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胜利转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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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斯塔夫和埃德加从水里冒了出来,两人破衣包头、口衔芦管、上身精赤,表情紧张而鬼祟,活像两个正准备劫道的水贼
埃德加抹了一把脸,把嘴里的芦管慢慢抽了出来,“这管子破了,漏水。”
古斯塔夫“呸”的一声,把芦管吐到了岸边,“我的也漏了——你做的可真差劲,远不如高飞的手艺。”
“废话!谁敢和高飞比手艺?”埃德加说着,两眼望向河水上游不断升腾的黑烟,紧张之中又多了一丝担忧,“希望他能逃掉。”
古斯塔夫嗤笑道:“刚才你不是还信心满满么,怎么现在却蔫了?我告诉你,那怪兽只能攻高飞一个措手不及,只要高飞缓过了气,再来两头怪兽也拿他没辙。”
埃德加翻了个白眼,“是啊,你现在信心倒是足得很,也不知是哪个傻子,刚才还想着要去救人……”
“我刚才是心急,没有仔细想。”古斯塔夫弹出一串水珠,正中埃德加鼻梁,算是回敬了他的白眼,“不过,我倒是想问,高飞只说了‘河’这个词,你凭什么知道他说的是这条河?又凭什么知道一定是下游?”
埃德加抹掉鼻梁上的水,说道:“因为这条河最近,往下游划水更省力——相对而言,这是逃跑的最佳选择。和高飞相处这么久,你还不了解他么?他训练时怎么麻烦怎么练,做事时怎么方便怎么做,这三年以来,一直都是如此。”
“哦,原来你这么了解高飞……”古斯塔夫再弹出一串水珠,还是正中埃德加鼻梁,“看看你现在的言行,你是在刻意模仿他么?”
埃德加脸一红,再次抹去鼻梁上的水珠,“是又怎样?我又不觉得丢脸。”
“那就好,那就好,”古斯塔夫又弹出一串水珠,被对方偏头避过,他呵呵一笑,“躲得倒快……但是,躲水珠不算什么,你能像高飞那样躲过火焰么?”
埃德加想起那令人心悸的火焰,不由得声音一沉,“我躲不过,那火实在太邪了……”
古斯塔夫“啪”的拍了一下手,“这就对了!不是所有事你都能模仿高飞,高飞也说过,‘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想和灵魂’。你得发掘你自己独有的东西,如果只是一味地模仿他,那你就会一直活在他的阴影当中。”
古斯塔夫平日里急躁冒进、大大咧咧,没想到此刻却能说出这番发人深省的话。埃德加听罢,一时陷入了沉思,“发掘自己独有的东西?我独有的会是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天色渐晚,待白昼的气息消失在西边的地平线时,高飞仍未出现。四下里夜虫的鸣叫开始响起,扰得两人心烦意乱,兼且在水里泡得久了,四肢都有些发木,这让古斯塔夫再也沉不住气,一扯河边的芦杆,“哗啦”一声水响,整个人飞身跃上了岸。
“你干什么?赶快下来!”埃德加压着声音,紧张地说道。
“不弄出点动静来,我怕高飞看不到我们。”古斯塔夫抖着身上的水,满不在乎地说道:“那怪兽早飞远啦!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你怎么知道?”
“预感。”古斯塔夫指指自己的脑袋,“自从修习了炼体术,我的预感就越发清晰了。”
埃德加失笑道:“得了,你的预感只有当危机临头时才会有,你以为你能像高飞一样么?”说着四下看了看,以他猎人的目光来审视,夜幕的确给了两人极大的掩护,于是他也跳上了岸,“我上来不是因为预感,而是因为谨慎的分析。”
古斯塔夫“哈”的一笑,“谨慎的分析?你以为你具备高飞那样的智慧?我看你是熬不住了,想上岸来透透气。”
埃德加并不与他争执,只是活动了一下麻木的四肢,两眼仍然一眨不眨地盯着河水上游。
不一会儿,埃德加面露喜色,说道:“来了!”古斯塔夫也看到了,河水表面微微泛起箭头状的波纹,像是游来了一条大鱼,高速、稳定而安静。
波纹一直延伸到两人近处,突然冒出一个青红斑驳的人头,仿佛索命的水鬼,吓得两人汗毛倒竖。两人齐声闷哼,一人作势欲逃,一人作势欲扑,却听那“水鬼”口吐人言:“别动,是我!”
