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决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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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雷尔并没有把少年的“危言耸听”放在心上,青年想到的只有神秘灰发男子“布莱恩”,以及他那令人印象深刻的光明魔法。甚至,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身边的剑。
“这和蕾克蒂,以及你妹妹有什么关系?”卡雷尔问。
埃兰达小心斟酌着用语,像是害怕不在场的妹妹听到会伤心:“亲王说过,蒂娜或许真的不是皇室成员。母后对她的冷淡也由来已久,我很难理解母后她为什么会用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对待我和蒂娜…我所掌握的一些过去发生的事实,也验证着亲王最后所说的话,他那看似荒诞的论调也许真的能够解释蒂娜的待遇。母后从来没爱过她,仅仅是因为二者没有血缘关系吗?不,她把蒂娜看作是父王找来的代替自己女儿的洋娃娃——只要有机会,她便可随手抛掉的洋娃娃。”
卡雷尔毫不客气地训斥道:“而你,却想用离开这个世界的方式来抛弃她!”
“蒂娜是那么的信任你…”少年立刻被内心自责所包围,一直明朗的面庞也阴沉下去。但他还是坚持说完:“由于我的愚蠢和自私,蒂娜也许会遭受最残酷的迫害,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老头子或许是母后最轻的报复之一。但是…蕾克蒂不会不管,她一个人连自己的家族都对付不了,又如何能在‘萨瑟里尔女王’的威压下保护一个苦命女孩呢?”
“还有时间。”卡雷尔肯定地说,“在有人伤害到你妹妹之前,救出她,不就可以了?”
埃兰达握了握拳头,他恨不得现在就回到王宫去,“蒂娜…”少年的声音压得不能再低了。
“不过…现在需要的是休息。”卡雷尔侧了侧身子,闭上眼睛。
少年觉得卡雷尔的提议是正确的,现在他们什么也做不成,甚至连自己被遗弃在哪里都不知道。“被遗弃在这里…”埃兰达忽然想起了不合逻辑的事:为什么黑暗结界碎裂之后,他和卡雷尔还能活着?记忆是从结界崩塌之时开始变得模糊的,“拥有羽翼的蓝发少女!”少年忍不住说出了那唯一能连接现实与梦境的记忆的人。自从她出现之后,埃兰达便觉得自己后面的记忆靠不住了,他无法确定之后的经历是现实还是在做梦。
“还没有睡吗?”另一边,意外地传来了卡雷尔的声音。
“那个女孩子…她是存在的吗?”埃兰达忽觉自己有些语无伦次,“我说的是有一对翅膀的小姑娘。”如果这番话让他的好友雷安伯爵听见,估计像他那样老实的人都会取笑平时狡猾无比的王子吧?
没有听到卡雷尔回答,埃兰达略有些尴尬:“就当我说的是梦话好啦。”
“两个人如果看到了同样的‘梦境’,那它还算是梦境吗?”卡雷尔看上去一动未动,但的确是他的声音,“我和你看到了同样的人,她叫依诺莉,一个普通的女孩子罢了。”
埃兰达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收拾自己那难以置信的心情:“真是太神奇了,那样的女孩,看上去就像是天使一样。美丽、高贵、冷艳、拒人于千里之外…我承认将她比作‘天使’很俗,却也找不到更加确切的比喻了。”
“她只是个普通人。会哭,会笑,有时候还会发发小脾气。”卡雷尔又一次提醒,“她那样子出现在我面前,我也想不通是怎么回事。”像是觉得有必要做近一步澄清:“一周多以前,在麦格伦城外的小镇上…”卡雷尔的语速很快,但吐字清晰。当他叙述与依诺莉相遇的情景时,佣兵发现自己对那一天的记忆仍然新鲜地保留着。
“经历了一番波折后,我将依诺莉暂时托付给巴克斯-塞罗。”
待到卡雷尔说完,埃兰达满意地说:“很好,吟游诗人埃兰达又收集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故事,年轻英俊的佣兵与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雏菊的相遇…这样的诗歌将来会有多少人来咏叹!”
