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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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被人用这四个字骂,伍向阳觉着很新鲜,也很震撼,没想李朝东反应如此激烈,其实他只是希望能缓和一下气氛,别把这毛病死死挂在心上,挂久了,说不准真的愈演愈烈,开枝散叶了。
接下来的四天,两人很有默契地,再也没提这档子事,李朝东的灵魂更像是被净化过一般,电视只看新闻,杂志只看时尚,温良恭检,一身正气。
伍向阳架着二郎腿在沙发上看《中国幼儿园德育综合智能创意科学教育探秘大全》,听着浴室传出的水声,一时失了神。
神交,不形交,难道这就是他之前梦寐以求的伯拉图世界?
求之不得,辗转反复,真正到手,竟觉得索然无味。
他撩了一把头发,起身上厕所,进门便被热气烘了满脸,李朝东没拉帘子,手执钝器,一脸惊吓的看着他。
“我只是尿急,想上厕所,不方便吗?”
“没啊。”
他皱起眉,斜睨着上下打量,说:“你该不会在偷偷**吧?”
李朝东愤然:“我只是在洗包皮而已!”
“那你继续吧。”他顿了顿,又说:“小心点,别把水溅到我身上。”
他把睡衣款款撩的老高,有意无意露出半截细腰来,又缓缓把裤子拉下,水流涓涓,瞥看一眼,李朝东径自洗澡,目不斜视,顿时觉得心情莫名地不好起来,十分莫名,十分不好。
百无聊赖中心血来潮,他抓着睡衣下摆的左手地向上撩,用食指去揉一边**,“**消肿了,但最近时常发痒,好奇怪啊!”一面说着,一面慵懒地看向李朝东,就这么一手握着下面,一手揉着上面,腰腹全裸,说不出的煽情。
李朝东看了他一眼,正色道:“这很正常嘛,你的防卫菌和病菌正在顽战最后阶段,痒一点也没什么。尿完就快点关门出去,有风吹进来了。”
李朝东的形象蓦地显得很高很大,正直无双,相比之下,他倒猥琐了。
“这天越来越热了,有阵风还不高兴?”他应着,声音闷闷的,快手快脚拉上裤子,像马桶里有鬼似的,嗖地出去了,门一关上,脸才碰地红了起来,像熟透的龙虾。
刚才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真是丢脸丢到天边去了!
神啊!快赐他一个小洞钻进去吧!!
出门前,伍向阳看了一眼月历,6月14日上用圆珠笔画着一个血红的圈,想来是他生日无疑。
每逢夏日,晴雨交织,衣衫渐薄,正是自杀、烦躁、冲突、**的高发季节。
钱小茗迎面走来,一面招呼,笑的像朵牡丹花,伍园长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摸出被遗忘数日的手机笔。
“原来落在你那!害我找半天,不用还了,我买新手机了。”语毕献宝。
全黑外形,超薄机身,翻盖设计,防滑雅纹,想必价值不非。
翻开机盖,屏幕上赫然一个白生生圆滚滚的翘臀正面大特写,伍向阳手猛地一抖,崭新的手机差点跌落成千古恨。
钱小茗抢来一看,脸腾地由白转红,变幻无穷,颤抖着手赶紧换了,咬牙切齿狡辩:“没什么,不是我设的桌面,你就当作没看到吧。”
“……”
钱小茗不住汗颜,脸上挂笑,摆手当扇:“你看这天儿越来越热了,哈哈!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苦夏吗?哈哈!幼儿园什么时候早上要改喝绿豆汤呢?我忽然想念起绿豆汤的味道来了!哈哈!”
……
这小俩口还真有趣,哈哈!
伍向阳受了小惊,面无表情,目光呆滞,转而心情又莫名不好起来,十分莫名,十分不好。
“你看,栀子花!”钱小茗手指之处,洁白的花朵开了满树,清香扑鼻而来。
伍向阳深深吸进一口淡雅甜香,不觉精神为之一振:“好香!对了,游泳池今天也要灌水了!走,开会去!”
