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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市最有名的“雄镇”大酒店。宽敞豪华的宴会厅宾客云集,市第一中学70届同学会正在这里举行。
一走进大厅,尽管还有一段距离,又有许多人的阻隔,秦岚还是一眼就看见了这个活动的主要组织者之一,荣安房地产公司的总经理——胡凯。
秦岚走到大厅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坐下,远远地打量着胡凯。岁月的洗礼,使他具有了成熟的男人魅力,而且成熟得简直令人无法捉摸。那成功的架式,精明的眼神,冷静世故的神态,加上昂贵的服装衬托……跟二十年前简直是判若两人。对众人的仰慕、奉承,胡凯表现出的是深不可测的淡然,仅仅是礼貌的点点头,十分的内敛,一举手一投足都看不出任何情绪。而整个活动的组织安排却把他天生的魅力、才干和领导能力发挥得淋漓尽致。他的洒脱,他的霸气,依然是那么鲜活,那份霸道中的温柔仍叫人迷醉……秦岚为自己体内突如其来的**不可自拔。为什么要让她在这里遇到他?为什么物换星移,关于他的往事却还记忆犹新?
胡凯却没有看见秦岚,就像过去他的生命中不曾有她的存在一样。
秦岚垂下眼睑,不由自主地让神情掠过一丝悲寂般的凄凉。当她意识到自己竟如此善感起来,不自在的神色立刻一僵,很快的就抹去了脸上那丝令自己羞耻的情绪。但是,她的内心却仍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许久,才把目光移向其他人。不久,又下意识地找寻胡凯那抹令她眷恋的挺拔身影。
“怕什么呢?二十年的时空变换,他们早就应该不相识了。”
秦岚默默地低下头,苦涩地笑了笑,在心里默念着,喝了一口杯中的葡萄酒。然后,像是欣赏酒杯冰凉的感受似的把它贴在脸颊上。
背后有人轻轻地拍了一下秦岚的肩膀,她条件反射般地转过身去。胡凯的目光直直地射进秦岚的眼睛里,他的神情却似乎是一点儿也不意外会看到她。“你好啊,秦岚。好久不见!”他微笑着说。
见秦岚有些愣神儿,胡凯又打趣道:“怎么?我的变化不会那么大吧?你——应该不会……连我也想不起来了吧?”
回忆像潮水般涌来,秦岚在心中回味着二十年前在建设兵团的那些日子,突然之间竟然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她的心一颤,本能的武装起自己,勉强的笑了笑说:“嗯……怎么可能呢?”
“是的——!”胡凯的肩头突然一垮,脸上闪过痛苦的一笑。“我想也不可能嘛。因为……我就没办法忘记!”他重重的叹了口气说。
当秦岚出现时,胡凯的心激动着。原以为,经过岁月的磨砺,自己已不会再做梦了。没想到,那梦只是潜伏到了心底,自己也并非不再做梦,只不过是醒来后忘记了做过的梦罢了。而梦里那若有所待的情感,经过二十年的时间的沉淀变得更加深刻了。他还能希望秦岚的爱吗?在这一瞬间,那份久违的悸动瞬间冲破了胡凯那冰封已久的心,他深刻地体会到一件事——他依旧爱她。
不过,二十年毕竟是一段很长的岁月,在这段日子里,他们至少都学会了控制情绪。二十年,多么漫长的岁月,长久得足可以让一个人对某个人、某件事彻底心死。
两人就站在大厅里对峙着,四目相视,久久不说话。表面上看,彼此都出奇地平静。
服务员托着放满酒杯的托盘在人群中穿梭着,来到他们面前时,胡凯从中拿过两杯红酒,把其中一杯递给秦岚。
“欢迎你!”还是胡凯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嘴角扯出一丝复杂万千的笑容,看着秦岚的眼睛平静地说。
仿佛突然间扼住了通往回忆的闸门,刚刚经历的那一场死灰复燃的情感火苗,也似乎被一阵忽然而至的天外来风吹得无影无踪。秦岚的心瞬间莫名地一灰到底,却把猝然相遇时产生的那种慌乱和难堪压制下去了。
“谢谢!”秦岚淡淡地答道。她清晰地感觉到,胡凯把自己的灵魂掩藏得很深,在他的故事里,一定有一个曾经死去的过去。她仿佛看到了一种灵魂上的矛盾与痛苦,看到一个活着的与死者的灵魂在做着某种抗衡。
主持人宣布舞会开始,大厅里掌声和口哨声也随即爆发,鲜花彩带四处乱飞,人们很西洋化地互相亲吻面颊,彼此祝福和拥抱。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在空气中激荡着众人的耳膜,寻欢作乐的就像咆哮的飓风和海浪。天花板上的旋转灯是大厅里唯一的光源,为舞池中扭动的身体染上一层光彩变幻的外衣,舞池四周环绕着一群兴奋的人影,蠢蠢欲动着为另一场更激烈的劲舞暖身。秦岚的头却开始隐隐作痛,她很少经历这种场面,不太适应这里过于热烈的氛围,急忙走出了大厅。没有人注意她的离开,在欢乐无边的时刻,一个人的离去太微不足道了。
一走出大厅,刺耳的音乐立刻沉寂下来,秦岚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耳内那嗡嗡的声响还一时难以平复,连忙找个最近的台阶坐下。
虽然已是春天,夜晚还是寒意沁人,秦岚隐隐作痛的头部被冷风一吹终于缓和下来。
“你怎么没去跳舞啊?”
