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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打开时,仇少扬松开了八叶的手。
若不是脚底下的复古奢华的地毯,他会误以为自己走入了一个小型战场。周遭不甚清晰的打斗声,枪械沉闷的扣响声,以及零碎的器皿摔碎的重响,让他不住地皱眉。身边的八叶幽幽地笑了起来:"优雅的白色别墅内,居然是那么粗暴的现实。教父在给我们上课呢,外面的世界再美好,都改变不了人丑陋的内在。"
仇少扬问:"你儿子呢?"
八叶愣了愣,道:"给梅丽婆婆抱下去了,睡得可香了那小子!"
仇少扬觉得疑惑的是:"你老婆呢?"见八叶同样疑惑,他费心解释道:"你儿子的母亲呢?是酒店里的哪个女人?"
八叶说:"我也不知道她。不可能是酒店里的任何一个女人,我应该能猜到是谁。"
仇少扬讥诮地:"为什么不可能是酒店里的其他女人?"
八叶笃定地:"我平时很小心。"
仇少扬冷冷地说:"我很期待看到让你不小心的那个女人。"说罢,他走到了他的前方,阴暗的走道尽头,是一堵华丽雕琢的金属大门。金属光滑的金色表面上,映衬着他一脸的沉静。很多人说过,他平静的表情很优雅,像个将要探讨人生的哲学家。可那些人不知道的是,他只有在握枪的时候格外平静。
八叶凑到他身侧,默不作声地将手伸进他的口袋,挪开了他指尖的枪。
他说:"教父是我的亲人。"亲人,所以不能,永远不能把枪指向他。
仇少扬意味深长地望着他,动了动嘴角,笑容很微妙。
两人牵着手走入教父的房间。仇少扬自是不乐意的,而八叶似乎很偏好这种孩童式的友好方式。他一边走,一边还宽慰他:"兄弟,我们现在是情人关系。"
仇少扬说:"你不觉得两个大男人手牵手的画面很怪异?"
八叶理所当然地:"没有任何一件事,比你肯帮我更怪异。"
仇少扬笑了笑:"不按理出牌一向是你的风格。"
八叶摇摇头:"当看到你那么急迫地问戴维我的下落,有那么一瞬间,我是很感动的。"
仇少扬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抿紧了唇,不再做声。
不知何时起,他们之间的主导权的确换了人。
不同于外边走道,室内满是金色余晖,年迈的银发老者坐在房间一角,藤椅微微摇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老者慢慢转过头,眼睛定格在仇少扬沉着镇定的脸上。他的脚底下有着刺目的反光。定睛一看,才知是飞机上八叶用以招摇的那盘艳情光碟。
八叶笑眯眯地:"老头,我来探望你了--"话音未落,跟在身后的两个男人蓦地上前,拉开了他们的手,粗暴地将他架了起来,推到教父跟前。
教父瞥了他一眼,淡淡地:"把头发拔光。"
仇少扬惊愕地望着八叶,八叶依然笑容可掬,被胁迫跪在地上,笑弯了的蓝眼睛里不经意地闪过无奈的神色。
教父转向仇少扬:"条件。离开他的条件。"
仇少扬置若罔闻,他看着八叶。男人一把一把抓着他的头发,毫不留情地拽着。鲜红的发丝散落一地。很难解释,一个挨了一拳就能哭天喊地的家伙,此刻居然只是闷哼不语,低着头,捏紧了拳头格格作响。
教父说:"作为埃特家族的一员,我不希望看到一个流氓痞子走进我的屋子。"
仇少扬看到男人的手上沾了血珠,他平静地说:"能不能不要拔了,很丑。"
很奇异地,教父的手下居然依言停止了动作。
八叶呼呼地喘气,额际渗出触目惊心的红:"拔头发是小女人的手段,老头,能不能换个刺激点的?"
仇少扬这时才想起要回应教父方才的话,从容淡定地:"我们之间隔着太多牵扯,暂时还没有分开的打算。"
八叶附和道:"对啊,我们爱恨交加了好多年。"
仇少扬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比恶心还真的没有人能出其右。
教父以指关节轻轻地叩着藤椅的扶手,目光悠远。一下,两下,第三下的时候,他开口问道:"你们认识多久了?"
