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父子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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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司令说他要事缠身,不能见客!”一个卫兵冷冷的说。
“麻烦你再进去禀报一声,就说他的儿子即将去参加一项非常危险的行动,如果今天见不到自己的父亲,那么也许永远也见不到了!”
“司令刚才特别嘱咐过,现在战事紧要,他的责任重大,任何非工作的事情都不得干扰他。”卫兵的声音依然很冷。
“那你跟他说是他的儿子没有?”
“司令说,即便是他的儿子也不行。”
“即便?‘尤其是他的儿子’岂不更好么?”晓风的声音里明显带了火。
“这就不清楚了。反正,司令不想见你!”
“那我就去见他!”晓风提步便要冲过去。
“不行!”卫兵伸手便要来抓晓风的右臂。
突然,晓风疾探出右手猛地攥住了卫兵左衣领,同时探出左手迅速抓住卫兵右肩,顺势一扭将其后背转了过来贴在自己胸前,右手一发力,卫兵登时被勒得眼前一片漆黑。晓风又抬起左手望其后颈击去,这时,只听一人喊道:
“住手!”
晓风停住了手,右手一松,那卫兵如烂泥般瘫倒在地。
晓风听出了那声“住手”是自己父亲的声音,便抬头朝那道黄门望去,只见黄门渐渐升起,一个卫兵走出来道:
“司令请你进去。”
晓风拍了拍衣服,跨进了黄门。
长长的走廊尽头又是一道黄门,旁边站着一名卫兵。晓风到达时门开启了,他走了过去。又经过了一道相同的门,晓风来到了第四道门前,他知道这是最后一道门。当那门也开启时,旁边的卫兵说道:
“请进。”
晓风往前迈了一步,门在身后关闭了。
眼前这就是里波达战区司令部的司令工作室了,看起来多么熟悉,感觉上却又多么陌生啊。三年前,当他刚来到前线时就已经把这个工作室的每一个角落都烙在自己的脑海里了。没错,这就是他父亲的司令工作室,这个工作室的主人是四年前伏击巴军主力部队的大英雄,是他的父亲——林振霄上将。三年来,这个工作室多少次出现在他的梦里,而他的父亲就站在那面大屏幕下给他演绎歼灭巴军的战术。
不对,这个工作室有所变动!也难怪,晓风已经三年没来这里了,那些陈设的细微变化他是不会在梦里见到的。可是,那盆文竹和那盆芦荟不依然放在那里吗?没错,正是三年前的文竹和芦荟,它们依然像三年前那么翠绿可人,依然在那个花架上向来人展示它们的生机盎然。
三年了,他一直都想来这里,来这里和父亲研讨战争,可一直都没机会来。
记得两年前和父亲的会面,那是在司令部会议厅外面的休息厅内。那时父亲几乎就没抬头正面和他说话,他非常不解,便问父亲怎么了,父亲说战情出现了重大改变,急着要开会,于是他们匆匆结束了那场只有二十多分钟的谈话,从那以后一直到现在他们还尚未见面。
今天,他又回到这个令他魂牵梦绕的地方了,又可以见到自己的父亲了!可是,等等……父亲呢?他不在!
“爸!”晓风焦急的声音冲口而出。
“你现在身手敏捷的很呀,只一秒钟一个卫兵就被你制服了,要不是我及时喊停,恐怕你现在就已经在军事法庭的牢房里了。”
晓风四下望了望,发现声音是从周围许多扩音器里传出来的。这时,一个通往里屋的黄门打开了,一个魁梧但又略显苍老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爸!”
