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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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怎麽样了?能不能活过来?”温润清雅的男声,似乎相当耳熟。
“禀侯爷,那一爪伤及筋骨,外加失血过多,臣等虽然已经尽力,但只怕是凶多吉少……”
砰!
一声巨响过後,原先那道嗓音里多了几分怒气:“连个人都救不了,要你们这群废物何用?全都给我滚出去!”
“侯……侯爷。”
“你!给我再进宫里一趟,找些御医过来!”
“咦?可是……已经换过三批了,再这样下去,万一皇上怪罪下来……”
“让你去你就去!在这儿碎什麽嘴?不要命了?”
!铛!
一阵砸东西的声音过後,屋内才重又恢复了安静。
然後有人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床前,低低喃著:“喂!臭和尚,你应该不会就这麽死了吧?都说祸害遗千年,你的性子这般恶劣,所以一定会醒过来的,对不?”
顿了一会儿,忽又换了一种口气,恶狠狠的威胁道:“你若再不睁开眼睛,我就差人去烧了普法寺,顺便把里头的人杀个一干二净。哼哼!本侯爷可素来是言出必行的,所以……臭和尚!你怎麽还是一副死人样?”
接下来便是一阵窒息般的沈默。
也不知隔了多久,忽然感觉修长的手指顺著脸颊抚了上来,在眉眼间打了个转後,又静静的收了回去。
然後便是悠悠的叹息声。
那人离去的脚步声很轻很轻,却又偏偏极慢,似乎每走一步都要回过头来望上一眼。
真是!被他这般吵来吵去的,我如何能够安心养伤?
於是只好在心底微微苦笑了一下,竭力睁开眼睛。
“咳……咳咳!”原是想开口唤住某人的,结果一张嘴便止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你醒了?”已经走至门口的曲临渊猛得转过头来,双眸一亮,狂喜著冲回床边,一路踢翻了数把椅子。
我扯了扯唇角,勉强一笑,道:“侯爷,许久不见了。”
从身体的状况来看,我该昏睡了三日以上。
“你……”他皱了皱眉,瞪我一眼,道:“昏睡了这麽久,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我愣了愣,立刻更正道:“那……侯爷看来身体无恙。”
“废话!也不知是哪个不要命的笨蛋替我挡了那一下!”俊美的脸上满是怒气,“你晓不晓得自己那天流了多少血?我好好的一件衣裳,全被你糟蹋了!送回府里以後,脸色难看得吓人,御医换过一个又一个,全都说没救了,害我……”
曲临渊倏的住了口,神情怪异的盯住我,眸里暗光流转。
片刻之後,却又变了脸色,不复方才的激动神色,仅是讥讽的掀了掀唇,道:“别误会,本侯爷可一点都没担心过你的死活。我早料著了,像你这种妖僧,才不可能这麽轻易死掉!”
啊?一会这样,又一会又那样,这前後不一,说反悔就反悔的本事,倒是跟我家那个笨徒弟有得拼。
不由得微微一笑,答:“侯爷说的是。”
曲临渊低哼了一声,转身,从桌上端起了一碗黑色的液体,瞧来像是汤药。
我於是半坐起身子,伸手欲接那药碗,结果却被他一掌击开。
“侯爷?”

他直接在床沿坐了下来,头也不抬的道:“我喂你。”
“啊?”骇然的睁大了双眼,“这样……不太好吧?”
他抬眸瞪我一眼,恶狠狠的问:“怎麽?本侯爷喂的东西,你敢不喝?”
“当然……”眼瞥见他的神色越来越恐怖,不得已改了口,“不敢。”
“那便快给我吃下去!”说著,已舀了一勺汤药递至我嘴边。
他说话的方式虽然粗鲁,动作却是轻轻柔柔的,实在教人不好拒绝。
因而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乖乖张口,任凭他将药汁送进了自己嘴里。
谁料,那药甫一咽下,便觉胸口一阵郁结,立时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疼痛感排山倒海的袭来,止也止不住。
“喂,妖僧!你……没事吧?”
曲临渊一下就慌了手脚,欲伸手替我顺气,却又怕牵动了伤口,迟迟不敢碰我,一副慌乱无措的模样看得人好笑。
隔了好一会儿,胸口的不适感才渐渐平复下去,我斜倚在床头上,轻笑道:“瞧这势头,贫僧这回倒真是伤得不轻呢!”
坐在我身旁的人脸色一僵,拿碗的手微抖了一下,突然就垂下了眸子。
“侯爷?”略带疑惑的低唤出声,他为何故意避开我的视线?
曲临渊咬了咬牙,觑我一眼,道:“你昏睡的时候,我寻了不少名医来治病,结果……”
“众位名医都说,长离伤得很重?”半梦半醒时,有听到一些言语,何况,我本身就略通医理。
他点了点头,面色愈加难看了几分。
“似乎是伤及了筋骨,左臂虽然没废,但……日後只怕不太好使。另外,心肺也受了伤,恐怕会落下气喘的毛病。”
“……原来如此。”难怪左肩会有些疼,呼吸起来也不太顺畅。
“就只是这样四个字而已吗?”他狠狠挑了挑眉,声音陡然扬了起来,“你究竟有没有听懂我话里意思?我是说,你的左手等於不能用了,而且身子会弱得不像话,稍微动一下气,便会拼命咳嗽!这样……”
我看他一眼,平静的笑了笑,反问道:“这样,又能如何?”
“你……不在意麽?”
“断手断脚,或是伤筋动骨,对贫僧来说,实在算不得什麽,侯爷更加无须放在心上。”说著,扬了扬唇,笑颜温和如旧。
曲临渊一下便愣住了,呆呆的望了我一会儿,眼里的神色变幻莫测。
然後,突然就伸出手来,缓缓摸上我的左肩,轻问:“痛麽?”
“不会。”刚开始倒的确有些痛,到此时,却已经没有感觉了。
“出家人可不能骗人。”
我微微一笑,答:“贫僧从来不打诳语。所以,当真一点都不疼。”
忘记疼痛的方法很简单,只要一直微笑便成了。
这道理,我十岁那年就已经懂了。
曲临渊蹙了蹙眉,深深望我一眼,忽又笑了起来。
“虽然是你多管闲事,但这伤毕竟是因本侯爷而起的,所以……”眉眼微挑,神色间多了几分邪气,一字一顿的说,“你等著,本侯爷一定会负责的。”
说罢,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空留我一个人坐在床上发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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