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传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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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青门的禁闭弟子的密室设在天青峰山脚上。这禁闭之所没什么特别的名字,派中弟子一般称之为石洞,说是石洞,其实是天青门特意挖出的石室,隔成许多小间。
五尺厚的石门一旦合上,石室内立时万籁俱静,听不到一点别的声音,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普通人被这样关上一个月,非疯即傻。好在天青弟子乃是修炼之人,静坐养气乃是看家本领。即便如此,连续禁闭一个月,每天只有米粥粗茶,也是一件万分痛苦之事。
陈依依手心攒着一张方长两寸的纸片,上面绘着繁杂的红色线条。陈依依虽没见过纸符,但天机阁中的新增典籍上,有不少关于道真观的记载,这纸片是什么,她还是认得的。
在石室已被关了三天有余,陈依依渐已习惯了石室的黑暗,只有每天看守弟子送来茶饭之时,才有片刻时间能见微弱光明。
陈依依起先几天,还能专心静坐修炼,但十天之后,她渐觉得难耐起来。她将方豪给她的纸符拿了出来,放在眼前想看一看,可石室伸手不见五指,她又如何看的清?
洞中无日夜,陈依依或是静坐养气,或是睡觉,或是捏着那张纸符发呆。她靠着石壁,回想着禁闭之前发生的点点滴滴,只觉得心中一丝忧愁萦绕,怎么也挥散不去。后来她索性不想这些,改为忆想小时候的趣事。
后来她实在睡不着了,也无心思修炼法门,所能记起的童年之事,也尽数回味了一遍。万般难熬之际,她又想起了方豪。
她跟方豪只见过几次面。第一次是两人一起破境之时。余下几次,每次见到方豪,她都觉得方豪化出了明月流风之相。但那天在监律阁,方豪依然化出了明月流风之气相。陈依依这才明白,方豪属于难得一见的内相自成之人。
一般人修炼气相,都要从修炼外相开始,待外相大成之后,才有可能修炼内相。也便是说,内相能否练成,并非人力可以强求的。顾名思义,内相便是气质发乎于内,不须刻意化出气相。
陈依依若是修炼浅笑倾国或是柔融众生,说不定也能内相自成。但柳如思为了五脉大试,逼她逆行修炼,改成了绝世独立之气相。柳如思如今名为龙泉峰内门大弟子,实则掌管龙泉峰大半事务。龙泉峰的声誉好坏,没人比她更在乎。
修炼绝世独立,讲究少笑、少言、少恶、少愁,练的就是一种冰雪冷艳,淡漠红尘的气质。陈依依自幼修行,少涉外界,心思无比纯正,实在没什么杂念可动。唯一的杂念,就是最近跟方豪之间的少许纠结。
是以但凡她愁眉不展之时,多半是因为心中想着方豪。
此刻她就轻锁着眉毛,所忧何事,她自己也道不清,一开始她还记着天数,可后来睡了觉,便不知到底过了几天了。忽的怀里一个声音道:“陈姑娘,陈姑娘,听的见我说话么?”
陈依依给吓了一听,听出那是方豪的声音,心里一阵欢喜,她摸出纸符,道:“听得到。”
纸符传来一阵笑声,道:“你倒聪明,这纸符如何使用,你无师自通。”
陈依依只觉许久没说话了,而今忽然听到方豪的话声,当真是十分激动。她对纸符道:“书上都说道真法门不值一提,这纸符便十分神奇啊。你如何得来的?”
方豪道:“三年前带上山来的,这纸符在山下能买到。”

陈依依也知道真观的纸符早已在尘世之间广泛使用,并未有所怀疑。她轻轻了应了一声,一时之间,却又无话可说了。
方豪见那边安静下来,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已经有二十多天不见天日,换做前世,他早已熬不住。但这一世他的毅力耐性均是大有长进,况且,石室的黑暗对他来说,当真算不得什么。
他只要运转灵力,掌心便可发出亮光,就如贴了灯符一样。但这二十多天里,他除了回忆的东西比陈依依多一点,可以修炼的法门比陈依依多一点,并不比陈依依好受多少。
那天克啸天给他的符夹之中,有一副传音符。他感知了其中的一张主符,留下了配符。一张配符,留着也没用,不如给陈依依,好排解她禁闭时的一点寂寞。
虽只跟方豪了说了寥寥几句,陈依依却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两人沉默了良久,忽听陈依依道:“方豪,那日在堂上,你为何假意承认喜欢我?你可以……将事实说出来的。”她明知方豪并非对她有意,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么一句,如同鬼使神差一般,话一出口,她便有些后悔了。
方豪自不能跟她说是出于不忍心,忖度之下,回道:“那天破境之时,不正是我助你造假的么。在破境之事上作假,这罪过可不轻啊,我怎敢跟米长老承认?”
这个答案出乎陈依依之所能料,既不是她内心中期冀的,也不是她害怕的答复。霎时间她心里一阵轻松。方豪掌心贴耳,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谢谢你。”
两人处在这禁闭之地,说起话来,反倒少了几分拘束。一个时辰转眼即逝,方豪这头灵力运转绵绵不断,倒没什么问题。而陈依依手上的纸符却不能持久。方豪约莫着陈依依哪张纸符上的血灵快要耗尽之时,说道:“陈姑娘,先不说了,过几天我再找你。”
陈依依嗯了一声,将那纸符收在怀里,脸上不由自主的荡起几弯浅笑,笑嫣如花。
也不知过了几许,她忽的意识到,这不利她气相修炼。当下心中默念:“少言,少笑……少笑……”
陈依依一声苦笑。
……
方豪收起灵力,开始静坐修炼,还没练多长时间,他又觉得无聊起来。
当下运转灯符,掌心亮起一束光芒,照亮了石室一面墙壁,盯着墙壁上一小片坑坑洼洼,想着心思。
偶尔想想心思,的确可以消磨时光,但想了二十几天之后,实在没什么好想的了。方豪琢磨着一个月也快到了,好歹进来关过一次,总得在这里头刻字留个纪念。当然,方豪不会学孙猴子,写字之前还要撒泡尿。他直接在墙上刻起字来。
他指尖冒出一道剑气,在石壁上画了几笔,却发现石壁上连一条划痕也无。他又运起金刚圣战符,手指坚硬如钢,在墙上刻画起来,指尖划得生痛,还是无法在墙壁上留下丝毫印记。
这石壁定不是寻常石头砌成的!方豪想起那面墙上的凹凸不平的一片,心中一动,急忙走了过去。
细看那墙壁,密密麻麻的文字刻的凌乱不堪,字形极丑,难以辨认。不过最下方有两个字,写的最大,刻得最深。两个字还是写得很丑,但笔势雄浑,龙飞凤舞,气贯山河!
“文刀!”方豪将那两个字默念一遍,登时目瞪口呆,愣在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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