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不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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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飞鹤与公孙玉麟激斗正酣。。
二人甫一交手,便绝招频出,杀得难解难分,宛如狭路相逢的仇人一般。
皇甫飞鹤袖中射出的那道银光乃是一柄软剑,宽仅一指,但长却足有五尺之多,与一条长长的布带相似。若陈文志见到此剑,定可发现其与当日如意赌坊中那个偷袭他的黑衣人手中之剑乃同一样式。而唯一不同之处则在于这柄剑正中血槽处有一道细细的绿痕,呈波浪状,自剑柄起直延展至剑尖,随着软剑的颤动,宛如活物一般,不停的荡漾,煞是奇异。
皇甫世家所佩之剑分两种,碧柳剑与碧纹剑,而皇甫飞鹤所用正是碧纹剑。两者之间样式虽同,但品质却有高下之分。碧纹剑更为锋利,韧性亦是高出一筹,使用此剑更易将碧波柳丝剑法柔之特性发挥至极致。然两者最大的区别并非品质之高下,而是佩带者地位之不同。
碧柳剑,凡皇甫世家子弟均可用之,而碧纹剑却仅有核心子弟中的佼佼者方可佩带。凡佩带碧纹剑者,在皇甫世家中莫不具有举足轻重之地位,这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年轻一辈中,有此资格者唯有皇甫飞鹤一人,而整个皇甫世家也绝不超过十人,可见其象征的地位之尊贵。
江湖中人凡遇到使用碧纹剑者,均会容让三分,既便是动起手来也多会留有余地,而非痛下杀手,否则,其所面临的将是整个皇甫世家不遗余力的报复。此等后果放眼江湖也没几个人能承受得起。
龙有逆鳞,触之则怒。而佩带碧纹剑者便是皇甫世家之逆鳞。若皇甫飞云使用的是碧纹剑,那绝无可能一句话便将之揭过,而陈文志亦断无此刻这般轻松。
此际碧纹剑在皇甫飞鹤的驭使下,绷直如枪,柔软似帛,盘旋若蛇,刚猛处如巨浪翻涌,阴柔处若柳丝当风。碧波柳丝剑法在他手中施展开来较皇甫飞云直不可同日而语。
而处在这般连绵不绝的剑势冲击下,公孙玉麟却全无当初陈文志的那份不适应,家传闪电追魂剑法挥洒开来,出剑如电,嗤嗤有声,且每每均是自令人意想不到的角度刺出,其刁钻诡异处令人防不胜防。
一时间便见人影交错,剑气纵横,二人却是斗了个旗鼓相当,难分轩轾。
不过,二人争斗看似甚为激烈,实则并无多大凶险。一是因为江湖三大世家一直沿袭着一个传统,那就是每隔五年便举行一次较技大会,参与者均是三大世家的年轻子弟,其初衷则是切磋交流,激励后进,后虽逐渐变了性质,却也从未断过,因此,二人对彼此剑法均颇为熟悉,短时间很难分出胜负;二是如今三大世家虽暗中勾心斗角,但面上却仍是一团和睦。二人均心知肚明,彼此家族一日未彻底撕破脸皮,便不能真个击杀对方。既便要杀,也只能是在暗中动手,而非这人多眼杂的王府。是以二人出手虽凌厉,却自有分寸。
正是因此,在打斗之余二人尚有闲暇关注陈文志与公孙玉麒交手。起初闻得那道激越的兵刃交击声,他们便知那二人亦已动手,并未如何在意。但随后“铛铛”之声却接连响起,大有不绝于耳之势,使得他们终不禁有些诧异。兵刃交击声如此繁密,其战况之激烈可想而知。于是他们便分出心神,偷眼向那处望去。
不料视线所及,却令得二人目瞪口呆!
只见陈文志正身形闪动,持刀狂劈,而公孙玉麒则不停后退,疲于应付,毫无还手之力。这般诡异的情形已令二人大为意外,但更让他们心中大奇的是,陈文志劈来劈去竟仅有一招,且是任何人拿起刀均会施展的一招,下劈,直来直去,毫无花哨,亦未蕴含任何变化、后招。就这么甚为简单的一招,被陈文志以狂野粗暴、蛮不讲理之势反复施展出来,公孙玉麒竟……挡不住!
难以置信!匪夷所思!
二人可谓闯过江湖,经过风浪,见过的,经历过的打斗也有不少,但如眼前这般诡异的打斗却绝对是平生仅见。他们实难想象两个堪称高手的人竟能打成这幅样子,简单,粗暴!
这哪里是打斗,分明是相近之人在喂招,否则,同样的招数,一刀挡不住,第二刀还挡不住么?既便挡不住,难道还躲不开么?但那兵刃交击溢出的庞大气劲,公孙玉麒愈发难看的脸色及其嘴角逐渐淌出的血迹清楚的告诉他们,这是打斗,并非喂招。
因此,在初见之惊奇过后,二人心里不由泛起一抹震惊。公孙玉麒的武功如何皇甫飞鹤颇为清楚,而身为其弟的公孙玉麟更是知根知底,较他二人既便稍逊,也仅在毫厘之间。但以此武功,面对重复施展的简单招数,为何会挡不住、避不开?
二人也是高手,瞬间便已明白关键所在。陈文志的身法快是一个原因,但更大的古怪却是在那简单的下劈上。
于是,怀着那抹震惊,二人凝神观察起将公孙玉麒逼得那般狼狈的刀势来。殊不知,他们手上的招式因此而悄然缓了许多,使得其一眼望去亦有一种诡异之感。
观察之下,他们虽无公孙玉麒那般入微的感觉,却也发现了奇异之处。那便是陈文志劈下的每一刀所划过的轨迹似暗合天地至理,充满了玄奥难明之意,似乎下劈这一招唯有这般施展才最为完美,而更奇异的是,在那般玄妙的轨迹下,每一刀竟然均斩在长剑的同一位置,未有丝毫偏差。

“这……这是甚么刀法?”一瞬间,二人心中涌起与公孙玉麒同样的念头。
愈发震惊中,二人本欲再仔细观察一番,但目光却倏地一凝,手上越来越缓的招式更是骤然顿住!
