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赶到乡政府，找到朱乡长，把开会的情况详细向他进行了汇报。朱乡长说政府也已经考虑到这件事，准备将工资款支付，年底有几笔扶贫资金下来，很快就能兑现。他让我打一个报告，另外他还建议将坝岸的钱一把结清，免得到年底时讨钱的人又来闹。
我打了一个请求拨付工资的报告，朱乡长在上面签了“情况属实”的字样，我拿到高玉虎乡长那，他看了一下，没说什么，在上面批了“请财政所拨付”，让我到财政所拿钱。事情很顺利，这3200元很快就拿到了，我心里很兴奋。我第一次对在乡政府拨款产生了好感，根据以往的说法，要从乡里拿点钱，不跑断腿是不行的。
我立刻回到高岭村，让唐松通知胡成来，我将钱交给胡成，请他立刻将钱发给群众，并嘱咐他安排群众明天上路施工，村两委班子全部参加。
然而事情却出乎我的意料，第二天我们到达龙溪路施工现场时，一个人都没有。我找来胡成问他通知了没有，他说已全部通知到了。我让胡成再去挨家挨户通知，最后也只来了三两个人。张鹏很恼火，抱怨地说：“张书记你看这村里工作怎么做？钱已经给他们了，现在不是我们失信，而是他们失信了，我们也可以把这个事对乡政府说。”“现在是考验我们的时候，大家一定要坚持，一定要有信心，他们不来我们替他们干。”我想既然工具都带来了，今天算是村两委义务修路日吧。
我拿起一只抓子，对着那高高的土丘挖了起来。其他的同志看我带头在干，虽然不大愿意，但也动起来了。我是农村长大的，在家里又是老大，一般的农活我都干过，也很能吃苦。我挥锄用力的挖着，起初是浮土，很容易，后来底下是麻谷土，又结又硬，跟石头似的，抓子砸在上面，除了一个齿印外，反弹起来。我从未遇过这种情况，其他的干部笑了起来，钱有财说：“张书记认为很容易吧，像这样你一天都挖不了一米长。”唐松过来拿下我的抓子，让我做其他的事，他来接着干。他告诉我：“这种麻谷土很坚硬，必须先用钻子打眼，然后再挖，这样才能一挖一小块，要想图快是不行的。”
我拿起一担簸箕，挑起土来，将这些挖下来的土挑到低洼处。这条路上因砌坝岸，有好几处大凹漕，必须用土石填平，否则下雨的时候有积水形成压差对坝岸有危险。挑担子在农村经常干，关键是要有力气，其次要掌握平衡。我每次要求挑得满满的，一担约有一百四五十斤，他们夸我厉害，我心里也洋洋得意。孰不知十几担下来，我的肩部隐隐作胀，火烧火燎的。
挑担子身上发热，我将外套脱下来挂在路边的一个树枝上，这样又接着挑了几担，感觉肩部胀痛得厉害，我借口喝水休息了一会。大家见我喝水，也都停了下来喝水。钱有财唐松和张鹏他们抽起了烟，一边抽烟一边开着玩笑，不时弄得李月英一个大红脸。
短暂的休息过后，我看土已挖下来不少，钱有财也过来担了，李月英一个人装不及。我便拿起一把窝锹，铲起土来。在村两委中，张鹏干活与我一样，有点**，其他的同志慢条斯理的，像提不起精神一样，不知他们家里的活是怎样干的？
冬天的日头很短，很快就到中午了，我让唐松回家拎两瓶开水并买一些方便面来，中午就在工地上吃，下午再干一会就收工。大家都同意我的意见，也渐渐明白我的心思，我们这样做就是要做给群众看的。不是有一句话叫“干部带头，群众加油”嘛，现在我们已经带好了头，就看群众加不加“油”了。
我们的工地距离村民集中的村庄不远，他们在家门口都能看见。现在我们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干活，不信他们视而不见。干部家里都已经通路了，这一点群众是清楚的，我们这样做到底是图什么？
唐松给大家买来了康师傅“红烧牛肉面”，是麻辣的那种。李月英说不想吃辣的，唐松说要换你自己到小店去换。李月英去换了，其他的人都吃了起来。本来我也不喜欢辣的，但在这样冷的天，吃点辣的发发汗，可以驱寒。
中午太阳露了一下头，就又躲到云层里了。天阴沉沉地，谷中起了点微风，刮在脸上，有点像刀子。在吃饭的时候我不时地按摩肩膀，张鹏问我怎么了？我说你看看，并撸起肩部的衣服，他凑近一看，叫了一声：“通红通红的，有的地方像磨破了。”其他的同志都劝我回去休息，我说算了。这几年没干过重活，乍一干还真受不了。我要善始善终，不能临阵脱逃呀，我决定继续给挑土的装土。
别看装土轻松，其实也不尽然。这世上没有一样的事是轻巧的，如果你用心去做的话。一个担子过来，我和李月英一人装一头，装满一担后张鹏挑走，接着钱有财又来，又装又走，接着张鹏再来，这样循环往复，周而复始。下午干了两个小时后，我的手掌发烧，掌心与手指相临的地方起了两个大水泡，我怕他们看见又要说我，就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包住，这样装起土来自然吃力，大家可能看出我的破绽，都笑而不言。
正在我们干活的当时，不时有群众过来，他们或与钱有财搭一会话，或静静地站着，看我们干活。我心里期待着这效果，多来一些，让他们看看，我们是在为谁修路？如果有良知的话，他们一定会来的。
下午四点多钟，山里的雾气大了起来，能见度很低。我决定收工，大家休息吃过晚饭后再次到龙岩村民组开会，通过今天的活教材，不相信群众的工作做不通。
晚上我和村两委的同志再次来到龙岩村民组胡大龙家，准备再开一次动员大会。等了好长时间，只来了几个村民。已过了开会时间近一个小时，我感到很纳闷：“难道这个村民组的群众与我们干部确实是水火不相融，那今后的工作怎么办？”这确实给我一记闷棍，一时让我迷胡起来，找不着北。正在我陷入百思不得其解之际，胡成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对我说：“张书记，太好了，晚上不用开会了，我通知的时候，大家都说明天一早上工，不用再开会了，说村干部累了一天，也该早点休息。”最后他兴奋地补充道：“放心，明天早上等着瞧吧。”
那一晚，我辗转难眠，一是肩上和手上隐隐作痛，二来是担心明天群众会不会变卦。年底没有多少日子了，交通局验收在即，我可不想像高德标，寻思搞一截糊弄点钱回来就算了。我想干一件事情就要干好，何况这也是高岭的百姓受益，只要是有利于群众利益的事，我们的干部就要不遗余力地去做。现在高德标那一套也不灵了，你工程不完工，上面会轻易给钱吗？既然是以奖代补，他们一定要看你做到什么程度，是不是完成了工作量，上级经过这么年，他们也知道底下的情况，不会让你轻易胡弄的。对于群众，我是有信心的，他们不是盼着修路吗？现在该兑现的钱也兑现了，后期的政策也透明化了，钱不够全部由村里补贴，三个村民组除完成一点土方外，其余的工作都由集体和政府买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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