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西斜，原本树影婆娑、金光荡漾的院子已被高墙与房屋形成的巨大的阴影所笼罩，使得光线看上去都似是暗淡了许多，唯有东边墙上与屋顶仍有阳光残留，仿佛画卷正在被徐徐卷起。。
院子中，阴影里，一老一少相对而坐。
随着教诲的告一段落，陈文志也立即轻松起来，他对孙国峰乃敬而不畏，因此方才还冷汗直冒，此刻却毫不迟疑的问出心中疑惑，“若我学了大哥的心法，内力岂不是也会变得杂而不纯吗？”
孙国峰反问道：“你知道这个杂而不纯意味着甚么吗？”
陈文志试探着答道：“应该是意味着因兼修多种心法而使得内力变得驳杂，以至于难以精纯吧？”
孙国峰又问道：“那你说如何方算是精纯？”
陈文志一怔，苦思了片刻，不禁摇了摇头。这些东西以前从无人与他讲过，因此此刻他又哪里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孙国峰解释道：“对于内力来说精纯就是凝练，凝实。我们所修炼的内力随着逐渐加深增长也会越来越慢，再修炼时内力虽也会有所增长，但更多却是在凝练内力，使其威力变得更大。像内力修炼到一定程度便能做到透体而出，但内力一旦离体便会散而不凝，难以及远且威力大减，因此在与人打斗时，绝大多数人均会将内力灌入双掌或是兵刃，待落到实处之际方透体而出，而不是用甚么劈空掌之类的武功。但若能将内力凝练的犹如实质，再透体而出时却能凝而不散，可及远且威力不减。”说着话，将手中茶杯放到一旁，从地上抓起两把泥土来。
在陈文志不明所以时，他已挥手扔出其中一把去。
只见这把泥土方出手便随风飘散，不片刻间已洒落于地。
孙国峰神色不动，将另一把泥土用力握成一个泥团，尔后便挥手掷出。
“啪！”
泥团正砸在一株青竹上，骤然散开的同时却也使得那株青竹颤动不止。
拍了拍双手，孙国峰转头望向陈文志。
陈文志则恍然叫道：“我明白了！未经过凝练的内力透体而出后便如同那把泥土，而经过凝练的内力则如同那个泥团。”
“不错！”孙国峰点了点头，又补充道：“其实既便不透体而出也是一样，对于凝练过的内力来说，同等数量的未凝练内力便如同散沙一样，不堪一击。这也是顶级心法的优势所在，因为修炼顶级心法产生的内力要较气他心法凝练的多。而内力愈凝练其威力便愈大。待内力凝练到一定程度后便能发挥出劈空掌之类功夫的真正威力。这类远距离攻击对手的武功，本就颇具威力，若再是修炼的阴柔功法，一掌击出，无声无息，便更令人防不胜防。”
听到这里，陈文志忙问道：“大哥，那个在赌坊里偷袭我的黑衣人发出的那道剑气是不是这类的功夫？”
孙国峰闻言，不由嗤之以鼻，“不错，剑气、刀气这等通过兵刃射出真气也是将内力透体而出的一种方式，不过你说的那个家伙很显然是通过特殊手段将内力凝聚在一起才发出的那道剑气，较之凝若实质的真气不可同日而语，威力亦是天差地远，否则岂能被你轻易剖开？”
陈文志不服气道：“可是，我的定神刀乃是一把由玄铁炼制的宝刀啊！”
孙国峰横了他一眼，哼道：“由玄铁打制的兵刃是可以破护身真气没错，但是，且不论护身真气与剑气又无区别，想要破开别人的护身真气也要用那么大的力道才行。像你以前劈石锁，全力一刀自可轻易将之斩为两段，但若只用一成力道又如何？”
陈文志油然道：“那自是不能将之一刀两断了。”
“这不就是了？那个家伙发出的剑气你不施展烈阳真气便能轻易剖开，如何哪里有甚么凝练可言，更谈不上凝若实质了。真正凝若实质的剑气既便以定神刀之利，不动用内力你也是断难将之剖为两半的。”
陈文志又问道：“那护身真气与剑气究竟有何分别？”
不懂就问，这一刻，他却是变成了一个好孩子的榜样。
孙国峰倒是有问必答，“剑气乃是真气凝于一点发出，比较集中，而护身真气相对而言比较分散，因此剖开剑气要较破开护身真气难得多。不过有些将真气凝练的极为绵密的高手，其护身真气也绝不是那么容易便破开的，更遑论使出的劈空掌抑或剑气了。”
