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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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依旧漆黑,风依然呼啸,火堆仍燃得正旺,架上烤肉的油脂还在不停滴落火中,发出滋滋声响,只是烤肉的人已不在,肉却是焦了
人影闪处,孙国峰已跃落弥漫着刺鼻血腥味的山坳之中,招呼道:“文志,下来吧。”
陈文志依言自树上跃下,落在孙国峰身旁,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四具尸体,问道:“孙大哥,这四人是何来头,你可曾听过?”
孙国峰看了看老大那被剥去衣袍的无头尸身,沉吟道:“我退隐江湖多年,很多消息都是赵铁山那老东西闲来无事讲给我听的,这甚么‘四蜂’的名头他也曾提过,不过却是在说起这个老大时顺带提了一嘴,因此我对老大倒是有些印象,他武功颇为不弱,较之那三个兄弟高出不止一筹,而其易容之术也称得上是江湖一绝,又好女色,因此人送绰号‘千面蜂’,又叫‘千面郎君’,可惜,到头来却是未能识破杀手伪装,终死在女人手里,这或许便是报应吧。”
听他提及那杀手,陈文志忙问出心中先前之疑,“孙大哥,依小弟看来那个女子的伪装术已至以假乱真之地步,应未露出丝毫破绽才是,但你却在其出手之前嘱我不要轻举妄动,莫非那时孙大哥便已察觉她有不妥之处?”
孙国峰却不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初见到山坳的情景时有何感觉,愤怒,欲打抱不平,英雄救美?”
看着孙国峰似笑非笑的眼神,陈文志沉吟了一下方道:“确是颇为愤怒,也想当即便出手杀了那三个畜生,但英雄救美却是未曾想过。”
“哈,无论想未想过,只要出了手,可不就是英雄救美嘛,”调侃了一句,孙国峰又问道:“那你有未想过他们究竟是甚么人,为何会出现于此,武功如何,甚至这是否会是个陷阱?”
陈文志一愣,老实答道:“这些倒是未曾想过。”
孙国峰再问道:“既便真实情况如你所想,但那三人武功若远高于你,冒然出手之下,救不了人不说,你岂非还要搭上一条性命?更甚者,若这真是一个为你而精心设计的陷阱,在那女杀手的刺杀下,你又有几分把握能逃得性命?”
背心涌起一阵凉意,陈文志摇头道:“没有丝毫把握。”
孙国峰正色道:“方才那虽仅是打个比方,但江湖中事波谲云诡,其凶险之处远非你这个刚出道的毛头小子所能想象的,因此以后行事定要处处谨慎,更要时时保持冷静,不错,这个女杀手伪装之术着实高明,但也并非全无破绽,只是难以察觉罢了,你若能冷静观察,定能有所发现。刚开始我也未能识破,不过凭直觉我便知她非是常人,你也是已领悟自然之道之人,当知领悟自然之道后会拥有一种超乎寻常的直觉,一旦遇到甚么异常抑或危险,心中便会预先感知。”
陈文志不禁点了点头,若非有这种超乎寻常的直觉,他只怕早已死在子母撼天雷之下,更不必说那化血神芒及长街遇刺了。
孙国峰续道:“这种直觉在身处危境时最为敏锐,若是其他异常则只有在心如止水时方能察觉,老哥哥我能凭直觉知她非常人,你为何不能?皆因你被初见那情景时涌起的愤怒影响了心境,或许影响极小,你的心境并未因此而乱,更未曾失守,若那真是针对你的一个陷阱,或许你仍能察觉到危险,但这极小的影响却让你未能保持足够的冷静,从而错失了对异常的直觉判断,当时情况并非紧急,而你却欲立时出手救人便证明了这一点。”
陈文志恍然,当时他虽愤怒,但心境未乱,却是根本未曾意识到已受了影响,闻听孙国峰察觉那女子异常而自己却没有时,他尚以为是因自己领悟自然之道不够深,却原来是心境受了影响之故。
孙国峰又道:“有道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但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全是真的,尚需冷静的观察、思考,方能辨明真伪,我说过那杀手的伪装也并非全无破绽,你虽未能凭直觉发现她的异常,但若仔细观察,以你领悟自然之道的耳力、眼力,也应该能察觉那破绽的,之所以未能做到,便是因为你轻易的相信了自己的眼睛,初见那一幕便想当然的以为自己已明白是怎么回事,或许那时你的注意力已全部转移到那三个混蛋身上,想着怎么杀了他们,却是完全忽略了那个女杀手,这也是因为你的江湖经验仍有欠缺。”
“何止是仍有欠缺,我踏入江湖不过十来天而已,简直可谓半分也无!”陈文志心中暗自苦笑。不过是问了下心中疑惑,却引来孙国峰这番教诲,不过他也知这番明确点出了自己不足之言乃是孙国峰的经验之谈,对自己这个刚出道的毛头小子来说可谓字字珠玑,因此未有半句辩驳,更是将之牢记于心。
看着陈文志虚心受教的模样,孙国峰感觉这番口舌并未白费,心下甚慰,笑道:“老哥哥罗里罗嗦的说了一通,却是仍未回答你的问题,别急,这便告诉你,那女杀手的破绽就是她的气息。”
“气息?”陈文志仔细回想,但因注意力确是未曾怎么放到那女子身上,所以仍是想不明白。
“不错,要知道习武之人尤其是修炼过内力之人的气息较常人要悠长许多,常人说一句话甚至若长一些一句话也说不完便需要换气,而修炼过内力尤其是内力有一定火候之人说两三句甚至更多尚无需换气,那女杀手倒也有意控制自己的气息,在呼救时因说话较短,中间又有停顿,因此并未露出破绽,但在苦苦哀求时,说话较为紧促,加之当时既要装出那副绝望及楚楚可怜的表情,又要不停的挣扎,心分多用,对气息的掌控便弱了许多,因此不经意间便暴露了其悠长的气息,听或许你难以听到,但现在天气颇为寒冷,她换气时便会有白气呼出,因此看却是能看出来的。凭那悠长的气息我便知她内力不弱,至少那牛皮绳索却是困她不住。”孙国峰娓娓道。

陈文志恍然,叹道:“这破绽却是太隐蔽了些,既便小弟仔细观察,怕也难以察觉。”
孙国峰淡淡道:“那老大如此小心谨慎,又是精于易容伪装之道的高手,尚未能发觉,的确是隐蔽,但那老大的下场你也看到了,察觉不了便只有死路一条!”
