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来(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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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门前站定,不消多话,带路的小丫鬟甜甜一笑便翩然离去。大门豁然敞开,我敲了两声房门,静待了一会,不见回音,只好又耐着性子重新敲了两声,这两声仍然如石沉大海,寥寥无音。
难道出去了?我边想,边跨过了门槛,经过无人的外间,探入内间时便是一愣。
窗前分明立着一个清矍消瘦的男子身影,仅着一身素白单衣迎风而舞,大氅披风散落在地上亦浑然不觉,无暇的侧脸,眼眸似飘向不知名的远方,这般容颜落映在眸底,却安静得好象青灯古佛渡余生的寂寥。
怒,莫大与有所求而求不得。哀,莫大与有所求而不得求。几步之外的距离,却生生隔出了一个世界,谁也无法踏进一步,亦或是谁也无法踏出一步。
我回过神,忽然感觉到自己此刻是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咬咬牙,出声道:“慕容。”
似乎感觉到身影有着细微至不可察觉的一颤,却仍是没有回过头来,我只好又道:“慕容。”
慕容逸终于回过身看我,脸庞上已是那从容淡定的表情,语气里却多了几分疏离:“莫姑娘,你来了。”
窗口偶尔飘来的一丝风吹在脸上,凉意顿生,我慢步走过去,弯腰捞起那件披风,再抬头,递给他,面上又是笑嘻嘻的道:“快披上,万一你风寒加重了,你不心疼自个,我还怕大胡子说我是庸医呢。”
慕容逸低垂着眉目,接过披风,颔首道:“多谢莫姑娘了。”说话间,侧着身形直接与我擦肩而过。
我愣了两秒,嘴上连忙回道:“不谢,不谢,真要谢我的话,让大胡子多给我弄几道点心好了。”伸手就将窗户关了个严严实实。
转过身来,只见慕容逸清淡着神色应了一个字:“好。”
这一声回得这么速度的应允倒让我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这么干脆,我为什么不说让他放了我们,虽说时间一到,还是有办法逃得成,但怎么也无法比得上这光明正大吧?
我这厢正懊恼,那厢慕容逸把披风扣在身上,裹得密不透风,却不说话,这样的气氛顿时又让我觉得有几分说不清的尴尬在其中。
我笑笑,又装起医者的面目来:“差点忘了,我给你瞧瞧,没事的话我就不打扰你多休息了。”
慕容逸抬眸望了我一眼,轻不可见的点点头,自披风下伸出一手来。
我走过去,在他伸出的手腕上一扣,脉搏一下一下,虽力气不足,不似正常人一般沉稳,倒也没什么大碍。速率有些快,不过只要没发烧就好。随即便把手撤回,道:“没什么事,多吃点东西,这样才不会没力气。”
慕容逸收回手,又恢复彬彬有礼的模样,淡淡道:“好。”
又是干脆无比的一个字打发我,想想,我亦平着声音道:“那我先回房了。”扭身,我也是豪气万千的朝门口大步迈去。
“……等,等”
低沉悦耳的声音里透着些许不稳,我顿住脚步,留着一副后背见人,没有做声。
寂静了几秒,那个声音又道:“能不能,能不能陪我下盘棋再走?”
下棋?
我本着疑问的雾水转过头去,对上慕容逸眼眸里,滑过的悠远如星的明光,容颜之上似乎有一丝类似希冀的东西闪过,是我的错觉也好,反正我顿时就把雾水抛在脑后,点头答应了。
慕容逸似松了一口气,提步走,直接走出内间,在桌上一收拾,动作轻快,转瞬就整理出一副黑白棋盘出来。然后,站在棋边,缓慢的侧过头来,静静的望着我。
看着那格局分明的棋盘,我硬着头皮道:“不如今天我们尝试一种既简单又容易的棋,可好?”

慕容逸微微拧眉,眼神一探,脸庞上写着清楚的疑惑。
我脸讪讪的,也不敢看他,只盯着地面,不好意思的坦白道:“其实我不会下棋。”只怪自己刚刚头脑发热,胡乱就答应,也不管是不是超出能力范围。
“你会的那种,教我可好?”
我抬起头,看着慕容逸,只觉得他这张淡然的脸此刻却是越看越美好,连忙笑道:“好啊。”说完,便自觉在一边坐好。
慕容逸随即落座,拈起一颗棋子,神色认真问道:“怎么下?”
我分别拿出黑白棋子,细细的给他解释了一番五子棋的下法规则,要注意的事项,慕容逸听得很仔细,也是一点就透。我只说了一遍,他便懂了。我也不含糊,马上杀了起第一局棋。
我比较轻易的取得了第一局的胜利,可是接来的第二,第三局甚至更多局,形势却是陡转直下,在我艰难的连赢了三盘之后,胜利女神却是再也不曾青睐过我了。
眼下这局,已不知是多少局了。我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严正以待的盯着这盘难解之局,棋盘上黑白错落,割据已成,我手中所执的黑子被逼得山穷水尽,只盼快点遇到柳暗花明又一村,速速解困才好。
我冥思苦想了许久,终于将黑子落下,解了当前的困境。一子着地,我不敢松懈,看着慕容逸所布之局,想着他可能的棋路。这一想,不知多久,白子却迟迟没有落下,怎么会想这么久?
我疑惑的顺着慕容逸的手往上看去,正对上慕容逸的目光。慕容逸眼中流淌着柔和的波纹,眉宇间发出淡淡的光,这般柔和而悠远的目光,却具有极强的穿透力,我突然觉得那样的目光即便望着我,却似乎在透过我,在深处看着另一个人一般。
我抽回目光,盯着棋局道:“慕容,该你了。”
披风随着身体骤然离开了桌前。我不解的看向慕容逸。慕容逸已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双眼一派清明,道:“打扰莫姑娘甚久,自是在下之过,还请姑娘早些休息吧。”
这是在下逐客令?我顿觉好笑又好气,笑容只浮于脸上,声音却是更加婉转动听:“好啊,很好。”话一说完,立刻掉头走人。
走出房门,天色竟也是一片灰沉沉,大片大片的灰云笼罩着天幕,气压仿佛也低了下来,这天看起来竟要下雪了一般。
我竟忘了,现在是冬天了,看着即将来临的一场大雪,心里忽然就舒畅开来:“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在雪花纷飞的时节,与朋友闲散着在一起,守着红泥小火炉煮酒时的温馨场面,早已成了那现代大都市的一个梦,眼下,在这遥不可及的时空,这梦竟有成真的迹象了。
心下一喜,笑嘻嘻的走了几步,遇上大胡子,忙道:“大胡子,要下雪了!”
大胡子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宝贝得很,抽出空,疑惑的回道:“是,是要下雪了。”
我笑笑,又错开了去。
只听大胡子在我背后又匆匆加上一句:“回头,让人送火炉到莫姑娘房里。”
我没有回头,背对着遥遥挥了挥手,只当是自己的回应,便又走远,大胡子又含糊了一句什么,已是听不清了。
**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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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现下是数着指头算天数要去学校了,在这也是数着脚印看人数了,呼呼,大家一起潜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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