陈文志听得心神荡漾，不由问道：“大哥，你能发出劈空掌吗？”
孙国峰一笑，随手一掌击出。
微风过处，不远处梧桐树上的一根树枝陡然“啪”的一声断裂开来，坠落于地。
然后孙国峰方笑道：“其实上次在与你的烈阳刀法切磋时，我便曾用过劈空掌击打地面，只不过那时你未曾留心罢了。”
陈文志看得大为羡慕，“若我也能做到大哥这般，上次岂能让那个偷袭我的家伙逃掉？”他却是忘了自己当时内力几已耗尽，哪里还有余力发甚么劈空掌？
这般想着，他心中一动，再问道：“大哥，你不是说修炼顶级心法内力要凝练的多么，那我能不能使出劈空掌或是刀气来？”
孙国峰却未回答，而是伸手抓土。不是一把，只是一小撮。用手指捏成一个小泥丸，用同样的力道掷了出去。
只见小泥丸尚未到达青竹所在之处，便中途力竭，颓然落地。
这时，孙国峰才答道：“你当然能使出来，但威力就如同那个泥丸一样，甚是有限，较之那把散沙也强不了多少。”
陈文志愕然道：“这是为何？”
“因为你内力不够深厚，”孙国峰应道：“内力随着修炼其威力也是逐渐增加的，从无到有，从浅入深，再从雄浑到精纯。有此可知，精纯的前提便是内力深厚。而你的烈阳诀虽是顶级心法，但其凝练程度较之别人苦修几十年的精纯内力还要差上一些，加之内力又不够深厚，威力自然会弱了许多。但当你的烈阳真气也同样经过凝练后，威力却又会强上许多。”
“哦。”陈文志恍然。
“而这便是为何兼修多种心法便容易使内力变得杂而不纯的原因，”孙国峰续道：“兼修多种心法，首先是因此而身具多种不同性质的内力；其次则使得修炼其中任何一种心法的时间减少。如此一来，既便整体上其内力深厚到可以凝练的程度，但单论其中一种内力却是弱了许多，以至于在专修一门心法的人已能够凝练内力时，兼修之人无论修炼其中何种心法更多的却仍是在增长内力，而非凝练。这便使得其内力虽愈加深厚，但因不够精纯，威力上却是差了许多。并且，既便每一种内力能够提前凝练，其威力也像那个小泥丸一样，威力甚是有限。”
陈文志不禁疑惑道：“那兼修之人多费些时日在修炼上，将每一种内力均练到深厚至可以凝练的程度不就行了吗？”
孙国峰没好气道：“你说得轻巧，一般人修炼一门心法都要苦修数十年才能逐步凝练内力，兼修之人要达到这种地步要用耗去多少光阴？或许是两个数十年乃至更多，天下间又有多少人能活那么大岁数？只怕尚未达到你说的那等地步便先与草木同朽了。”
陈文志不由愕然。
孙国峰又道：“因此，兼修之人仗着多种内力的威力，很容易便能跻身一流高手之列，但若想成为顶尖高手却是极难。”
陈文志不解道：“那为何大哥决定要传我心法呢？”
孙国峰笑道：“你放心，老哥哥是不会害你的。首先，以你现在的年纪，内力远称不上深厚，因此再修一门心法对你有益无害；其次，至于杂而不纯的问题也不是没办法解决。”
陈文志讶道：“甚么办法？”
“将两种内力完全融合，”孙国峰应道：“只要你能做到这一点，那无论运转哪一种心法，均可调动全部内力，因此，一旦总的内力深厚到一定程度，自可加以凝练，到时只怕威力更大。”
陈文志大喜道：“那如何才能融合？”
“臻至天人合一的境界！”孙国峰自信道：“天人合一传说乃是武道至境，甚至能调动天地之力，融合两种内力自应不在话下。”
陈文志闻言，不由瞠目结舌，良久方苦涩道：“大哥也太看得起小弟了，天人合一乃传说中的境界，无数年来从不曾听闻有人达到过，既便小弟如何自负，也决不敢说自己一定便能臻至那等至高境界，况且，凝练内力是不是达到天人合一的必经之路尚未可知呢。”
孙国峰一怔，犹疑道：“传闻天人合一乃自然之道的最终境界，而自然之道首重心境，应该与凝练内力没甚么关系吧？”既便阅历如他，此刻语气中也满是不确定，毕竟天人合一只是传说，而自然之道又是虚无飘渺，没有亲身经历过，无人敢言称尽明个中奥妙。
一时间，两人不由相对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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