晓风感觉自己的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声音都有些哽咽,他真想冲过去扑到父亲身上,可双脚似乎有千斤重,怎么提也提不起来。
里波达战区司令林振霄上将五十岁左右的年纪,人长得高大魁梧,眉宇间透出一股英气。他穿着黑色司令服,肩章上烙着上将的身份——三月三星,胸前戴着晓风所熟悉的共和国勋章。林将军两鬓有些斑白,显然是多年劳累所致,容颜也比晓风记忆中的要憔悴的多。
林将军看了看晓风的脸,发现儿子在望着他,于是把目光沉了沉转而去看儿子的脚。
“爸,我终于又见到您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林将军“嗯”了一声,目光仍盯在晓风的脚上。
“您知道吗?这么长时间我是多么想您,可您连见都不愿见我一面!”晓风话里带着哭音。
“不。”林将军的目光忽然向上抬了一下,随即又沉了下去,“不是。我怎么可能不愿见自己的儿子呢?我实在是工作太忙了,没有时间……作为一个军人,首先应当学会坚强,如果说着说着就想哭,那还佩戴着共和国勋章吗?过来坐下,有话慢慢说。”
晓风和林将军面对面各自坐在一把椅子上,晓风发现他父亲还像两年前那次谈话时一样目光向下。
“爸,您知道吗?我即将加入卡塞次卢的志愿突击队了,要深入敌军后方。”
晓风看到父亲的脸**了一下,同时眼睛也往上抬了抬。
“这次任务十分危险,但也是最后能挽救卡塞次卢星系的唯一办法了,所以我对自己的生还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这次我利用探亲假的机会来看您也就是为了将此事向您道明,这也许这是我见您的最后一面了。”
晓风发现父亲的身体不安的扭了扭,知道他的这些话刺激了父亲,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就算他不是他父亲的亲生儿子,他的父亲也是真的爱他。
林将军听晓风说了这些话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可随后他便从旁边工作台上拿起了一本书,并向晓风晃了晃,晓风看见那是《哈姆莱特》。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默然忍受命运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无涯的苦难,在奋斗中扫除这一切,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高贵?’”
“反抗人世无涯的苦难!”晓风坚定地说。
“这才是我的儿子!晓风,你比哈姆莱特王子更勇敢地选择了反抗,那就勇敢地去做吧!”
林将军将书放回了台面,可眼睛仍旧没有抬起来。
“爸,您什么时候开始看起文学方面的书了?”
“前年秋天。”林将军不安地搓了搓手。
“您的时间可真多!我都没有太多时间去研究这些东西,可是您呢,连见自己儿子一面的时间都没有的战区司令居然有时间读莎士比亚!爸,您这是怎么了?您到底是怎么了?”晓风情绪激动起来,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父亲。
“不,你不明白!不是我没时间见你,而是你来见我这儿的时候我没有时间。”林将军愈发不安了,“前年你来见我的那几天我确实有很多紧急的会议要开,那事关里波达星系的生死存亡,是丝毫怠慢不得的,我不能因为你而延误军机!”
“那去年呢?”
“去年,去年五月也是同样的情况。那时里波达战区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我甚至曾一度连续十天时也没合眼,仅靠提神滋补的药丸撑着。也怪军部规定只有五月是探亲期。至于刚才,我根本就不知道是你来了。我正在研究战况,卫兵来报说林晓风少校求见,我满脑子的军事计划根本就没听清他说什么,于是就吩咐说谁也不见,即便是我的儿子。”
“哦,看来您是对的,是我错怪了您,我向您赔礼了!”说着,晓风站了起来。
“晓风,说话别那么大火药味,别忘了我是你的父亲。难道你就不能坐下来,我们好好谈谈吗?”
“谈谈,谈什么?您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还有什么可谈的?军部给同在前线的父子一年一次的见面机会,这是多么宝贵的机会啊,而您却不珍惜。我真有点怀疑,您到底是我的父亲么?”晓风愈发激动了,脸涨得通红。
“你胡说什么?放肆!”林将军猛地抬起头,双眼瞪着晓风。
“哈哈哈。”晓风似笑似哭的喊了两声,“您终于抬起头来了!您终于敢看着我的眼睛说话了!”
