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箜篌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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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播秋收都是田庄里一年中最忙的时候。
把事情禀报完后,段云春嘱咐他媳妇好生伺候二姑奶奶和六姑娘,自己则匆匆告辞离去。
说是伺候,其实就是让她陪着两位主子说话的意思。
凤凰儿倒是想像昨日那般继续从段云春媳妇嘴里套话,可她毕竟还是个小姑娘,不太好参与妇人们的谈话,只能依旧坐到书桌后继续练字。
阮棉棉则是有些心虚。
自从得知段云春媳妇从前在大将军夫人身边伺候过,她就一点也不想和这妇人走得太近。
毕竟小凤凰和阮家隔了一层年纪又小,说错什么也不打紧,而她这个当事人真是不敢胡乱开口。
多说多错,搞不好可是会出大问题的!
好在段云春媳妇远不及她丈夫那般精明,又是个特别爱说话的女人,两人之间的谈话十句中倒有八九句都是她在说。
扯了东家扯西家,涉及的人和事都是阮棉棉全然陌生的。
时间一长阮棉棉觉得自己的头有些晕。
难怪有人说女人年纪越大话越多,眼前这一位也就是四十岁左右,居然这么能说!
她实在有些受不了了,微微一偏头看向了屋子一角的“凤灵”。
这两天她净折腾些琐碎的事情,几乎都把这宝贝给忘了。
曹毗在《箜篌赋》中具体描绘过凤首箜篌的样式——“龙身凤形,连翻窈窕,缨以金彩,络以翠藻”。
可惜明代之后凤首箜篌便彻底失传,只能在敦煌壁画中得窥一二。
没想到她穿越一场居然还能有福气亲眼看见失传了几百年的东西。
段云春媳妇见她偏着头,便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二姑奶奶,您如今还是这么喜欢箜篌呐,连到庄子里住几日都丢不下。”
这话一出,不仅是阮棉棉,就连凤凰儿都停下笔抬起了头。
虽然她们对“阮氏”的了解只是皮毛,却不约而同地认为她绝不是喜欢附庸风雅的人。
哪怕“凤灵”摆放在她居住的院子里,那位疑似渣男的司徒曜似乎才更像这架凤首箜篌的主人。
可听段云春媳妇话里的意思,“阮氏”竟和她们一样也是从小就喜欢箜篌?
莫非竟是箜篌促成了她们这一段缘分么?
而那边段云春媳妇已经走到了“凤灵”跟前。
她倒也没有敢伸手,只是细细打量了一番后啧啧赞道:“这比您从前未出阁时弹的那一架漂亮得多,果然是百年世家大族才有的物件儿。”
阮棉棉看了凤凰儿一眼,只能勉强笑道:“的确是挺漂亮的。”
段云春媳妇又道:“从前奴婢在老夫人院子里伺候,总能听见二姑奶奶院子里传出乐曲声,这一晃眼十多年就过去了……”
说着竟呜呜咽咽哭了起来,倒把阮棉棉和凤凰儿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凤凰儿冲立在桌旁的红儿使了个眼色:“扶段妈妈去净房里洗把脸。”
不等红儿有所动作,段云春媳妇赶紧抹了抹眼泪道:“奴婢失态,让二姑奶奶和六姑娘见笑了。”
阮棉棉和凤凰儿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只能含含糊糊安慰了几句。
正尴尬时,几名提着食盒的丫鬟前来送午饭,算是及时解了围。

饭后屋子里终于恢复了清静。
阮棉棉抚额道:“小凤凰,你说这个段……她算是同我平辈对吧?”
凤凰儿道:“你是想问该怎么称呼她?”
阮棉棉点点头,身为一个现代人,她真是搞不懂以自己如今的身份该怎么称呼段云春的老婆。
叫姐不合适,叫妈妈太扯,总不能今后但凡遇见一个仆妇就称呼人家某某家的,搞得舌头都打结了。
凤凰儿噗哧笑道:“她之前说过娘家姓李,你可以称呼她为段李氏。”
“段——李氏?”阮棉棉觉得这称呼更扯。
古代的女人果然没有什么地位可言,一旦嫁了人便要冠上夫姓,不仅没了自己的姓氏,名字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心塞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道:“照你的意思,我如今在别人嘴里就是司徒阮氏?”
之前她还觉得“阮氏”听起来别扭,可比起司徒阮氏,阮氏强了不知多少倍!
凤凰儿点头道:“你如今自然是司徒阮氏,但真正会这么称呼你的人很少。”
阮棉棉觉得这话说得也挺有道理。
下人们都叫她三夫人,司徒家别房的人只会按辈分称呼她,就算是司徒家的长辈,顶多叫一声“阮氏”,肯定不会连“司徒”一起叫。
她想了想又打趣道:“小凤凰,将来你找夫婿,长相家世先不忙着挑,姓氏可得考虑清楚了。”
找夫婿?凤凰儿一时间愣住了。
照她上一世的年纪的确是该成婚了,可她的情形……谁会愿意娶?
这一世十一二岁,看似年纪还小,其实也是差不多该考虑婚事的年纪。
可她真的能寻到一门满意的婚事么?
或者说她真的需要一门婚事么?
阮棉棉以为她害羞了,笑道:“我可不是在和你开玩笑哟,比如你要是找了个姓欧阳的,就得叫欧阳司徒氏,找个姓上官的,就叫上官司徒氏,找个姓司马的更好笑,司马司徒氏,哈哈……”
凤凰儿醒过神来,小脸红了红道:“哪里就这么巧了……”
阮棉棉心里暗暗感慨。
自己上辈子二十多岁也从来没有着急过结婚,没想到穿到这里竟然已经开始考虑下一代的婚事。
说不定过几年都有孙子孙女了!
凤凰儿不想继续说这个话题,歪着小脑袋道:“棉棉姐,你要不要学一学箜篌,万一……不是露馅儿了么?”
学箜篌?
阮棉棉收回伸得长长的两腿,道:“不用学,我本身就会。”
凤凰儿惊喜道:“原来你竟……棉棉姐,你现在就给我弹一曲吧。”
“那我试试。”阮棉棉站起身走到“凤灵”旁,然而她却迟迟没有伸手触摸这件“宝贝”。
其实只有她自己清楚,不止是现在,这几天她一直都在避免触碰这架凤首箜篌。
“棉棉姐……”凤凰儿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良久后,阮棉棉沉声道:“小凤凰,你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么?”
她喜欢凤首箜篌不假,心里却对这东西多少有些发怵。
原因无二,她上辈子就是搬家的时候被凤首箜篌砸中后脑勺才丧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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