住了纪如江的腿,拼命地喊着:“如江!如江!救救我!快救救我!”
“救你?”纪如江从眼角看到闻人靖宇等人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转到了自己这里,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了,“我为什么要救你?”
没想到纪如江竟然会这么说话,李老夫人明显一愣,这才挤出一丝“和蔼”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回答:“如江怎么会这么问呢?我是你祖母啊。”
“祖母?”纪如江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得腰都弯了下去。过了好一会,他才的直起身子,对走到他身边的姬冰落及李月娘说道:“二位嫂子听到没,她现在倒是记得我是她孙子了。”
“你现在便是让她记得你是她祖父她也是会记得的。”看都没看李老夫人一眼,姬冰落的目光落在了刚刚从昏迷中醒过来的玉虚身上,“呀,道长大人醒过来了。”
她这么一句话,让神志都还没有清醒过来的玉虚巴不得自己可以再次晕了过去,只可惜,姬冰落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她飘到玉虚的身前,叹息着问道:“道长,在你给老夫人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主意的时候,可曾想过今日的后果?”
看到玉虚拼命地摇了摇头,停了下又拼命地点着头,姬冰落心中本就烧得旺盛的怒火更盛了,她扬起手用力给了玉虚一巴掌,打得玉虚头偏向一边,嘴角流出一丝鲜血。
“呵呵,可以真真正正接触到人的身体的感觉的确是不错,可以光明正大地在阳光下行走的感觉更不错。道长,你是一定知道我是怎么做到这样的吧?”
“因为那消失的七个人。”玉虚不想回答,但是在姬冰落那带着杀气的目光下,他不敢不回答。
是这样吗?一直在旁边听着的闻人靖宇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徐蓝,在看到徐蓝肯定地点头时,闻人靖宇不禁痛苦地呻吟了一声,用手捂住眼睛以阻止将要从眼中流出来的液体。
“那你一定知道那七个人结果会怎样啰?”姬冰落似是完全没有注意到闻人靖宇,仍是径自追问着玉虚。
用力咽下了差点叫出口的惊呼,玉虚颤抖着回答:“魂……魂飞魄散了。”
“啊……”闻人靖宇心中一惊,猛然一抬头,发现姬冰落正看着自己,这才知道姬冰落方才的话都是问给自己听的。
“现在你们知道了么?”姬冰落的话不仅是说给闻人靖宇听,同是也是在告诉李月娘,“无论我今日杀不杀这俩人,结果都是一样的。如今封印已经被解开,只怕鬼差少时便到,这一切罪责便由我来负担好了。”
“我……你……”李月娘瞪大了双眼,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你早就知道,是不是?”转过头,李月娘看着低垂着头的纪如江。
“嗯。”纪如江轻轻应了一声,随即说道,“我一开始便告诉了二嫂。”
“那你们还要这么做?”话是数个人一同问出来的,闻人靖宇、徐青、徐蓝、董震,甚至是刚刚从门外走进来的李静阗都不能想象到底在他们心中有着怎样的仇恨,要用这永生永世作为代价去报复。
“你们知道什么?”姬冰落怒视着他们,神情激动,“身在局外的你们知道什么?你们怎么知道这个纪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你们又怎么知道纪府今日的荣华富贵是用什么做为代价换来的!你们怎么知道纪府到底有多肮脏!”
“我们是不知道,可以也许你愿意告诉我们。”闻人靖宇轻柔地劝说着——以前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已是无法挽救的了,可是至少他可以让姬冰落不要再继续下去,这样的话,也许他还可以用他自己的这一生以及今后的生生世世去行善积德,让姬冰落早日解脱。
“来不及了……一切都太迟了……”扬起手,姬冰落用尖锐的指甲对准了玉虚的双眼,“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刺瞎你的双眼、刺聋你的双耳、割断你的舌头,再废掉你的双手双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要你痛苦一辈子!”
“不要!”众人惊呼,想到上前阻止,却发现一有道无形的阻碍挡在了他们与姬冰落的中间。
“该死!”闻人靖宇低咒了一声,示意徐蓝想办法把法术解开。
“不用尝试了。”李月娘站起身走到了众人面前,“这个屏障是我用我的魂魄凝成的,要解开除非是我魂飞魄散。”回头看了看姬冰落,李月娘笑得温柔,“以前我帮不上冰落,至少我这次可以和她同进退。”
“不要!千万不要再继续下去了!那两个人不值得你们陪上所有的一切!”外面的人心急如焚,却丝毫影响不了里面的一人两鬼。
“娘——”清脆的童音自门外传来,成功地阻止了姬冰落的下一个动作。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楼淡烛怀抱着一个小孩,施展着轻功飞了进来。
“娘……”楼淡烛抱着的小孩正是被纪如江刻意留在纪府的纪凡宇。看到自己已逝的母亲,纪凡宇也不等楼淡烛站稳便挣扎着从他怀里下去,张开双手便要向姬冰落扑去。
“当心!”在纪凡宇撞上那个无形屏障之前,闻人靖宇及时地拉住了他,并在他拼命挣扎的时候解释道,“她们设了屏障,你是进不去的。”
看了闻众靖宇一眼,纪凡宇将信将疑地把手伸了出去,果然到了一定的地方便无法再向前伸展。深吸了口气,纪凡宇又向前走了两步,一直到无法前进了才停了下来,看着一直低着头,没有向自己这边看过一次的姬冰落。
“娘……娘……”纪凡宇一遍又一遍地叫着,试图让姬冰落看自己一眼。
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姬冰落的反应。半晌,才听到她的声音幽幽地传来出来:“为什么?为什么要把他带过来?”
