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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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四律的出殡日期定在了下月初七,掰着手指算日子也不到十天。法家跟新四律的抗衡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公羊申诚借口处理老四律和呈颉的白事无可分身,新四律没有带头的人,接连处于劣势,就在法家计划定法为令的时候,百家竟一股脑都占到了四律的一边。
大半个月来,因为一直是邹迁输,所以每天晚上到学堂里看更遛弯都是他的活儿,偶尔能碰到荀因健和韩攸,不过总是远远看见,倒也没打过照面。今天凑巧,大半夜的,跟楚洛水走了个面对面。
“楚洛水,今天轮到你了?”邹迁心里窃喜,高手打牌也有输赢嘛,自己只不过是技不如人,不算丢脸。
“嗯。”楚洛水点点头,“今天牌风太顺,总赢,没办法。”
“啊?你们是谁赢了谁出来?”小迁很是诧异,“不赢还不容易?”
洛水拍拍小迁的头,无奈地笑了笑,“谁出过什么牌,手里什么牌,还剩什么牌,一个个都算得明明白白,该碰哪张,该吃什么,胡不胡,心里都有数。”
“知道又怎么样?反正重结果又不重过程。”小迁巴不得自己那桌的四个也玩谁赢谁跑腿。
“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楚洛水苦笑着,“果然是势钧力敌防君子,云泥之别防小人。”
“哎,没办法,我就算当君子也是个打下手的君子,真不如当个打下手的小人。”小迁倒也知趣,刚要继续麻将的话题,就隐约听到远处传来稀薄的叫声,“听到什么声音没?”
“没?什么声音?”楚洛水专心听着四周,的确没有异常的动静。
邹迁反而觉得声音越来越大,没一会儿工夫,无比清晰起来,一个小孩的挣扎声,像是被人捂住了嘴,呜呜呜闷在鼻腔里,只有声音没有话,再瞅瞅楚洛水,依旧一副全然不知的状态,“你真的听不到?”
楚洛水茫然地摇摇头,“你听到什么了?能不能确定方向?”
“可以!”邹迁顺着声音方向跑过去,楚洛水跟在后面,横穿过兵家教场,绕过教学楼,越过佛家法场,在快到学堂西门界的地方远远看到一个小孩悬在半空中,拼命挣扎着却前行不止。
“八公雷!”楚洛水最先认出男孩,但是这狼狈相着实难得一见,头发乱蓬蓬一片,衣服也撕得七零八落的,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光着脚拼命乱踹,借着微弱的路灯光,还能看到他脸和手臂上被抓得一道道的,“谁?把人放下!”洛水不知来者何人,但以收声封喉的水平来看,绝不是泛泛之辈。
雷被全身甩得跟泥鳅似的也挣脱不开,累得直喘粗气。邹迁抓住雷被的脚,高高喝了一声,“朱云取!”
“没想到,没想到。”声音一出,朱云取从下到上,由脚至头渐渐显了身,手里拽个根若有若无的绳索,一头捆着雷被擎在半空,“邹迁,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少来这套!”邹迁上去企图解开绳子,岂料闭眼看得见,可什么也摸不着,“綮索?怎么会在你这儿?”小迁脑中一震,韩复死时,小鸟姨就觉得那绳子不对劲儿,想起在宠泉那会儿,大家都奔逃保命,的确也没注意綮索,难道被朱云取捡了个顺手?“快点放人!”小迁心想,就算我打不过你,毕竟还有楚洛水在,你既然要八公的元阳,就不可能撕票,这回没得跑了,就擒吧。
“你们有能耐就试试看,说实话,我不太希望看到两败俱伤。”朱云取谦让地朝楚洛水略略躬身,“若是邹迁的话,我先让你三招。”
“不用你让!”小迁说着就朝朱云取冲了上去,挥指一摆,伏羲签顺势而出,如龙似蛇直逼朱云取,朱云取踏脚一跃站到了伏羲签上,稳立不动,任凭签甩形摆,换脚移签如履平地。小迁连忙散签变阵,把朱云取困在中央,计划着以签入体,扎他个钉草人。朱云取随手一扽,把雷被扯到了阵内,邹迁见状慌忙收了伏羲签,生怕伤到八公分毫。无力地看着楚洛水,洛水知道他注定不是朱云取的对手,庆幸今天不是小迁一个人撞到这事儿。

“三儿,非慎独之君子,还真不如小人!”楚洛水手腕一转,手中立现丈八蛇矛,反手轻轻一挑,只听嘣一声,从雷被身上到朱云取手中飞舞起白莲花瓣,四散而开,落到地面不见了踪影,八公雷一个翻身站在地上,长长叹了一口气,“还以为这条老命就交代了,看来爷爷我命不该绝啊!”雷被呲遛躲到邹迁的背后,“爷爷我欠你一条命,以后再还。”
“嘿嘿,不客气。”小迁挠挠头,“您记着就中,我不急。”
“少废话,先看戏!”雷被指着朱楚二人,还不忘起哄,“楚小哥,解决了他!爷爷我要化了他的元阳炼丹!不用惧他,那绳子只有半条!”
“八公,这儿不是不究地,我杀了他可是犯法的。”楚洛水探矛进身,发现朱云取只是一味躲闪,并不出招,步步紧逼,二人一攻一守竟移到了佛家法场之内,楚洛水的耐心也快磨没了,左手扶住右臂,横拦一矛,四周水花席地而起,脚下一片汪洋,使得朱云取无法落足。
突然,水中映出星光点点,星光之中升起芙蓉色泽的光晕,嗡一声,朱云取手中扬出一柄宝剑,划开脚下水脉显出平地来,“我以为对付你不用出剑的。”朱云取微微一笑,“看来,轻敌果然是兵家之大忌。”
“纯钧!”雷被翘着大拇指,“这剑了得啊!”
“喂,你哪边的?”小迁拍了八公雷后脑勺一巴掌,“纯钧?跟纯钩啥关系?”
“一个玩意儿,纯钧就是纯钩。”雷被揉揉头,“欧冶子打的剑,尊贵无双之剑,给他姓朱的可惜了啊。”
“这剑厉害不?”小迁一听没想到这么大来头的剑,比保姆纶的还厉害,心里不由得慌了,“楚洛水胜算大不大了?”
“你要是不帮倒忙,估计能打个平手。”八公雷顶着小迁说,丝毫不留情面。
“既然打不过,就来点阴的吧。”小迁灵机一动,抽出五色笔画了张擎仙荷跳了上去,雷被很是好奇,也跳坐到荷叶里,“你要干什么?”
“当小人。”邹迁笑眯眯的看着还悬在空中的楚洛水和朱云取,“俗话说‘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你就瞧好吧。”说着,小迁拿起五色笔,沿着地面上的水沿开始描边画线,画了没几笔发现金线渐渐变成了五色的,整整绕了一大圈,差不多把半个法场都圈进去,终于收了口,再看空中的二人,还在一矛一剑地打着。
“好戏马上开始了!”小迁憋不住先笑起来,拍着胸口,“我简直是个天才!”
楚洛水飞身以矛顶剑,朱云取移剑仰身,下探侧袭,虚晃一招,略过水面,反手收剑,打算划出三寸平地以便稳身再战。哪里知道,划开水面刚立于平地,就觉得脚下一软,整个人瞬间陷了进去,就听邹迁在旁边大喊了一句,“楚哥!快收水!”
收水隐矛之后,楚洛水看着地面愣了一下,禁不住大笑起来,冲邹迁鼓了两下掌,“这招够损,你把他送什么地方去了?”
“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小迁拨了下鼻子,指了指地下,“正所谓,君子上达,小人下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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