听到这个,林将军又将头埋了下去。
“爸,我们上次见面时您就一直低着头不肯看我一眼,这次您还是低着头,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有什么能阻止一个父亲抬起头来看看自己的儿子一眼呢?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那个父亲羞于见自己的儿子,另一种是那个儿子令父亲讨厌见他。前一种我永远也不会相信,您一直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您没有什么可感到羞耻的地方!那么,我只好考虑后一种。可是,在我反复思考多次后仍无法找到我身上的问题所在,我甚至获得了和您一样的共和国勋章!那么我就只好认为我根本就不是您的儿子,当您知道这一切时便因为难以承受这个打击而不愿看见我。于是,您躲着我,以各种理由把我拒之门外,即便是我擅自闯到了您的面前您也不愿抬头看我一眼,您怕承受不住心灵的痛苦!林将军,您说我说的对么?”
“放屁!”
林将军猛地站了起来,全身上下都在剧烈的颤抖,这使他不得不用一只手扶住椅子以免摔倒。他的胸口剧烈地上下浮动着,汗水从两鬓不停地渗出来。
看到自己的话产生了如此巨大的作用,晓风心里顿时相信了黄志勇所说的话。现在他似乎也觉得有些头重脚轻,便也用手扶住了椅子。
“你这些都是听谁说的?”良久林将军才说出这么一句话,他再次用双眼直直地盯着晓风。
“难道这些还用听别人说么?现在您只需回答我这些是不是真的。”
“那你说,我不是你的父亲,谁是你的父亲?”林将军气得脖子都粗了。
“这我不知道,但我想您也不知道!您想查也查不出来了,基因库是不能让您随便查的,时间又过得太久,人海茫茫,再加上没有线索,到哪儿去找?更何况,”晓风鼓足勇气说道,“我的母亲早就死了!”
“什么?你竟然怀疑你的母亲?”林将军的声音有点近乎歇斯底里了,“你竟然怀疑自己是私生子?”
“难道除了这么想,我还能找到其他更好的解释么?”
现在轮到晓风不敢抬头了,他盯着自己的双脚,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全是胡说!假的!你知道吗?!”林将军这声音几乎就是歇斯底里了。
“那您又作何解释?”晓风屏住呼吸,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林将军喘着粗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最后他略感放松了便扶着椅子坐了下来。又是半天的沉默,最后他开口了:
“在你两岁的时候,你那不幸的母亲便永远离我们而去了,我成了你唯一的监护人。在你小时候你最喜欢文学、艺术,你说你长大了要成为一位文学家或是艺术家,当时我一心只想让你像我一样做一名职业军人,听了你的话后很不以为然。后来你十八岁那年果然听从我的劝告进了地球振远军事大学,我当时真为你而高兴,因为我也是从那所学校毕业的。可我知道,你并不喜欢军事,你入军校完全是出于我对你的劝告和你对太空神秘色彩的向往。这些本应使我感到惭愧,可当时固执的我却认为子承父业天经地义,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我拼命向你灌输我的思想:为祖国开疆扩土,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这些都深深影响着心理尚未成熟的你。那时,我总是跟你谈历史,谈战争,谈扩张,谈杀戮,想尽一切办法使你成为一名真正的军人,沿着我的老路比我走得更高更远。”

晓风脑海里浮现了一幅幅景象:父亲和他推演兵棋,父亲和他比试枪法,父亲和他徒步长途跋涉,父亲和他讨论历史战例,父亲对他说“开疆扩土”……
停了片刻之后,林将军又继续说:
“那时我偶尔也会产生自责的感觉,毕竟我这是在引导一个本应走向另一条道路的青年走向他本不愿走的道路,但那种微小的自责感很快就被拥有你这么一个优秀儿子的自豪感吞没了。的确,你学什么都很快。也许是我的引导起了作用,再加上军校环境气氛的影响,你在大学期间性格变化很大。你不再喜欢文学之类温文尔雅的东西,你喜欢的是格斗、战争,并且在这方面成绩优异,这一切是多么的令我兴奋,我仿佛看到你成为了共和国的国防部长,那明晃晃的紫日肩章在我面前闪耀。哎,这都是望子成龙心切。”
林将军长叹了一口气,不说话了。
很长时间不敢抬头的晓风这时抬起头来偷偷看了父亲一眼,发现他靠在椅子上,用右手扶住额头似乎在整理杂乱的思绪。看到这里,晓风也慢慢地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因为他觉得自己快要站不住了。
“可我当时怎么就没想明白,让你从事你不想从事的事业其结果只能是害了你!如果你生来就喜欢军事,想要成为军人,那样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像现在这么自责!”
