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撞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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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陈文志自小与年迈的爷爷相依为命,因此在七岁时便已学会了做饭,虽然手艺一般,但下得厨房里尚不至于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看着陈文志切菜、炒菜时手法颇为熟练,孙国峰讶道:“行啊,小子,有两下子。”未给他表现谦虚的机会,又昂首道:“不过比起老哥哥我来却是差了甚多。”
已见识过他的手艺,知其所言非虚,陈文志并不辩驳,心悦诚服道:“孙大哥手艺高超,自是远非小弟可比。”
孙国峰哈哈一笑,道:“所谓万法相通,在厨房也是可以练武的,来,看老哥哥做上一道文思豆腐汤。”说着话,取过一块豆腐,片去老皮,喝道:“看好了!”猛的将豆腐抛到空中,右手菜刀随之电闪挥出,顿时刀光缭绕。
若是常人见到,只会觉得眼花缭乱,却是甚么都难以看清,但以陈文志领悟自然之道的眼力,倒也勉强看得清楚。他发现顷刻之间孙国峰已在豆腐上纵横交错的划过上百刀之多,而那块豆腐形状却未有半分变化,也似未受到丝毫影响,上升势尽便垂直下落。
刀光再闪,豆腐便稳稳的被宽大的菜刀托住,未有分毫颤动。
用菜刀托着这块似是一成未变的豆腐,孙国峰微微一笑,取过一大碗水来,手一抖,豆腐便落入碗中。
豆腐甫一入水,奇景顿现。只见这块豆腐犹如受惊的鱼群般猛然炸开,倏忽间便化为数千根极细的豆腐丝,弥散全碗。再看那些豆腐丝,根根相同,均是薄如蝉翼,细如发丝,却未有一根折断。
看着那在水中仍在不断飘荡的豆腐丝,陈文志不禁惊呆了,他深深明白要做到如此地步何其困难,在这一瞬间孙国峰可谓将其高明的眼力、奇快的出手速度及对分寸的拿捏、对力道的掌控均发挥的淋漓尽致,而且更让他诧异的是孙国峰在瞬间击出上百刀却是浑然天成,竟未有半分急促之感,反而有一种信手拈来、挥洒自如的感觉。
拍了拍陈文志的肩头,孙国峰得意道:“如何?”
陈文志由衷赞道:“真乃神乎其技!”
孙国峰笑道:“自然之道,浩瀚博大,包容万物,而世上任何一种技艺,练至高深处均是暗合自然之道的,厨艺如此,琴棋书画如此,武道亦然,这便是所谓的技近乎道,不过既便能达到如此境界,也并不意味着这个人定已领悟了自然之道,但若是已经领悟了自然之道,那达至此境界对更深一层的领悟可是大有益处。”
陈文志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孙国峰忽问道:“你知道我为何突然说这些吗?”
陈文志摇了摇头。
孙国峰故作神秘的道:“老哥哥的武功可并非只有那一套白驹过隙身法哦。”不待陈文志发问,却又卖关子道:“不过其他的要等你将身法练好再说,现在填饱肚子要紧。”
陈文志心里虽好奇,但话已被堵死,于是也不多问,继续做菜。
时候不大,两人便已整治出一桌精美菜肴。
本就饥火中烧,此刻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在前,两人登时食欲大动,在孙国峰取出一坛珍藏的香薰醉美酒后,便立即开动起来。
待桌上杯盘狼藉时,两人也已酒足饭饱。
沏上香茗,孙国峰道:“文志,我说过,明日要带你去另一个地方练身法,会很累,因此今晚你就不要再练了,要早点歇息,养足精神才是。”
陈文志点了点头,问道:“那小弟今晚就住在孙大哥这里吗?”
孙国峰应道:“恩,啸月宗的人没这么快来到,再加上有冷月宗的人在,龙威镖局暂时不会有甚么麻烦,你只管放心。”
既不用为赵铁山担心,陈文志便能踏实在这里住下。
再聊一会,两人将碗筷收拾一下,孙国峰又为陈文志安排好房间后,便自去歇息了。
盘膝坐在床上,陈文志觉得身心俱疲,又不知明日孙国峰会用何方法让自己修炼身法,因此在修炼一个时辰内力后便倒头睡去。睡觉岂不是消除疲劳的最好方法?