咀嚼此言中之意,陈文志心里一惊,忙正色道:“小子受教了!”
点了点头,孙国峰笑道:“能让你见识一下江湖的诡诈,积累些江湖经验,这场热闹也算是没有白看,好了,有甚么话咱们回去再说,这里的味道实在难闻了些,这几个混蛋生前虽是卑鄙无耻的贼,但现在死了,也就一了百了,咱们既然撞见,便发发善心,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陈文志答应一声,便与他一道用地上的兵刃挖了个大坑,将四具尸体及那滚落一旁的三个头颅埋在一处。
处理妥当,欲待离开之际,孙国峰却扫了一眼那已成焦炭的烤肉,自言自语道:“这三个混蛋烤肉的手法却是太差了些。”
陈文志闻言一呆,未料到他竟还有心思注意这个。
看到他脸上意外之色,孙国峰哈哈一笑,道:“烤肉可是老哥哥的拿手绝活,改日定要让你见识一番。走喽,先回家睡觉。”当先掠起,直奔定阳城。
陈文志也扫了一眼那黑炭似的烤肉,摇了摇头,腾身掠起,随之而去。
已近丑时,笼罩在黑暗中的定阳城一片静寂。
来到城下,孙国峰道:“文志,有未想到怎么跳过去?”
陈文志打量着那十几丈高的城墙,见其平滑整齐,丝毫未有借力之处,一时却是想不到如何能翻越过去,不禁摇了摇头。
孙国峰笑骂道:“你小子,我看是走城门走多了,这么简单的办法都想不到,我问你,你背上背的是甚么?”
“定神刀啊,”陈文志随口应道,话方出口,脑中灵光一闪,忙叫道:“孙大哥,我想到了!”
不料话音刚落,倏地头顶有人大喝道:“甚么人?”却是这大叫声惊动了守城的官兵。
在乱箭落下之前,二人忙顺着城墙疾掠而去。
到得另一处城墙下,孙国峰没好气道:“想到便想到吧,叫那么大声干嘛,想让咱们被射成刺猬呀!”
虽知他是说笑,陈文志仍有些讪讪道:“一时兴奋,没能控制住。”
孙国峰乜了他一眼,道:“你不是要通过控制表情来控制情绪的吗,些许兴奋竟都控制不住?”
陈文志一愣,苦恼道:“不知为何,与孙大哥在一起,小弟甚感轻松,情绪既便不控制似也不影响心境,因此也就未刻意控制。”
“那是自然,老哥哥的魅力没得说!”孙国峰得意的自夸了一句,又不以为然道:“甚么不影响心境,方才在那山坡上你的心境不是受了影响吗?告诉你,在你心境未至圆满境界前,情绪无论控不控制都会影响心境,只是影响大小不同而已,算了,你那方法虽也能修炼心境,但却太过压抑,偶有放松一下也是好的,这些咱们以后再说,你不是想到翻越城墙的办法了么,那就赶快上去,夜深露重的,老哥哥还急着回去睡觉呢。”
陈文志点头道:“好,待小弟上去后便将定神刀掷给孙大哥。”
孙国峰催促道:“你只管上去便是。”
陈文志不再多说,疾快的运气一周,猛地腾身跃起。这一下乃全力施为,升起足有四丈高下。眼见上升之势已竭,定神刀电闪出鞘,反刺入城墙中。城墙虽尽是由极为坚硬的花岗岩砌成,但仍难挡削铁如泥的定神刀之锋。
借着几没至柄的定神刀,陈文志身形一顿,迅速换了一口真气,握刀的手猛的下拉,便再度升腾,同时顺势拔出定神刀。上升三丈许,长刀再次刺入城墙,换过真气后正待再度上升,孙国峰却突然一下跃起七丈有余,正至他头顶,单脚在其肩头轻轻一点,便再度升起七丈许,悄无声息的落在城墙之上。
陈文志只觉身体微微一沉,再抬头看时,却仅见到孙国峰消没在垛口的身影,“孙大哥一下竟能跃如此之高!”被当作踏脚石,心中既感惊讶,又颇为无奈,只得一提真气,再次借力升腾,如是几次后,方踏上墙头。
入目处却不见孙国峰身影,仅有两个熟睡的官兵,一看便知被做了手脚,陈文志忙掠至城墙另一侧,探头下望,正看到孙国峰站在城下向自己招手。再不停留,随手解了那两个官兵的道,一跃而下,随着孙国峰向刘记铁匠铺飞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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