八叶说:"三年。"
仇少扬一笑:"零四十六天。"
教父望着仇少扬:"你很镇定。我调查过你,原本是个很有前途的警员。我可以开出更诱人的条件,钱,漂亮的女人,美好的前途。只要你离开他。你该明白,当我不需要和你谈条件的时候,将会发生些什么事。"

八叶乐呵呵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给了身边两个男人一人一脚。他走到仇少扬面前,拍拍他的肩,笃定地而又热情地:"亲爱的,快告诉那个老头,我们之间相守到海枯石烂的承诺。"
仇少扬想了想,挥开他碍事的手,恭敬有礼地看着黄昏中沉默的老人。
"我想知道一下,协议是书面形式的吗?"
教父与仇少扬进行友好和谈。
八叶被押了出去后,教父垂下了眼睑,缓缓地说:"终究是个长不大又被宠坏的孩子。"
仇少扬没有跟话。他心知,让八叶感到恐慌和排斥的不是即将继承的黑暗教会,而是他害怕自己变作一个沾满鲜血的脍子手。这个白痴,偏就具备一些他所不具备的品质,让他嫉妒到不行。
八叶被隔离到了单独的房间里。他气愤难耐,早知道,就不该相信那个背叛过他的男人!什么道义,什么同事情谊,到头来,终究比不过金钱的诱惑。他站在窗口,踩碎了地上的花盆,一片又一片,将碎了的瓦片踢向落地窗。他喜欢看到泥土飞溅的模样,这让他很容易回忆起鲜血淋漓的凄丽场面。正是经历过这些,他才不想让他的儿子重蹈覆辙。
仇少扬走进屋时,八叶依靠着玻璃窗,异常平静。蓝色的眼球在玻璃上的倒影,衬着橙色的夕阳,有种支离破碎的美。
他走过去,轻声地:"我很抱歉。"
八叶伸出手,抓过他的领口,手指粗糙地在他脸上摸索。半晌,他抓破了他的脸,笑道:"我不会放过你。"
仇少扬淡淡地:"你追求自由是没有错,可是,自由本身也要求你能承担自己应尽的责任。"
八叶冷道:"怎么,老头放你进来,让你当说客的?"他歪着脑袋沉思片刻,又道:"你们不用费心了。我答应,不就是坐在椅子上发号施令吗,这么简单的事。自由是什么?你永远不会懂,你这个自私卑鄙的男人。"竟然那么容易那么快地就倒戈相向,令他始料未及。
仇少扬说:"你迟早会因为你的自以为是而后悔。"
八叶松开了他,靠上了玻璃窗,目光凌厉地扫过他的脸。似乎很久以前,他还能熟练地去琢磨其他人的心思,可自从来到侦探社以后,他变得懒惰了。他习惯于听从仇少扬的意见包括苛责批评,他按照他的指令,与他合作,完成一件又一件对他而言很小儿科的case。他恍惚地觉得,自己其实很羡慕仇少扬临危时总能巍然不动的冷静自若。许久,他叹口气,道:"你不明白,继承老头的交椅,这意味着我要将枪口朝向很多我不乐意伤害的人。"
所以,他窝囊地选择逃避。他坚持自己,觉得避免伤亡的最好方式就是让他人间蒸发。
仇少扬嘲讽他:"我该恭喜下外头的那些走狗,他们将会有一个善良仁慈的教父了。"
八叶不耐地摆摆手,将他推开:"滚滚滚,拿着你出卖朋友的合同,给我滚开。"
仇少扬拉住他的手,微眯起眼:"怎么,心灵受创了?"
八叶气急败坏地想要给他一巴掌,手方抬高,仇少扬顺势压向他,轻松地将他囚于自己和玻璃窗之间。
呼吸倏地滚烫了起来。人与人之间的磁场就是那么奇妙,当你触发了它的燃点,它能瞬间将理智燃烧殆尽。
八叶说,呼吸明显急促地:"别这么靠近我,我警告你。"他的手依旧扣在他的掌心。先早仇少扬说的没错,两个男人指尖相触的画面确实很怪异,而这种怪异依附指尖的温度滋生成一条虫,它不停地撩拨他,引诱他,让他感到莫名的局促。
仇少扬勾起笑:"警告我什么?"
八叶直勾勾盯着他嘴角的笑意:"我现在很愤怒,有点想强暴你。"眼睛里流露出**的**。
仇少扬敛起笑,显然没想到这人到了这个时候还能兽性大发。他沉吟稍许,问道:"这能让你解气?"
八叶道:"光是想到能够上你,就足以让我兴奋。"
仇少扬一言不发,抬起膝盖,给了他下腹重重的一下。他将他推到地上,不理会他痛得满地打滚的惨状,转身快步走出房间。
门外,他对戴维说:"去告诉教父,明早我离开,本着友好会谈的初衷,我希望他晚上给我们一个安静不受打扰的房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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