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麻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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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坏家伙故技重施,一把抓住了雷雨扬的衣领,脸部凶相毕露,无法合拢的嘴里不断的流出口水,似乎想要咬人的样子,整体来说很像是一只得了狂犬病快要死的狗。
同样身处险境,伪博士的表现却很镇定。
“不要乱来,我姨妈是熊四姑。”雷雨扬毫不畏惧地直视满脸狗血的坏东西,大声说道。
这番话掷地有声,响亮有力,并且效果显著,那家伙闻言马上松开了爪子,退后一步,用另一种眼光盯着雷雨扬打量个不停。
这个情景让我心头一亮,仿佛在快被溺死的时候看到了一只救生圈。我从未听雷雨扬说起过他有这么一位能够唬住猛鬼的亲戚,看来前些日子我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神棍这个行当并非任何人都可以从事的,这样一种前途远大的职业有着不小的风险,如果遇到这样情况又没有拿得出手的靠山,下场恐怕就很不妙了。
“不要认为有熊四姑在背后撑腰我就不敢动你。”坏东西说话的声音很难听,仿佛一个嗓子彻底坏了的男低音。
“你们占据人类的地盘胡作非为,还附在活人身上,难道就不怕受到天谴吗?”雷雨扬表情坚毅而平静,不卑不亢,完全可作为民族精神的典范。
我对他的钦佩又增加了几分,我觉得此时的雷雨扬比张飞加上杨过再加上岳不群(为了理想和抱负能够挥剑自宫的男子难道不值得所有人仰视吗?)还要勇敢。在我眼里,此时的他,脑袋周围仿佛出现了一个光环,背上似乎也长出了一对可爱的小翅膀。
“关你屁事,我乐意这么乱来。”
坏东西的声音仿佛从肺部吹出来,沙哑而沉闷,一头快要死的水牛的呻吟或许就是这样,我听到耳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回忆起先前雷雨扬所说的天谴,我开始想象这个词所包含的意义和行动本身,我情不自禁地认为那是一个突然降临的雷电或是某位爱管闲事的神仙,比如孙悟空和钟馗之流,突然出现,把不守规矩的鬼魂或是妖怪抓走,当场处决或者押送到天庭接受公正的司法审判。
“前辈,就算为了能够投胎到有钱人家你们也应该积点阴德,这么乱来肯定不会有好下场的,你们在这里也玩了快有两天了,换个地方接着开派对吧。”雷雨扬开始用比较缓和的语气说话。“给点面子好不好,改天我到贵府门前多烧些香烛纸钱。”
另外两名牌友似乎等得很不耐烦,其中一个大声吼:“快回来,有什么事不可以在麻将桌上解决?接着再打个七八十圈。”
这一位的声音稍微悦耳些,跟一只寻偶的猫颇为相似。
就这样,我和雷雨扬回到桌子前,应那个破锣嗓子坏东西的要求,我俩得陪他们打一场麻将,如果我俩输了,每张牌等于一车香烛纸钱,我们得在一星期内偿付,他们两天之后离开荷花酒店。如果我俩大获全胜,他们就立即消失,并且放过这几具借来的身体。
虽然浑身上下到处都疼,但不管怎么样,性命是保住了。我长出一口气,坐到雷雨扬对面。左右分别是两位附在活人身上的鬼前辈,另一名轮空的家伙也没闲着,他在破锣嗓子身上下注压点。
看得也他们对自己的运气和牌技都颇为自信,我无法确定这场赌博是否公平公正,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其它选择。还有一点没弄清的地方,我不清楚他们口中所言的一车香烛冥币究竟是多少?是以三轮车还是东风卡车来计数?这其间的差别未免太过模糊了些。
第一把,对手和了个混一色,雷雨扬开始愁眉不展,我则比较放松,几车香烛冥币罢了,只要保住性命安全离开此地,其它都是小事。

我和了一把七对,雷雨扬弄出两把鸡和,我俩的账面略有赢余,刚才的一个小时里战况比较平和。
有很多阴魂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在周围观看牌局,估计是因为人气太弱而鬼气太盛的缘故,室内异常寒冷,简直如同爱基斯摩人的冰屋,我竖起衣领,把双手缩在袖子里,轮到自己摸牌时才伸出三只手指。
雷雨扬的面色很不好,白里透青,模样跟周围的鬼差不多,估计冻得快不行了。
我突然想到一个节能减排的好办法,在南方各省的夏天尤其有用,只需请一群阴魂住到家里,空调就可以拆下卖掉,又安全又环保,同时还省下了电费,这个方案如果得到推广的话,或许能使我国人民的生活质量尽快赶上泰国、超越墨西哥,至本世纪中叶时达到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德国人的水准(对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广大人民群众来说)。
一不小心,我把摸到手里的牌弄掉在桌上,因为手指有些僵硬,我尝试了几次才把那块该死的九万抓回来。
“小子,别在老人家面前耍花样啊,当心我扁你。”破嗓子鬼大吼。
他显然在怀疑我偷换牌,但又无法确认。想起这家伙不可思议的力量,我努力忍住冲动,没把牌扔到他脸上。
“太冷了,再这样下去,我俩都会被冻死,没办法再陪你们玩了。”我鼓起勇气,对破嗓子鬼怒目而视。
“必须把空调打开,让屋里暖和点,否则我们只能被迫认输了,你们用这样的手段,就算赢了也不光荣。”雷雨扬说。
空调机嗡嗡直响,声音挺大,气温却没有明显的升高,我请旁边的鬼帮自己拿牌,趁机起身绕桌子跑了三圈,想以此方法来取暖。
我肆无忌惮地穿过桌子旁边围观鬼魂的身体,他们面露愠色,一个个主动退避。
“小子,不许偷看我的牌。”破嗓子鬼再次抗议。
我明白自己必须在半小时内设法解决这场赌博,要么尽快输光,回去买香烛和冥币,要么成功地做几把大牌,扫光对手的筹码。
不幸的是,这一把牌非常烂,做什么都没指望,我仰天长叹,顺手打出一张红中。
一直以来,我的麻将成绩均颇为出色,几乎是十战九胜,在与同事和赌友的多次较量中,我屡战屡胜,取得了不俗的收获,以至最后没有人再约我打牌。
我于去年买下了现在居住的房子,全部的开支里,约有一大半的资金来源于赌博,可以毫不谦虚地说,麻将是我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其重要性仅次于文学,强于足球。
这一次,如果我输光了,原因就是该死的低温,而不是技巧和运气,因为到目前为止的大部分时间里,我的牌不算好也不算坏,正是一名优秀的麻将选手施展才华的好机会。可是没有办法,如果能够再坚持两个小时,我相信自己能够抓住几个机会做出大牌,但从目前情况看,如果没有大的意外,半小时之后我和雷雨扬肯定会因为无法忍受寒冷而主动把筹码输光。
为了抵御寒冷,我把肩膀抬高,让头与胸腔之间的距离缩短,两只耳朵在衣领的保护下稍感舒适,下巴则抵在锁骨上,以这样的姿势来减少热量的流失。
不摸牌时,雷雨扬把双手夹在腋下,他的脖子比较修长,想要像我一样把脑袋缩到肩膀上不太可能。我想要告诉他尽量做大牌,别再弄些无关痛痒的鸡和,但碍于身旁众鬼不怀好意的眼神,我无法开口提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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