第二天一早,两人匆匆用罢早饭,收拾利落,又各戴上一顶斗笠,怕给刘记铁匠铺引来麻烦,并未走正门,却是逾墙而出,直奔城外。
出了城,孙国峰便偏离大道,一路向西而去。片刻工夫,已不见行人,孙国峰道:“文志,运起身法,跟着我。”话音一落,身体闪动间,已在十丈开外。陈文志不敢怠慢,初学的白驹过隙身法全力施展,随着孙国峰而去。
只见两道身影如流星般从旷野中划过,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跟着孙国峰身后,陈文志发现其衣袂未有丝毫飘拂,身体更不见作势,每一起伏却均在十丈开外,甚是潇洒从容,显然尚留有余力。可即便这样,无论他如何努力,起步时那十丈之距都未有丝毫拉近,心里不禁暗暗钦佩孙国峰身法高明,功力深厚。

飞掠了盏茶工夫,来至一片树林前,孙国峰未有丝毫减速便陡然停下身形,却不见半分勉强,煞是从容自然。
树林处在一片洼地之中,面积不是很大,每株树均有一人环抱粗细,显是已有不少年头,彼此间的距离约有三丈之多,谈不上密,但因树身粗大,枝条繁盛,也算不得稀疏。
陈文志掠至孙国峰身旁,正举目打量时,孙国峰指着树林道:“在此处修炼身法最好,一是树林不密,对身法的限制较小,二是因有树阻碍可使你在施展身法时全神贯注,时刻准备控制身形,以免撞到树上。这对你尽快达到内力收放自如的地步大有好处。”
未等陈文志应声,孙国峰又道:“当然,为了能达到最佳效果,我有两个要求,你可要记住了,一个是修习时要用全力,就是使你的速度达到最快,不能因怕撞到树上就刻意减缓速度,而且在即将撞到树上时同样不能减速,要像我方才那样不减速便陡然停住,此乃‘收’,若做不到,那就只有撞到树上,若能做到,我要你在一停之后便立即再次掠出,不要作势,此乃‘放’,掠不远没关系,要的是那种意识,何时你能做到瞬间爆发出全力,便与本能反应相差不多了。这个要求如果你能做到,那身法至少已练至想动便动、想停便停,收发随心的地步了。”
说到这里,孙国峰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谑笑,“第二个要求,在你停不下撞到树上时,一定要尽量控制内力,不要把树撞折了,这也是锻炼你控制内力的一种方法,而且若把树撞断了,以后岂非没得练了?我看你身体练的挺结实,既便少一点内力护体,撞到树上也无大碍。”
陈文志闻言,终于明白当初听到他说好好调教自己时心里为何会有那种不妙之感了。在树林中全力展开身法,以自己对身法的熟练程度,肯定会撞到树上,又要护体还不能把树撞断,着实有些难为人。不过这也确是尽快将身法运用自如的好办法,毕竟谁都不想没事撞树玩。于是暗暗咬牙,拼了,听孙国峰再未有其他吩咐,便身形一展冲入林中。
看着陈文志没入林中,孙国峰偷笑了几声,身形一动,也随之掠进树林。甫入林中便见到陈文志“砰”的一声撞在一株大树上。大树轰然而倒,竟是被撞断了。陈文志则是反弹而出,跌在地上。躲在树后瞧着,他差点失笑出声。
能将如此粗的一株大树撞折,力道何其强大!有内力护体,陈文志虽未受伤,却也是跌的七荤八素。坐在地上,心里不禁有些郁闷,未料到方开始便中了头筹。晃了晃脑袋,从地上爬起来,四处望了一眼,又仔细感应一下,未发现孙国峰跟来,暗松了口气,“还好,未被孙大哥看到,不然怕要被笑死!”随即又想:“以孙大哥的武功,既便跟来又岂能被我发现?算了,撞也撞了,再想这些又有何用?笑便笑吧,没甚么大不了。”摇了摇头,将乱七八糟的年头甩掉,深吸一口气,身形晃动,继续修炼。
一时间只听到树林里噼里啪啦的响声不断,间或伴着几声闷哼,惊起数只寒鸦,四散飞逃。
两人来时带有干粮,但时已正午,陈文志却未出来吃饭。孙国峰不知其是渐入佳境或是羞于见人,也未叫他,一顿饭不吃并不打紧。
落日余晖逐渐暗淡,直至消没,完全被暮色取代,一天过去了,无论这一天里你经历了甚么,是喜是悲,它总是会过去的。
树林终于恢复平静,无论是归巢的鸟儿或是被惊飞的鸟儿均纷纷飞入树林,这里是它们的家,家总是要回的。随之而来的叽叽喳喳的鸣叫声,给寂静的荒野带来几分生气。
此时一条人影倏地从树林里闪电般穿出,落在林外,正是孙国峰。
站定身形,孙国峰那若婴孩般光滑的脸上满是笑意,这一天他见识了陈文志自创的各种撞树法,真乃千奇百怪,各有妙处,把他的肚子都要笑爆了,直到此刻仍然难忍笑意。
这时又一条人影从树林里疾速穿出,在林边顿住。孙国峰抬眼望去,笑意却是再难压制,忍不住纵声大笑起来。
敞亮的笑声在旷野中回荡,惊起几只归巢的鸟儿,在树林上空不停的盘旋,却是并不飞走,人会恋家,鸟儿又何尝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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