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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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姚伯揭示的那样,那窗户亮了。然而,在亮着的窗户里面,却又是季生才做梦也料想不到的情形。虽然室内的陈设较往日并没有多大变化,墙上的相框里一家三口的照片依然裂着嘴在笑,但其中之一,那位妻子和母亲,此刻却卷缩的躺倒在床上。枕头上散乱的头发,以及被子里不时抽搐的身体,足以说明,她曾经一度是怎样的伤心和难受。
然而,季生才却帮不了她,惊慌的呼唤没有回应,伸出的手被打开。于是,陷入惊恐和焦虑中的丈夫一筹莫展。
对面大立柜镜子里显出他这付脸像来,一张居然没有办法的脸。这脸脑门宽阔,嘴围前突。他习惯的抹了一下嘴。这应该是一张有办法的嘴,前人民解放军政工干部,他曾经用这张嘴表述他的思想,解开过不少人心中的烦扰。而现在,他也是通过它,在为法律的尊严和理想努力,他应该有办法。
“天呐,你走开好不好!我叫你看我这样子了吗?”
再一次受挫,可是他并不生气,这毕竟是他的妻子。转脸间,他看见壁上的照片,那拥在母亲怀里的儿子,难道是因为他--也许,送到乡下父母家的小龙儿,这么久没有看到,让做母亲的妻子心里难受了。似乎找到了原因,他的心里泛起一阵欠疚和怜爱。
然而,这一次他又错了,满屋都是方利风被哭泣折磨成嘶哑的喊声;
“你有完没有?凭什么看我就这样坏,是你乡下老子接走龙儿,又让你来收拾我?”
季生才脸上的两条短眉拧上了,但不是生气,他有些着急了。又不是,他想,看见妻子的难受,这让他心里更不是滋味。他弯下腰,埋低头,尽可能不碰她,轻语道;作为爱人,她的痛苦就是自己的痛苦呀!他发出的声音因为心灵的感受而颤栗。
“老季,”床上的人儿突然掀开被子,支撑起了身体,泪痕满面地向他喊,“你还这样说,可你心里也真这样想么?你真的要帮我,管我--”
“帮你?”季生才显然受到了惊吓,他没有料到,什么事情呢,竟然让自己的妻子如此的伤心。他急促的问道;“风,你怎么,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要这样说话,难道,你不相信我?”
“我不是不相信,生才!完了,我们方家完了!”
她投入他怀里,放声痛哭了起来。在妻子的哭诉中,季生才慢慢明白了,他的心里几乎也滋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忧虑。不过,他马上又冷静了,他不会相信妻子方利风所说的,这也许有些荒唐,当然,他需要了解更多的情况。
“是吗,你说,民子他怎么了?他交上了什么人?”
“不是交上,是爱上了!那样一种下流女人,一个贱货!还是劳教出来的女流氓啊!生才?”
“唔,真怕人!竟会有这种事?”
“你不信?我知道,一开始我也不相信!可后来,”她身体脱开他,悲声道;“我信了,我不能不信!民子他,他认了!天啊,做梦也想不到,方利民他居然也会做出这种事来!”
季生才无法接受,也许事情太突然,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他离开妻子,拧着眉头,在屋里踱起步来。脑海里油然升起他妻弟方利民的模样;一双清纯的眼睛,目光热情而坦诚。尤其他的笑样,微微嘟起的嘴角,恰似一种甜甜的让人信赖的神情。无论从言谈举止哪个角度,也很难让人相信,他会在短时间,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的跟一个下流女人搅混。
季生才摇摇头,他走向妻子,弯下腰,轻抚她身体,直到太阳**。感觉并没有什么异样。妻子啜泣着,她的肌肤潮湿而冰凉,并不像他燥似的发热。他低头,尽可能压低了嗓门对她说;
“风,你告诉我,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在什么时候谁告诉你的,好吗?”
“今天,下午我去上班,才听人说的?”
“听说?你也只是听说——”
“是真的!”方利风突然推他,翻身坐起来,怨恨地喊道;“告诉你,我不但亲耳听到,民子他也承认了啊?”
“他承认——他说什么了?”
“不,他只承认那名字是她,那个下贱的女人叫**!他说我侮辱她,为了那臭婊子,他居然要我道歉?天啊,真不要脸!”