两人顿时呆住,这不就是高飞么?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高飞苦笑了一下,牵动青不青红不红的脸颊,看起来即可怕又滑稽,“认不出来了么?我想也是。先被那妖火烧伤,后又在淤泥里钻来钻去,要不是有炼体术傍身,连我这条命也得交待在那儿。”

两人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本来高飞能够逃脱,的确算是一桩幸事,可现在他的模样如此凄惨,庆贺的话也就说不出口了。埃德加有点担心地望着他,“你……没事吧?”
高飞还没开口,古斯塔夫就接话了,“没事,肯定没事!以高飞的医术,这点伤没什么大不了,不出三天,一定恢复如初!”
高飞又是苦笑一声,“你倒比我还有信心,我活了十多年,从没有像这样狼狈过……不多说了,你们的包袱还在吧?拿套衣裤给我。”
两人对望一眼,齐齐摇头。埃德加道:“那包袱已经烧没了,另外的包袱也只剩了几件皮货,你要么?”
“拿一张来。”
埃德加翻找了片刻,递给高飞一张还算完好的豹皮。高飞接过后在腰下一裹,总算消除了赤身的尴尬,值得一提的是,他左掌中还握着血烟之鳞和兽珠,将这两种不宜让外人知道的东西别入腰间,高飞的左手才得以解脱出来。原来,高飞一直在用单手和那一人一兽作战,能在妖火之下脱逃,靠的不仅是运气,更多的还是非凡的实力。
“这里并不安全,我们沿河走,离那树林越远越好。”高飞跃上岸,带着两人往下游行去。
“这河水是往东流的,而苏林在南方,我们会不会越走越远?”埃德加提出了疑义。
“先别管那么多,等真正安全了,再往南走也不迟。”
三人在路上捉了些鱼充作晚餐,因不敢点火,只能生吃。不过这鱼鲜嫩多汁,高飞还挖了些不知名的草茎作调料,生吃起来不但不腥,反而别有一番风味。古斯塔夫和埃德加啧啧称赞,有高飞在就是好啊,能把逃跑变成郊游加野餐,大智者的威能果非常人可及。
高飞却不像两人那样轻松,他一直锁着眉头,回忆之前战斗时的一幕幕。那头怪兽不但让他差点丧命,还给他造成了许多困扰,它为什么能够发出那种诡异的妖火?那女人又靠什么来控制它?
从本质上说,高飞和前世并无不同,在前世他叫科研工作者,在今世他叫“学者”。作为一名学者,他的职业本能就是发现未知、探索未知,而现在这些未知都过于古怪离奇,仓促间根本无法理清思路。他不由得想起高寒来了,是不是应该再委派给他一个新的研究任务?……
三人除了吃晚餐那会儿,一步不停地走了一晚上,待东方鱼肚白时,离那处树林已经非常远了——按三人的脚程,纵然是小心谨慎地摸黑赶路,这一晚少说也走出了上百公里。一直不见那一人一兽追来,这下三人都松了一口气,正好小河与另一条南北向的大河交汇,这便转了方向,沿大河向南而行。
“高飞,你不打算报仇吗?”埃德加见危机已解,语带调侃地问。
“报什么仇!据我估计,那女人很可能是个疯子,得找到她的监护人,让她的监护人把她带回去。”
“什么是监护人?”古斯塔夫问。
“简单地说,就是神智正常的,能够看住她的人。但是,没人知道这位监护人是谁,一时半会很难找着……”高飞耸耸肩,“反正这事算过去了,我们也没能力管那么多,还是做正事要紧。”
“不知还有多久才能到苏林,听说那儿有大城郭,比总寨还要热闹十倍!”埃德加目光闪闪,满脸都是向往的神色。
“再大又怎么样?去过那里的人都说,那里的人不可信!”古斯塔夫是不折不扣的家乡宝,对外人的排斥比埃德加要来得强烈。
“其实,在哪儿都有好人和坏人,并且好与坏的界限也模糊不清。”高飞口上说着,心中却想着世居维肯的狂暴人,这些年来的所见所闻,让他觉得狂暴人或许是个例外,只不过,世上竟存在全为好人组成的族群,这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难道说,还有隐藏的坏蛋没被发现?
想到这儿,高飞晒然一笑,“多想无益,咱们做好准备就行。”
“对!”埃德加用力点点头,“为了战斗,时刻准备着!我们再也不能像昨天那样,被人打得落荒而逃了。”
高飞摇摇头,“‘逃’这个词用得不好,我们避开了一个危险的疯子,怎么能是逃呢?”
“不是逃?”埃德加挠挠头,“那会是什么?”
“胜利转进!”高飞一挥拳,大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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