胡凯那精神奕奕的脸庞又出现在秦岚的面前。“喏,送给你。”他将一大束蓝色的玫瑰花递到她的手上,一双眼睛深邃沉迷的看着秦岚,深灰色的瞳仁充满着令人迷惑的神秘,眼神中透着一种狩猎和诱捕的眼风,看那样子似乎什么都知道,或者一无所知。
秦岚站起身接过玫瑰花,淡淡地一笑。“这是什么品种?好象没见过。”
在接触到胡凯温和的手掌的瞬间,秦岚的心清晰无比地感到,还是和二十年前一样,她仍然不会爱上他。而他的玫瑰,充其量也只能暂时平息一下她对枯燥生活的绝望和躁动,让她在这个乏善可陈的角色中继续虚伪地扮演下去。看来,初恋让人怀念和追忆的不是不可忘却的爱情,也不是初恋的对象,而是青春初始时心的悸动,是对纯洁美好的青春时光的留恋,是对似水流年的岁月里那些飞扬的日子的怀念。
“是新品种,荷兰进口的,叫‘蓝色妖姬’,是玫瑰花中最名贵的一种。”胡凯介绍说。
“噢!谢谢你!”说这句话的时候,秦岚的整个身心都和她那凝视的目光一样,投在了遥远的夜空。她完全不看胡凯,好象他并不在她的身边,她那些话不过是在自言自语而已。
既然,在现代社会,人不可能活得那么纯粹,那么,也许……只不过是因为这个夜晚的聚会,泛滥着太多的繁华和喧嚣,所以,当寂寞噬骨的时候,又有多少孤独的心灵能够拒绝萍水相逢的温存?

……
同学会结束的时候已是凌晨。胡凯开着银灰色“宝马”将秦岚送到她家小区的路边。停好车后,胡凯先走下来,绕过车头替秦岚打开车门,顺手揽着她的腰。
楼前的绿地上几树梅花已经结了一些花骨朵,浮动着的香气渐渐浓郁,如游丝一般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秦岚最爱梅花,小小的一支,单薄的几朵,便可释放满室的芬芳。于是,她在梅树边停住脚步。
“我到家了,谢谢你。”她转过脸对身边的胡凯说。
“怎么,不请我进去喝杯咖啡?”胡凯深情款款地看着秦岚问道,一只手不安份的在她腰际轻轻地摩挲着。
“太晚了,喝了咖啡会睡不着觉的。”秦岚嫣然一笑,四两拨千斤地说:“还是明天午餐再请你喝吧!今晚早点儿睡,明天见。”
胡凯失望地耸了耸肩。“既然你这么说,那么,明天见。”
“再见。”秦岚微笑目送胡凯离开,脸上的笑容播送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房的拐角处就立刻收回。
……
于海洋刚回到家后不久,秦岚也进了门,手里捧着一大束花。
看到那束花,于海洋的眼睛都直了——秦岚手里捧着的居然是名贵的“蓝色妖姬”!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在此之前,于海洋有过一些猜想,满以为秦岚回来的时候一定会蹑手蹑脚小心谨慎;或者装着什么事没发生,像平时加班晚了回来一样;或者聪明一点儿给他带些夜宵,陪他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让彼此之间的不愉快烟消云散。然而,现实犹如一根横飞过来的棍棒,一下子就把于海洋打蒙了,好半天他才缓过气来,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醋意,说话的语气不自觉地有点儿阴阳怪气:“嗬!你还知道回来呀?”
秦岚的心情还没有完全从同学聚会的氛围中解脱出来,便赌气地说:“我当然想在星级宾馆开个情侣包间啊,可谁来付钱呢?”