“没事就给我睡觉!”卡雷尔终于也失去了耐心,“有什么事,以后你亲自去问她。”
埃兰达一下子坐了起来:“怎么这么不负责呢,你才是她的监护人哟。”
佣兵再不说话了,卡雷尔是个真正的沉默大师。

少年对一无所有的黑暗笑了笑,但外面肆虐的风雪还是影响了他的心情。“明天…雪会停吗?”带着惴惴不安的疑问,埃兰达沉沉睡去。
遥远的麦格伦城,同样处于夜色之中。“国王遇刺”所带来的混乱,让这座闻名一时的都城失去了光彩。随时都有“叛乱分子”被默兹队长的卫队带走,如狼似虎的士兵们随意闯入市民的家中。被砸碎的窗户和陶片四处可见,家中的大人被带走,剩下的只有挤在墙脚发抖的孩子。
只有少数大贵族逃过一劫,斯克尔特家就是其中之一。大公在军中的威信素著,虽然他本人只是笼统地下达了“保证那些对皇室尽忠的贵族们的安全”的命令,但军方还是悄悄划出了四个中队的骑兵去看护老上司那不算是很大,但历史悠久的宅邸。
斯克尔特家的正门外,熟悉的金盏花家徽高悬在头顶,布莱恩透过斗篷向它看了一眼,忽然觉得手在不住发颤。随同他而来的皇家骑士正与负责护卫的骑兵队长交涉:“这是王后陛下的手谕,仁慈的陛下特意派了使者来到斯克尔特家,以安抚对王室忠诚的子民。”
骑兵队长认真读过了手谕:“我会转交给元帅大人的,请进吧。”
堵在门口的士兵让开一条路,布莱恩混在皇家骑士之间缓缓策马而过。忽然,一阵风吹开了布莱恩头顶的兜帽,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在火光下忽明忽暗。
“那、那不是军团长大人吗?”一名老兵惊讶地说,其他人也纷纷注意到马背上的男子。传说中的欧洛恩-修-斯克尔特是萨瑟里尔历史上最年轻的军团长,他骑在战马上的样子是当时所有年轻骑士模仿的对像,他在战场上指挥的时候就像是参加夜晚的舞会。他会为队列中新入伍的年轻士兵系好胸甲上脱落的皮索,而在战后阵亡士兵的集体葬礼上,他都会以一个严肃的军礼来代替热泪,所有在场的士兵自那时起都会停止哭泣。没有人不爱戴他、不尊敬他,一些有名望的老骑士甘愿听从他的指挥,这完全是由于年轻的欧洛恩的能力,而并不是因为他有一位同样成功的父亲。没有人会怀疑斯克尔特家未来的兴盛,就像没有人会怀疑欧洛恩对王室的忠诚一样:即使在自己所驻守的堡垒被四倍的朱迪亚骑兵所包围,欧洛恩对所有的劝降信不屑一顾——哪怕被四十倍的军队包围,他也不会将投降的事放在心上。
曾经,他的军团在伊伦堡吸引了朱迪亚君臣的注意,后来,穆索伦王一纸大方的和约没有让局部冲突演变成战争。
据说当包围的军队撤去后,欧洛恩将那些原本应付之一炬的会引起小人进谗的信件保存了下来,并在庆功宴会上风度翩翩地当众朗诵,包括钦差大臣在内,士兵、骑士和在场的文官们都被逗得哈哈大笑。即使是他身边的属下也为上司的风趣幽默感到吃惊,只有他们看到过年轻的欧洛恩那忧郁与成熟的一面。
“欧洛恩大人还活着!”老兵们纷纷传递着兴奋的消息,“他又回来啦!”
“故地重游的感觉如何,军团长大人?”一名皇家骑士问道。
布莱恩揉了揉额角,听起来像是苦笑:“如果你们看到一个死去的人骑在马上,并且在皇家骑士的保护下招摇过市,会怎么想呢?”
随着一阵哄笑声,斯克尔特家的大门缓缓升起。
布莱恩通过斯克尔特家大门的时候,一直屏着呼吸。他的身体在马背上轻轻摇晃,耳边蹄声清脆。灰色长发沾染上清冷的月光,宛如一片银白。布莱恩闭上眼睛,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五彩缤纷的花园和喷泉,以及四处蜿蜒的石子小径…
“艾林…”前“帝国第一骑士”欧洛恩难以自拔地想起多年未见的妻子。愧疚、犹豫甚至是害怕,这些感情在诱使他变得脆弱。
——他原以为自己的心足够坚韧了。
大门内侧,斯克尔特家的仆人和老管家便守在道路的两旁。布莱恩的坐骑甩了甩尾巴,像是有些不大情愿停下来。同时,“王后的特使”布莱恩也终止了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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