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命青衣:拾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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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兴奋极了,呼喊着连他自己也感到奇怪的声音。
一群来自天堂的仙也纷纷围拢到他的周围,美丽的面孔上满是惊喜,她们一个个伸出美丽的手,争先恐后地来拥抱他,亲吻他。
可是,他却不知道该投奔到谁的怀里,又该拥抱谁。
他想在这些人中间寻找一张熟悉的面孔,寻找一双他一眼就可以认得出来的小手,可是,他失望了。
对他来说,一切都是陌生的,他根本就找不到熟悉的东西。
他开始感到无边的恐惧,一阵阵钻心的冷又开始向他涌过来,穿过他柔嫩的皮肤,涌向他那幼稚的心上。
他忽然害怕得有些发抖,然后,眼前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仙女们不见了,上帝柔和的光也不见了,只剩下一个丑陋的人。
这个人那些长长的头发遮住面孔,冷得就像是一块刚刚从地狱里挖出来的石头,一声不吭地看着他,仿佛随时都可以一口将他吞下去。
婴孩完全被恐惧所包围,无法反抗,只好在他的指引之下,一步一步地朝着无边的黑暗走过去。
只要走到了那扇紧闭的黑暗的大门之后,他便将堕入无尽的轮回。
突然,一道光亮,犹如闪电般迅速,划破了黑暗,迷蒙了他的双眼。
他突然看到一柄比闪电还快的剑将那扇巨大的黑暗的大门劈开,将他拉了回来,沉寂的四周突然响起流水的声音。
包裹婴孩的棉布被重新裹上,秋风再也吹不进来。
他感到涓涓的暖意中从这个人的胸膛上慢慢注入他的柔软的身上,像鹅毛绒,像妈妈温暖的怀抱。
婴孩重新睁开眼睛,便看到一张无边孤傲而又无比欣喜的脸,这就是天下第一快剑剑三十的脸。
而那个快要被冻死的婴孩,便是李存孝。
那个婴孩做的梦,他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
长久以来,他都以为那个婴孩已经死了,而他不应该是那个婴孩,一生下来就是罪孽,谁愿意是这样的罪孽呢?
可是,假如他不是那个婴孩,那么,他又是谁呢?
他不止一次地在内心考问着自己,以种种折磨来发泄内心的苦闷,在一千次一万次的折磨之后,他得了一种很奇怪的病。
他的心一旦伤心过度,便会剧痛不止,丧失所有的意志和勇气,使得天下第一快剑几乎都要变成废人。
这个时候,要杀他,简直就像从树枝上拂落一片枯叶一样容易。
可是,李存孝并不是枯叶,他是天下第一快剑,是索命青衣。
而那些想杀了他一举成名的人,则往往会在自己的咽喉上留下一点残红,浓烈的,就像是刚刚绽放看的罂粟。
也许,他们不知道,李存孝就算是睡着了,他的心也会因为痛苦清醒着,只要他的心还是醒着的,他的剑就不会睡着。
因为他的剑是天下第一快剑。
而此刻,那把天下第一快剑就插在他左肋处。
再过一个月,就是十月十五日。
十月十五,是李存孝和葬剑岛决斗的日子。
江湖中早就又传言说,只要索命青衣李存孝的天下第一快剑出手,那么,葬剑岛从此就要从江湖上消失了。

因为一山不容二虎,同一个江湖中,也绝对不容许有两把快剑。
如果说江湖中最后只能存在一把剑的话,那么,每个人都相信,存下来的这把剑一定是索命青衣的铁剑。
因为这是剑三十的剑。
但是,李存孝却清楚地知道,最后能够存下来的剑,一定是葬剑岛的剑。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态绝对不是葬剑岛的对手,所以,最后失败的,一定是他索命青衣。
索命青衣通常都是向别人索命的,可是,现在终于有人可以向他索命了。
他本就是个孤儿,来到这个世界,注定就是孤独的。
孤独地生下来,然后,再孤独地死去,没有朋友,唯一的亲人也已经死去,所以,要想不再孤独。
而唯一的方法就是赶紧死去。
到了九泉之下去和爹爹在一起,便不会孤独。
还有,他还想去见一见他的亲生爹娘,他很想亲口问问他们,既然不要他,为何当初还要把他生下来。
经历了孤独和痛苦地折磨之后,他不仅没有变得坚强,反而更加脆弱了,脆弱的已经不堪一击,因为他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寄托。
而葬剑岛呢。
在他看来,葬剑岛就像是一堵坚固的墙,一座巍峨的山。
在这样一座大山面前,他感到了自己的势单力薄,他的那些原本坚强的意志也已经被这座大山的阴影给融化了。
也许此刻,只有插在左肋处的这把即使在阳光也显得暗淡的剑,才可以给他些须的自信和勇气。
但是,他又知道,这点自信和勇气始终还是无法战胜葬剑岛的。
他去葬剑岛赴约,本不是去决斗,而是为了送死。
死对他来说,不再是痛苦,而是一种解脱。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他留恋的了,就像是一层厚厚的枷锁,死死地包裹着他那具沉重的躯体。
想道这里,他看了看插在左肋处的那把黑色的铁剑,又看了看那只握剑的苍白得几乎可以看见跳动的蓝色的血管。
然后,又看了看天空中飘落的枯叶,他的神情就像是那些正在轻轻飘落的树叶一般,随时都可能在风中凋落。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喃喃地道:难道我连一片树叶都不如吗?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长孙无垢也跟着叹了口气,她实在想不到,这个名满江湖的索命青衣竟然也是一个如此感慨的人。
李存孝叹了口气,看了看她,仍然还是刚才的那句话:你走吧,你的那位刘大哥托付你办的事情,你现在可以去办了。
这个时候,一片叶子正好落下来,就像是落在水面上一样,随波逐流,在半空中不停地飘动着。
长孙无垢急急地赶上去,一脚踩住了它,然后,看着李存孝,咬了咬嘴唇,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道:难道你真的那么讨厌我,要急着赶我走,难道我长得真的就那么不堪入目,你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李存孝苦笑了一下,淡淡地道:难道刚才我看你的那一眼是多余的?假如刚才我没有你一眼的话,也许这会儿你早已变成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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