“不好!”
他们看得分明,公孙玉麒手中长剑上不知何时已有了缺口,且随着刀势的落下正逐渐加深,心中不由暗叫不妙,忙急急罢手,欲上前阻拦。
但,就在此时,在二人骇然的目光中,那把长剑自缺口处,骤然断裂!
看着长刀毫无阻碍的斩落,阻之不及的皇甫飞鹤忙大叫道:“陈兄,不可!”公孙玉麟更是怒喝道:“住手!”
话音未落,长刀已落在公孙玉麒肩头!
但于触及衣衫之际,却陡然顿住,连衣衫都不曾有丝毫破损。
处在那种较洞微尚要玄妙的境界中,陈文志对刀势的控制可谓收放随心,未有半分勉强。
刀势顿住,陈文志心神立即自玄妙境界中退出,不由暗叫可惜,“这把剑若能再多支持片刻,只怕我便能真正迈出这一步,领悟自然之道的下一个境界,可惜,如今却成了镜中花、水中月,看得到却难以触摸,以后再想跨出这一步,不知要等到何时了。”
对自然之道的下一重境界感受愈深,他便愈想尽快迈出这一步。毕竟这一重境界与第一重洞微境全然不同,洞微境乃是大幅度提升人的感官,可令人先知先觉,而这重境界却可直接与武功相合,增强所施展招式的威力,可谓是令武功有一种质的飞跃。在这重境界中,他仅凭同一招便能将公孙玉麒死死压制,其威力由此可见一斑。
可以说,他一旦能领悟此重境界,定会武功大进,甚至再想施展烈阳一刀亦非难事。然天不遂人愿,机缘未至,陈文志亦只得徒呼奈何。
不过虽未能领悟这一重境界,他也并非全无收获。首先自是对此重境界看得愈发清晰,使得他最终领悟的时间大为缩短;其次则是他隐隐有一种触摸到了刀道第二步刀意之边缘的感觉。须知能达此步者莫不是浸淫刀道多年之辈,而他若非已领悟自然之道,断难达到这一步。
想及此点,陈文志心中因未能迈出那一步而涌起的失落感悄然消散。武道断无一步登天之理,一战之中能有如此收获已是天大的机缘,又岂可强求更多?
在他心念电转间,公孙玉麒却正望着手中断剑发呆,对加身的长刀恍若未觉,“我败了,毫无还手之力的败了,败在同一招之下,败在这个我从未放在眼里的小子手里!”
这般念头在他脑海中不断轰鸣,巨大落差带来的屈辱感如虫蚁般噬咬着他的心。他本已受伤,在如此羞愤之下终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登时变得苍白如纸。
此时,已掠至近前的公孙玉麟见状,忙叫道:“大哥,你怎么样?”未等回话,眼中杀机一闪,陡然一剑刺向陈文志。
亦同时掠至的皇甫飞鹤冷哼一声,软剑一展,如灵蛇般缠绕在其长剑之上,劲力微吐,将剑势阻住,“你想让他死吗?”
公孙玉麟一怔,愤愤的收回长剑,怒道:“把刀拿开,否则我公孙世家定与你不死不休!”
陈文志恍若未闻,淡淡的盯着公孙玉麒,手中定神刀纹丝不动。
皇甫飞鹤见状,忙欲开口相劝。
这时,公孙玉麒陡然抬头望向陈文志,眼中羞愤之色尽数消退,平静道:“有种你便杀了我,否则我公孙玉麒绝不会放过你!”
陈文志丝毫不让的盯着他,并未说话。
其实他心里很想杀了公孙玉麒,想得要命,早在此处见到后者时,他便已起了杀心。但他知道,此时此地,在公孙玉麟的眼皮底下,这个人,杀不得。不杀,固然会有后患,但也仅是公孙玉麒找他报仇,而若将之杀了,则是整个公孙世家找他报仇,那可谓后患无穷。公孙玉麒绝不等于公孙世家,而生死之仇与一败之辱亦全然不同。
就像两个小孩子打架,挨打的一方父母顶多去找对方父母理论,而非将打人的小孩暴揍一顿,但若是杀了,结果便截然不同。同理,若被打的小孩不服气,也只会找其他小孩,如他的哥哥弟弟,去帮忙找场子,而非拉自己的父母去打人。
正因明白此点,陈文志尽管心中想杀想得要命,但手中定神刀却未曾落下哪怕半分,亦未扬起哪怕半分。他在等,等皇甫飞鹤开口。
果然,皇甫飞鹤嬉笑道:“麒兄,用不着说狠话,陈兄与小弟是来打架,而非杀人,如今架也打完了,那我们这便离去,麒兄不必相送,慢慢养伤就好。”话音一落,全然不顾麒麟兄弟难看的脸色,拉着陈文志便走。
陈文志顺势收回定神刀,铮然返鞘,转身随之而去,一副不惧偷袭的有恃无恐之模样。
死死盯着他背影,公孙玉麟几欲喷火的眼神中却透出一抹忌惮,对那般神奇的刀法他并无丝毫把握可以破解。因此,尽管握剑的手指已有些发白,却终忍住没有出手,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二人渐行渐远,消没在门口处。
(笔墨浓了些,不知书友是否喜欢,若是不喜欢,小七以后注意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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