“送给你这束花的大款呀,1314元钱的“蓝色妖姬”都买得起,难道还在乎开房间那点儿钱?”于海洋夹枪带棒地说。
“哟——!看来,你没有想象的那么傻嘛,还知道这种花叫‘蓝色妖姬’呀?”秦岚故意用一对惊讶的大眼睛望着于海洋说。“算你猜对了,我今天还真是碰到大款了——我看见胡凯了。你还知道什么?1314是什么含义知道不知道呀?”
于海洋下意识地抬头瞟了秦岚一眼。他知道胡凯这个人,他是秦岚的同学,当年曾经追求过她很长时间。
“那又怎么样?是不是他已经变得又老又平庸,让你差点儿认不出来了?”
“这回你可猜错了。”秦岚撇了撇嘴,顺手将那束“蓝色妖姬”放到茶几上,一边脱外衣一边说:“人家现在可发了,非但不象你说得那样苍老、平庸,而且是风度翩翩。开着宝马轿车,儿子在国外上的是贵族学校,家里用上了保姆……”
“你听他吹牛去吧,那种虚荣的男人都爱吹牛!”于海洋打断了秦岚的话,口气里带着不屑。
“那你为什么不吹牛呢?是因为不虚荣,还是……”说到这儿,秦岚故意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你不是男人吗?”
“要吹牛还不容易……”于海洋一副不以为然的口吻。
“那你就吹呀,吹一个给我听听嘛。”
“有什么意义吗?”
“是没有什么好吹的吧?还是……你根本就不敢?是不是连吹牛的勇气都没有吧?”秦岚的语气充满了讽刺。
“我看——你是嫉妒吧?”
“是的。我是嫉妒!我还嫉妒你有一个爱做白日梦的脑袋,嫉妒你有一颗永远也满足不了的虚荣心,”于海洋冷笑了两声,说话的口吻也满是讥讽。“是不是那位胡凯先生的春风得意和事业有成,让你感到失落了?哎——?我说,你是不是后悔了?后悔了你可以去找那个开宝马、用保姆的男人啊!”说着,他倏地沉下了脸,把手中的茶杯重重地往茶几上一敦,不自觉地提高了说话的音量。“不就是一束破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还真以为象花店老板所说的‘一生一世’吗?我看——是‘要散要死’吧!”
这突如其来的恶毒的攻击,令秦岚的脸色大变。刹那间,只见她的脸色由红变紫,由紫变白,两只大大的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
“混蛋!于海洋,你就是一十足的——混蛋!”秦岚突然发疯似的大叫着,踉踉跄跄奔进卧室,“哐”的一声把门关上,扑倒在床上哭了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于海洋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混蛋又怎样?要是真的让人家戴了绿帽子,那才真是混蛋呢!”他在心中暗想。
家里的猫在客厅里叫春,一声长一声短的,于海洋很恼火地踢了它一脚。然后,找出一包方便面用开水泡了当夜宵,吃完后便在女儿的小房间躺下了。
过了许久,秦岚的哭声才渐渐喑哑,后来终于销声匿迹了。于海洋想了想,起身悄然地走进卧室,秦岚禁不住愣了一下。于海洋正要伸手抓住她,她却猛地一反身退出卧室,一声不吭地跑到女儿的小房间去了。于海洋又紧跟着追到女儿的小房间,一把抱住了秦岚。秦岚一边挣扎,一边用拳头打于海洋的胸口,用手抓他的头发。于海洋一声不吭,任她打,任她抓,很轻易地就将秦岚抱起来,朝卧室走去。
秦岚像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在于海洋的怀里扑腾着。
“混蛋!放开我!你听见没有,快放开我!”
于海洋将秦岚扔在床上,双手按住她扭动的身子,弯下腰用吻堵住她的嘴,不让她再骂下去。然后,他也跳上床骑,顺势在秦岚的身上,随手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
“流氓!你放开我!”秦岚咬牙切齿地低声骂道,手脚乱动地挣扎着。
于海洋依旧不说话,也不理会秦岚的挣扎,而是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又伸手去脱秦岚的衣服。他的手法显然有些粗鲁,动作也有些忙乱,以致于把秦岚那丝绸面料的衬衣扣子也扯掉了一个。
秦岚雪白柔润的肌肤刹那间展示在于海洋的面前,两只圆润小巧的像两只受惊的小兔微微抖动着……他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
秦岚在于海洋的左肩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留下几粒深深的牙印。于海洋的轻笑声从胸腔中传出来,又把右肩送到秦岚的嘴边。
秦岚又张开嘴咬上去,但是,却犹豫了。这次,她没有用力咬,而是将下颚抵在于海洋的肩头上,展开了一个妩媚的笑容。
这一笑,山河解冻。
这一笑,春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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