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织颖……”我躺在自己的旅行包上望着她说，“你回去吧，我真的没事，你在这我真怕传染给你。”
“我不怕，”她像想到什么似的站起来，而后又说：“你饭也没吃吧，都这么晚了。”
“哦，是没吃，被你这么一问还真觉得饿了。刚才我还跟卓磊说让他陪我去吃拉面呢。”
“哎？你什么时候说过？”
“就刚才啊。”
“拉面？这附近哪里有拉面？”
“超市里有，有家日本拉面店，那味道……真没话说。如果能吃上一碗，病大概要好一半了。”
我心中盘算着，这药不能白吃，既然都吞了下去那么就要装到底。不然今晚恐怕又要吃卓磊亲手做的蒸饺了。我敢用性命担保，他做的蒸饺绝对是世界上第一难吃的。
“超市？那不远咯，我去帮你买回来。”公主又一次拉开温室的门。
“喂，还是我去吧。”卓磊狠狠瞪了我一眼说。
“不，我去，你陪着他。”
在确定公主走远了后，我才坐了起来，深深叹口气，“我不是故意骗她的，你知道。”
“这都不算故意的话，那什么算是故意的呢？”
“我只想开个玩笑，没想到她就信了。”
“想吃拉面，不是开玩笑的吧？”
“可我也吞了药啊，怎么能白吞呢？”
卓磊沉默片刻，像是对我表示不满，电视从一到二十来回了三四遍。
“那么你揭穿我啊，为什么不说呢？你说了的话我也不会再演下去啊。”
“我不想让他伤心，你明白吗？”他淡淡地说，随后拿着遥控器背靠墙壁坐下。
听他这么说我心中也不是滋味，明明只想开个小玩笑，可竟会弄成这种局面，真想不通织颖为什么真会相信我呢？难道在她心中那个若隐若现的死亡阴影就那么恐怖吗？
想着想着我缓缓合上双眼，药的效力迅速的随着血液流遍全身，寻找根本不存在的感冒病毒，渐渐的电视中的枪声与谈话声模糊起来，我被拉入深邃而又阴暗的梦中。
“有时候我会相信别人说的，那些关于我们会分开的话。”
“谁说的，谁这么无聊？”
“除了你我，还有卓磊之外的人都这么说过。他们说我和你其实不相配，无论哪个方面都不配。”
“管他们什么事。”我将手**衣袋望着刚透出一丝光亮的东方天空，继续说：“还有，我们是出来旅行的，不是出来讲这些的。”
“我就是要趁现在说这些。”羽华说。
“好吧，那你说吧我听着。”
“你觉得我们会分开吗？会在十年以后，一年以后，一个月以后，甚至是明天就分开吗？”
“就算牙齿掉光了，头发都白了我们也不会分开。”我有些随意的回应道。
“林贞胜，认真回答这个问题好吗？”羽华用对陌生人说话的语气朝我说：“现在我不是要听这些，我只想听你的真心话，把你心里想的都告诉我，好吗？”
“都告诉你？我没什么可说的啊。”
“那些写在日记上的，你的真实想法。”
“日记？你看过我的日记？”
“偶尔。”
“是故意看的？”
羽华点点头，随后说：“我想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如果你想用这个机会来朝我发火而逃避这个问题的话，你可以这么做。”
听她这么一说我刚涌上来的怒气又退了回去，我的确是想借这个机会冲她发火，从而逃避这个问题。但没有想到她竟能看穿我的心，于是我只好平静的问她：“那你都看到了什么？在日记上。”
“或许你认为我爸爸就是笼罩在我们头上的最大阴云吧，就好像现在只透出一点光亮的天空，你是这么想的吧。”
羽华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所在，而她说的没错，渐渐的我是将她的爸爸视为阻隔在我们之间的最大障碍。
“我答应过你，一定会把你爸爸给接出来，虽然我现在还没有能力，可我一定会遵守我们的承诺的。”
羽华安静的听我说着，她的眼睛径直注视着初升的太阳，似乎有什么东西溢出了她的眼角。
“哎，知道吗，听你这么说……我很难过……真的很难过……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真心话吗？如果你还喜欢我的话，就不要怕伤害了我好吗？”
看到她流泪，我的心中产生种负罪感，在用手指帮她轻轻抹去眼泪的同时我说：“华，我痛恨你爸爸，在最近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我们每次吵架几乎都是因为他。”
羽华猛地拍开我为她擦泪的手，面无表情的闭上眼，仿佛在忍受着什么我看不见也感觉不到的痛苦。由山间吹过的晨风夹杂着鸟儿的鸣叫掠过我们的身边，寂静像阴云一样笼罩着我们。
“我觉得是你爸爸拖累了你，不仅拖累了你的人生，还拖累了你的一切。其实这点在刚上大学那会儿我就觉得了。”
“你用了三次‘拖累’这个词，”羽华的语气像冰一样，“看样子你真的是真么认为的。”
我轻轻点头，想再说什么以缓和我们之间的不安气氛，但却又一下词穷，久久无法开口，倒是她又说：
“所以你在想要改变我咯？你有没有这么想过？”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改变你，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不想让你成为我心中的样子，而是要让你永远是你自己的样子。”
“但你还是在痛恨，对吗？”
“有时是这样。”我叹口气，目光随着渐渐升起的太阳而摇摆，别人都说与爱人一同看晨曦是件幸福的事，但此刻在我的心中却找不到丝毫的幸福，甚至连那幸福的阴影都没有。我只是觉得这数道晨光特别刺眼，望久了会让人感觉厌恶，即便是它带给了这片原本荒芜的世界生机与温暖。
“华，问你个问题好吗？”我避开令人生厌的晨光看着她的侧脸说。
华微微点头表示可以。
“当你面临选择时，你选的一定不是我，是吗？”
“幸福的二选一吗？”
“是不是？你会选你的爸爸而放弃我。”
“真讽刺啊，”华突然轻松的笑了起来，“昨天你还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你，可在今天你竟问我这个问题。”她停了下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说：“不知道你明不明白，无论是哪个问题，无论我的回答是‘是’或‘不是’我们都不会幸福的。”
隐隐的，我觉得有什么水声传来，那声音就像是在冲泡红茶时所发出的动静，我轻轻的闭上眼再想睁开却没闭上那么容易。我感觉有什么几吨重的东西压遍我的全身，似乎还有一双冰凉的手按住我的额头。刚才还映红双目的晨光，仿佛像被人拉起了帘幕的舞台一般，瞬间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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