“因为淡烛认为现在最能够阻止你的人就是宇儿了。”回答姬冰落问题的,不是去纪府带人的楼淡烛,而是闻人靖宇。母子连心,这原本是大家都可以想到的事情,但闻人靖宇关心则乱,反倒是慌了手脚,丝毫没有想到这个方面。
“是吗?”姬冰落终于抬起来看了纪凡宇一眼,“可是你们错了!”再次扬起手,姬冰落狠狠地看着面色灰白的玉虚,“现在无论是谁,都不可能阻止我了。”
“娘!我求求您,停手吧。”纪凡宇尖锐的声音听起来是如此的凄厉,以至于让濒临疯狂的姬冰落都有了短暂的失神。
偏着头看着纪凡宇,姬冰落的脸上**了一丝柔情。
好机会!一直都在发抖的玉虚等的便是这么个机会,他猛地跳了起来,双手合拢,口中喃喃地念着咒语。
没有用的。姬冰落冷笑着,刚想说出这句话,却觉得心口似针扎一般痛了起来。闷哼了一声,姬冰落捂着胸口慢慢蹲下了身子。

突如其来的事情让所有人都慌了手脚,叫落儿的也有、叫娘的也有,都想过去看看情况,被偏偏被李月娘的屏障地拦了起来。
“冰落……”李月娘心中一惊,刚想去看看姬冰落到底出了什么事,只觉得心口一痛,竟是痛得浑身都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大嫂!二嫂!”纪如江扶着李月娘,怒视着正得意笑着的玉虚,“该死的你到底做了什么?”
“哈哈哈……”玉虚得意地扬了扬手中的一张符纸,看着眼前的一人二鬼,“你们当我就没有想到有今天这种情况出现吗?实话告诉你们吧,我早就留了一手。”
扫了一眼纪如江,玉虚笑得更加得意了:“我想这个吸食七个人的血便可以回到光明中这个方法是你告诉这个女人的吧?”玉虚的手指着痛着浑身发颤却紧咬着牙关一点声音都不肯发出的姬冰落,“只可惜啊,我早就在她们的尸体上下了符咒。”
“为……到底为什么要……要这么做?”微微张开口,姬冰落无力地问着这个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的问题。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我自己。”玉虚看着面落惊讶之色的李老夫人,“当年这个女人来找我,要我让那个正室死后都不得安生,我就想到了这个法子。你们不知道我今年已经一百五十多岁了吧?”
一百五十多岁?众人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最多六十余岁的道人,怎么也不敢相信他已经是这种岁数了。
“难道……”徐蓝心中一动,看了看姬冰落及李月娘。
“没错!我就是靠那八座牌坊做到的。”
“你骗我!”本已被惊吓和伤痛折磨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李老夫人因为满心的怒火,竟然硬是撑起了身子,颤抖的手指指着玉虚,双目中充满了恨意。
冷冷地一笑,玉虚摇了摇头,望着李老夫人:“不骗你我能达到目的吗?再说了,你纪府不也因此繁华了这数十年吗?”
“只不过与这数十年的繁华比起来,付出的代价更为可怕吧。”徐蓝原本便是精通术术的,玉虚这么一提,他还真想起来曾经看过一个这样的法术,“没想到纪府近几代男丁的早逝竟然是这样造成的。”
“哼,我需要那些牌坊来建阵,纪府的男人又怎么能不死呢。”嘴角扯出一丝残忍的笑容,玉虚得意地又加了一句,“便是不死,我也会帮他们解脱的。”
“也就是说,所有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闻人靖宇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虽然狼狈,但仍是有仙风道骨的玉虚。
“怎么能全部怪在我的身上呢?”玉虚指了指李老夫人,“若不是这女人的嫉妒心,我又怎么能找到……呃……”玉虚的话被心口的一阵巨痛给打断了,他低下头,只见十根长长的指甲刺入了他的心口。
“你……你……”玉虚指着姬冰落,怎么也想不通她怎么还有力量来杀自己。慢慢地软倒在地,玉虚觉得自己所有的生命都随着鲜血而流逝。“就算是这样……”玉虚看着姬冰落,一咬牙将手中的符贴在了她的额头上,“我也不会让你解脱的!”