林将军的右手使劲地搓着额头,从表情上看他似乎很矛盾,但最后还是拿定了主意继续说下去。
“在我出生之前地球共和国的领土就已经开始向太阳系以外的空间扩张了,而到了你进军校的那年,这个扩张已持续了五十多年。扩张使我们地球人的物质资源和生存空间急剧增加,同时也给我们带来了新的挑战,那就是与其他种族的矛盾。这种矛盾从一开始就充满了血腥的侵略性质,那些低级的外星人把我们当成天神一样顶礼膜拜,我们通过他们使我们的人民相信我们的军队是多么仁慈;而那些高级一点的外星人则会用他们能够找到的一切武器进行反抗,我们通过他们使我们的人民相信我们的军队是多么强大。在这征服和杀戮的扩张过程中,我们共和国得到了几十个星系,没有人能阻止我们,但我们也要防患于未然,建立一支强大的军队,这支有十亿人组成的军队驻守在共和国的各个星系里。国土仍在扩张,军队人数也在增加。
“2963年,也就是你毕业的前一年,我们的噩运来了,巴雅人出现在了我国边境,这群历史悠久、领土辽阔、人口众多、科技先进的巴雅人是一个疯狂好战的种族,他们像瘟疫一样在银河系里蔓延,杀光所有他们遇到的异族。我们的扩张和杀戮都是为了领土和资源,而这些巴雅人简直就是古代传说中嗜血的魔鬼,他们为扩张而扩张,为杀戮而杀戮,仿佛离开了火与血的日子他们就无法生存一样。我们在和他们接触的初期便感觉到了他们的强大与凶残,于是巧用奇兵连打了四场漂亮的仗,重挫了他们的锐气,减缓了他们进攻的速度。但是,这一切远远没有结束。
“2964年,战争的第二年,你从军校毕业来到了前线,被分到了卡塞次卢共和国第62舰队。说真的,从那时起我就开始后悔让你上军校。在经过了一年敌强我弱的战争之后,我充分认识到了战争的残酷性。听到这里你不要以为我贪生怕死,我虽然是个上将,但如果祖国需要,我可以去做一切事,哪怕是去完成最危险的任务,我所担心的完全在你身上。
“我爱你的母亲,她也很爱我,这一点请你不要有任何怀疑。我们相爱得是那么深,后来就结了婚,在后来就有了你。本来那时我以为我是天下最幸福的人了,可是一场交通事故在你两岁的时候带走了你的母亲,一点遗体都没留下……我们都是那么爱你,所以那天我发誓我不光要做一个好父亲,我还要做一个好母亲,我要尽我的一切努力照顾好你,并不再结婚,这样才对得起你那死去的母亲。
“所以,林晓风不是什么私生子,我用人格担保林晓风是我和我妻子唯一的儿子。你明白吗?”
晓风感到全身都麻木了,难道自己猜错了?父亲用人格担保的事那是从来都兑现的。没错!一定是那个人污蔑他母亲,有机会一定要报这个仇!
林将军发现晓风的情绪激动了一下,便猜到了这里面一定隐藏了什么,这时又发现他用眼睛盯着自己便想把眼睛再次躲开,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躲开,最后还是晓风把头埋了下去。
“我的陈诉有些杂乱无章,请不要介意。”林将军喝了一口茶,继续说下去,“本来做军人确实是一个不错的职业,而且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好并步步高升,但我希望的那都是在和平时期。我不能让我和你母亲唯一的儿子去和一个那么强大的外星种族作战,尽管我本人并不害怕这场战争。可是,当巴雅人入侵时,这一切就毁了!作为军校学生的你没有权力逃避这场战争,你还是到了最前线。我眼看着这位爱好文学艺术的青年就这样冲进了同胞与敌人血肉横飞的战场,要是你的母亲仍在世她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的……”
“您不必太自责了。”晓风说道,“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您,即使您没有让我进军校而是让我进了文艺类学校,我最终还是会参军的。祖国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几乎所有青年都放下自己的事情,踊跃的投入了军校,然后上战场保家卫国。我手下那些新兵就是这么来的,听他们说只有那些极具科学头脑的青年才不参军,其余的几乎都到了前线或军校。您想,在这种情况下,我作为一个热血青年怎么有可能不来参军呢?”
