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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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略地扫过名册,符容目光不禁微沈:「石墨阁?」石墨阁怎么也在册上?
见符容面有疑惑,杨庭恭敬回答:「听说秦仲商当年应举乡试时,纸墨都是靠人施舍来的,但他三次乡试落榜,村人对他是恶意嘲笑,虽然他有意再苦读却也买不起笔墨了。」
闻言,符容微微一怔。
「秦仲商大概是一直忘不了这件事,」杨庭几分感慨:「他来了京城后,有年京城米粮大涨,那一年又适逢科试,当时有个农家子弟赴京入考,因为食粮大涨,身上的盘缠便不够了。」
「见京试日近,那书生心里着急,拿着手上的一点钱上铺子想买块墨,那时京城卖墨的大铺子有三家,是紫纹轩、东华堂、和南书阁。」
苏乐点头,紫纹轩、东华堂、南书阁,都是十分有名的铺子,紫纹轩的墨素有一两黄金一两墨之称,京城的人便称紫纹轩的墨为「金贵」。
而东华堂的墨是古墨,墨面精致,古风典雅,最为名人雅士所好,东华堂的墨便别称「名贵」。而南书轩卖墨,贵在诚信待人童叟无欺,京城的人便称南书轩的墨为「诚贵」。
「那个书生走了很多家铺子,也去了这三家铺子,但钱实在太少,没有铺子愿意卖他,那个书生不禁坐在城外失声痛哭,当时秦仲商听了这件事,他感叹地说了一句:金贵名贵诚贵,人情味最可贵。」
「金贵名贵诚贵,人情味最可贵……」不禁有些莞尔,确实像他会说的话,再默念几次,忽隐隐透着些许的悲伤。
「后来他便找了朋友弄了家石墨阁,石墨阁的墨便宜了些,给了那些手头不宽裕的的读书人不少方便,赵相应该是听说了这事,所以列了石墨阁。」
苏乐却摇头:「我们买了石墨阁的墨几次,不觉得石墨阁的墨便宜啊。」
杨庭看了他一眼,有些犹豫:「听人说……呃…秦仲商……会宰肥羊……」
闻言,苏乐不禁默然,偷偷望向瑞王,瑞王也是怔了怔。
「这个人也很难说是好是坏,」杨庭微微叹气:「不过听说秦仲商要离开京城了,应该是无妨了。」
苏乐连忙问:「怎么他婚事敲定了?」
见苏乐急问,想起前事,王爷似乎对秦仲商特别关心,杨庭想了想:「我听人说秦家己经过门下聘,挑过好日子便要迎娶,算算时间,他应该要回来了,苏总管可是要找他?」

苏乐不禁错愕:「这门亲事怎么来得这么快?」
「秦仲商虽然丧妻多年,但向秦家说媒的人一向多得是,而且这门亲事对两家生意都好,亲事来得快也不奇怪。」
「好了,别再说了,」符容淡淡道:「都下去吧!我累了,有事明日再议。」
「是。」杨庭恭敬退了出去。
「你也下去吧。」
「王爷,御医还在门外候着。」苏乐苦着脸。
「告诉他们我歇下了,」符容挥了挥手:「让他们明天再来。」
苏乐担心地看向瑞王,还是静静地关上阁门。
见阁门轻缓闭上,符容静静地望向窗外,阁外旧绿处,如今己是霜雪纷覆,谧静的夜里,长檀的案面上,短截的墨锭,在琉璃灯影中,有些恍然,原来他对自己也是不老实啊。
不禁微微苦笑,其实都只是小事罢了,轻轻抚过墨身,指间浸着石的冰凉,缓缓地执起墨锭轻磨,便像要磨去起伏于心中的惘然,仲商、仲商……
他丧妻多年,他犹是这般年轻,他再续弦都只是寻常之事。
他不在京城,他有心怡之人,都只是寻常人生。
只是寻常人生。
却又为何令他这般错愕,措手不及,满是迷惘而纷乱。
才明白原来他并不了解这个人。
如同不了解他十年苦读,无钱买纸买墨,却又一再坚持是为了什么?
如同不明白为何他能狡狯却又能侠气任真?
如同他渗不透他的过去,也将错过他的未来。
……也将错过他的未来,缓磨过墨锭,却磨不去心中的起伏,不禁几分怔然,本是不求长相厮守,本是不求执子之手,如今却又为何要被悲伤所拥覆。
才知道所谓无求,不过是自欺欺人,才知道没有办法看着他离开。
才知道原来不想放手。
仲商、仲商、仲商,多唤一次便多受一次折磨,多叫一声便多一分苦切,才知道名字是一种魔,多唤一次便多一次心碎,多唤一声便多一分情烈,却是宁受禁锢,成为一生的枷锁。
寂静的石砚上一片深浅颜色,小小的墨锭磨尽了,石气墨香,犹满书斋,只是己尽香未衰。
只是己尽香未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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