“不要——”随着众人的惊呼,姬冰落及李月娘的身体越来越透明,最终消逝得无影无踪。
“大嫂!二嫂!”纪如江眼睁睁地看着他心中最敬重的两人就此消失,却无能为力,一怒之下抄起身边的一张木椅向李老夫人砸去,却被因李月娘的屏障消失而冲进来的董震给拦了下来,“你做什么?放手!”
“该放手的人是你吧?放开我!”纪如江只是一个文弱书生,哪里挣得过董震,手中的木椅轻易地便被董震给扔到了一边,人也被董震拖到了正跪在姬冰落消失的地方哀痛欲绝的闻人靖宇身边。
正在号啕大哭的纪凡宇见到纪如江被拉了过来,一把扑进了纪如江的怀里,不停地逼问着:“三叔,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看到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一个自己愿意承认的亲人,纪如江被仇恨烧热的头脑也稍稍冷静了下来。他伸出手无意识地在纪凡宇的头上抚弄着,嘴里喃喃地重复着纪凡宇的问题。
“如江贤弟,”闻人靖宇站起身,直视着纪如江的双眼,“不要再杀人了,纪府的悲剧还不够多吗?”
“可我不甘心……不甘心啊……”与闻人靖宇对视了许久,纪如江终于崩溃地捂住双眼跪坐了下去,“无论是视我如亲子的二娘,还是当我为亲弟的两位嫂嫂;无论是我心爱的女子还是我亲爱的妹妹,都被那坐深深的宅院给吞食了生命,而我连亲手帮她们报仇都做不到,我又怎么能甘心?”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李静阗沉着脸,拍了拍纪如江的肩膀,“总之朕答应你,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公道?呵呵……”纪如江冷笑着站起床,摇摇摆摆地向外走去,“怎么样的公道可以平息她们的怒火和怨恨?大哥可还记得那些樱花?”遥指着远方的牌坊,纪如江回头看着闻人靖宇。
点了点头,闻人靖宇双手紧紧地握成拳,等待着纪如江接下来要说的话。
“因鲜血而美丽的花,就如同纪家。牌坊下的那些女子是怎么死的,一开始我并不清楚,但有一天我去照顾生命的母亲,亲耳从她的嘴里得知了一切。勒死二娘、毒杀大嫂、活埋二嫂,逼死我心爱的女人,又用那么残忍的方法杀死如珍妹子,我真的不知道,在下手的时候,她们——我的祖母、我的母亲——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她们半夜可曾被噩梦惊醒。”
“纪如珍?”闻人靖宇和董震他们虽然认为纪如珍的死因可疑,但也没有怀疑到陈夫人和李老夫人身上去。虎毒不食子,他们实在是想不到这两个女人会狠到这种地步。
无奈地摇着头,纪如江叹道:“大哥啊大哥,为什么你从来不静下心来去想想我对你说过的话?”看到闻人靖宇茫然的神情,纪如江只得点明了说,“我曾经说过‘樱’这种花有一种特色,那就是它的香不是花发出来的,而是叶子。”
这就是说……闻人靖宇眼睛一亮,盯着纪如江。但纪如江已经开始继续他的故事。
“在得知二娘她们的死因后,我便有了报仇的念着,于是试着找人把她们的魂招回来,结果却发现了牌坊的秘密。在找到吸食人血的方法后,我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将方法写在纸上烧给了二嫂。结果,后来的事情你们也就知道了。”
如此残忍的事让纪如江这么平淡地说了出来,让众人觉得一股深深的寒意从心底涌了出来。
“大哥,”纪如江突然漾起了淡淡地笑容看着闻人靖宇,“我有一次无意中听到你说纪府不像门外那两座汉白玉狮子这么干净,你错了。我心爱的女人便是一头碰死在那狮子上的,所以说,纪府根本就没有干净的地方。而我,这一生唯一的庆幸就是可以不用死在那里。”
“如江贤弟……”闻人靖宇轻唤着纪如江,却不知道自己还可以说些什么去安慰他。
“无论是什么原因,我还是杀了这么多人,终究也难逃一死的。”纪如江平静得就像是在说一个陌生人的死,“大哥,我求你好好照顾宇儿。”纪如江怜惜地看着哭晕过去的纪凡宇,“我只希望他的一生,不再是悲剧。”
“放心吧,不用你说我也会做到的。”闻人靖宇点头,许下了承诺——不是对纪如江,而是对姬冰落。
落儿,无论你现在是到地府去了还是已经魂飞魄散了,都请你等我,等我照顾宇儿到他成年,然后,无论以何种方式,我陪你生生世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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