晓风脑海里浮现了雅馨的身影,对了,她一见战事爆发就放弃了自己喜欢的文学艺术进了军校,我应该和她差不多!
“事情并非如此。一个主动参军的人和一个被引导参军的人不一样 ,一个怀着救民于水火的人和一个被调教得近乎冷血的人不一样,一个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死亡的人和一个亲手带着儿子走向死亡的人不一样……”
林将军双手按住额头没有再说下去。
“但是,我毕竟还活着,我并没有走向死亡,而是得到了这个和这个。”晓风指了指自己的共和国勋章和肩章。
“对,你没有死,你还活着……”一丝忧郁闪过林将军的眼睛,“可你不再是你了……你变得对文艺不感一丝兴趣,可你的勋章却逐渐增多,军衔也不断攀升,这我也曾为你骄傲过。可是,有一天,一件事改变了我,我突然觉得我失去了你……那个本来应该幸福生活的你,而不是现在这个只会杀戮的你。我自责,我悔恨,我痛苦万分,我觉得我对不起你母亲,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我自己!我,是我亲手扼杀了自己的儿子!可是,哪怕我儿子是别人扼杀的我也不会像现在这么自责!”
林将军痛苦地挥了一下手,晓风百般不解的看着他,真对他这种近似于疯狂的神态有些不知所措。父亲这是怎么了?怎么显得这么痛苦?难道是因为突击队的事?
“您是不想让我参加突击队吗?我可以明确地回答您,这是不可能的。虽然那是自愿参加的,但是我必须要去,我这几年也一直是这么对待战争的,更何况这次行动是我最先在卡塞次卢战区代表会上提出的,而且我所有的好朋友都会去……”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林将军轻轻地摇了摇头,“如今我自然不会阻止你参加这个突击队,那是你的事,我没有权力干涉。我刚才只是想起了一些让我痛苦的往事,那些往事……”
“什么往事?”晓风猛然抬起头,目光里满是困惑。
林将军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不安地抿了抿嘴:
“先听我把话说完。当时我羞于见你,怕见你,于是躲着你,甚至连你的信也不愿意看。可是后来,我觉得既然我欠你那么多,欠你母亲那么多,就应该设法偿还。于是我试图恢复本来的你,那个不喜欢厮杀而是喜欢文艺的你。于是,我就在百忙之中拿起了我本不喜欢的莎士比亚、雨果、曹雪芹,想与从前的你有一个共同语言,这样也许能使你回到从前。可你似乎对我的这些行为很不理解,你一定觉得很可笑,对吧?”
“说真的,我现在仍然很不理解。为什么您非要找回原来的我呢?现在的我不是也很好吗?干一行就要爱一行,既然我成了一名军人那我就应该奋勇杀敌,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我的人生价值。您非要找回原来的我,甚至不惜用您宝贵的时间来看这些东西,并处心积虑的在信里试图和我讨论什么莎士比亚,您认为这样会有什么成效?这样做值得吗?爸,您才五十三岁,您看您的头发都白了,以现在的医疗保养条件您看上去不应比我老这么多,可是我现在在您身上都找到了我爷爷的影子。爸,您这是何苦呢?我真不理解!”
“你是不能理解的,如果我是你我也不能理解,但我是我,所以我理解。”
听着父亲说出这么模棱两可的话,晓风真是一头雾水,他不安地摇了摇头以示不解。
“不管你理不理解,我的话说完了。”林将军长吁了一口气。
“完了?您还没告诉我那些往事呢,就是您说的让您痛苦的往事。”
林将军的身体突然抖动了一下,接着痛苦、焦虑、无助一齐涌上了他的心头。从父亲的脸上已看出了不安的晓风意识到,那些往事对他来说一定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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