季生才的心情反而轻松了,情形似孚还不是那么糟,也许他们现在更需要冷静。他转身,在床沿坐了,摇摇头,说道;“风,先别急,我们好好儿谈一谈,好吗?”

她没有说话,两眼瞪着他。
“我认为,带民子回家,你是对的。不过,你不应该吵他,你们本该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可是,你们没有。你骂他交下流女人,逼他跟那坏女人断绝,弟弟也火了。是这样吧?”
“你怎么知道?”她点头,惊讶地看他。然而,对方嘴角分明浮现的浅浅笑纹让她生气了,她摇头,恨恨地说道;“我知道,你不信,你怀疑这只是个误会?”
“不是不信,虽然我希望,但我知道,无风不起浪。而我更希望知道,这件事你是如何知道的,把那些经过全讲出来,好吗?”
“有用吗?”
“说吧?”
“那是在公共汽车上--”方利风回忆道。她说,午后她去上班,后排有人在说话,是一男一女。开始也没在意。后来他们提到方利民,不止一次,她心里奇怪,免不了和他们答话。‘哪个方利民?不就是水电局打字那家伙,你以为还有谁?’他跟那姓胡的怎么了?‘还能怎么--’男的做出怪脸,女的咧开了嘴,又都笑开了。
那笑声好怕人,方利风心里发怵,自己的弟弟怎么可能交上了女流氓?她不信,可是二人不再理他。
‘我们也是听人说的,闲了翻几句空话嘛!哈!’两人下了车,方利风也无心上班了,她必须找到她弟弟。然而,后来的情形,对于她,犹如一场噩梦。
“生才,”她哭泣着喊道,“利民变成这样,一定是那下流婊子教唆的!”
“唔,可能吧---”
“岂止是可能!是她,一定是那个娼妇,我饶不了她!”
“是啊,如果真的是这样,决不能放过她!”他嘴里这样说,可是他的心里未免怀疑。一阵犹豫,他转脸妻子,问道;
“风,那一男一女,以前有没有见过他们?”
“没见过。真的,从来也不认识他们!”
“能记得他们的特征吗?”
“看上去也不像坏人,男的看不出不规矩。女的有些胖,除了说话,嘴里还吃东西,人也很年轻?”
“要再见到,还认得吗”
“我说不清”,方利风摇头。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你问这些,又有什么用啊?”
“为什么没有用?想一想,这种事,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可偏偏又是你听见,是无心还是有意呢,谁也说不清?假如完全陌生,民子从部队回来到水电局工作,也不致招惹谁成这样啊?想想吧,他们都和你说了什么话,会不会还有什么目的--”
“是啊,我当时可是没想到这些呀?可民子他,他亲口承认的,和那个婊子——”
季生才站起来,他走到窗前,眼望着夜色,他感到眼前一片迷茫。月光包容了一切,也混淆和掩饰了一切,到底,什么是真实呢?他说不清。迷茫的月色中,他似乎看见了那青年,他在走过来,走近他。依然是那清春愉快的脸,面露微笑,充满亲情的明亮的眼睛。‘季哥,’他这样唤他。然而,那脸变幻了,显现出一种冷漠嘲讽的面孔。一个怪模怪样的女人挽着他,倚靠他的向他走来,而且还做着媚眼。
妻子已经走近他,抓住他并无觉察的手喊道;“生才,要一切是真的?它是真的,我们该怎么办啊?”
“真的!”他的心猛一震颤,骇异地回头,怔怔的盯着妻子落泪的脸,仿佛就听得大街上那女人说话;‘他就是那女流氓的哥!不,他是他姐夫!’霎时间,他禁不住浑身一哆嗦,心里一阵阵发怵。他呆了呆,握了妻子的手,发狠的说道;
“就算吧,就算他是真的,我们也要让他不可能!”
“生才!”方利风扑进他怀里,紧抱他,亲他的脸。
又过了一会,夫妻俩来到楼下。夜暗中,那妻子说;“就算找到了民子,我们又怎么办呢?”
“想想吧,你说民子不承认**是坏女人,这说明,他心里并不希望结交上那么一种人,对吧?如果是这样,那还有什么问题呢?一切就都好办了!”
“明白了,生才!”那妻子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缕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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