“啊?又开会……”
孩子们无疑是喜欢夏天的,百花盛开的同时,孩子们的衣裳也跟着斑斓起来,糖果一样的鲜艳色彩涂满了街道,冷饮与西瓜,畅快淋漓地挥洒汗水,再扑通跳进清凉的游泳池,这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季节。
今天幼儿园特地腾出一面墙,让小朋友们在上面尽情涂画。
伍园长看着一片白墙五彩缤纷起来,小朋友的衣服上、脸上、手上也渐渐跟着五彩缤纷起来,不由有些触目惊心,然而见到他们脸上都挂着兴奋的笑,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一年到头,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正当大伙儿都兴致勃勃地挥毫泼墨,墙角下却蹲着四个小人儿,天棚地席,一看便知是幼儿园一年到头都盛行的游戏:过家
家,只见坐在正中捻花微笑的小女娃翘着兰花指,用青葱嫩指推了一把孙富贵的额头:“老爷哪!你怎么整天吃吃吃!你究竟是喜欢跟我玩还是喜欢我做的菜?”
伍向阳远远听见,顿觉这话含沙射影,大热天里打了一个冷战,一个箭步过去,拎住孙富贵的后衣领,把个汗津津的小毛孩拽了起来,孙富贵正埋头吃菜,吓得目瞪口呆,一把嫩生生的绿叶子从嘴里掉了下来。
“快,快吐出来!”也顾不上手揩到孙富贵脖子上的汗,伍园长心急如焚地摇晃他小小身躯。
孙富贵呸呸呸呸几下吐净,无辜仰望:“这是我夫人辛辛苦苦做的菜哇!”

他气的吐血:“跟你们说过多少次!玩过家家可以,但别往嘴巴里乱塞东西!万一吃出毛病来,中毒拉肚子怎么办!!!”
孙富贵一吐舌头,他完全不能理解,那么鲜嫩可爱的植物们怎么会吃出毛病来呢?
伍园长叹口气:“你说,好吃吗?”
孙富贵又吐了吐被叶绿素染色的舌头,做了个愁眉鬼脸:“还好吧,夫人说很有营养!”
伍园长揪住他耳朵:“营养?你怎不去吃蚯蚓?”
“我吃过了,不好吃!都是泥巴!”
他哭笑不得,扭头去看夫人作甚,只见她收集满捧七里香花瓣,盛了整杯白花花的,用小杵子碾呀碾,几将小小花瓣碾成半透明状,七里香花特有芬芳萦绕,以致他打个喷嚏,蹲下来柔声细语:“倩倩,你在做什么呀?”
艳阳筛过层层密叶,在小女孩白嫩的脸庞上投下斑驳的阴影,她眨巴眨巴眼,睫毛忽闪忽闪:“我在做香水!”
所谓香水,就是将花瓣碾碎萃取汁液,溶入水中自有清香,可惜每每放到午后,香水就变臭水了,但小女孩依旧契而不舍,甚至把臭水往身上撒,撒的真叫个其乐无穷。
伍园长扫了一眼,调色盘里堆积着一些小石子,还是齐整分类的,边上放着几朵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栀子花,他指着那些小石头:“这是什么?”
小女孩嘟起嘴巴,嗓音清亮:“这是小饼干,下午茶才可以吃的!”
他沉默一会,笑眯眯问:“你们钱老师在哪儿呀?”
夫人与两个奴婢齐齐摇头,老爷呢?在发呆。
他叹口气,转身去看那墙壁,又吓了一跳,那哪里还看的出是一面墙,还众孩童的蹂躏下简直惨不忍睹,混合了野兽派与抽象派的风格,又融进现代主义与达达主义的华光,有的已经对墙失去了兴趣,开始在人脸上作起画来,礼尚往来,欢声笑语,不亦乐乎。
伍向阳低头惊见自己手上不知何时也揩上了绿色颜料,惨绿得触目惊心,鼻子一摸,撇下众小童,匆匆往厕所奔去。
伍向阳一面洗手,扫视一眼空荡荡的厕所,只一间小门关的严严实实,看起来像是有人,却又了无声息,很是诡异,他正纳闷,俯身去看,门底夹缝中隐约
可见两双黑皮鞋,心里顿时有了底,正要骂人,忽然被啾的大一声吓了一大跳,屏息凝神又低下头正要探个究竟,不想门碰地大敞,促不及防被结结实实的木门直击
脑门,撞了个仰面朝天,眼冒金星。
钱小茗刚一开门,顿时有股再关上门的冲动,他脸色煞白地俯视着蹲在地上手捂额头呻吟的园长,内心纠结着该去扶人还是趁此机会走为上策。
孙徽先出声了:“园长没事吧?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贴在门外哩……”
然而那语气与内疚差了十万八千里,再加上用词不当,伍向阳顿时觉得痛的不止是额头,一时竟迸出一身热汗,他捂着额头缓缓站起来:“你们在厕所里干什么?”
钱小茗见他不住吸气,很痛的样子,不无担心地凑近问:“没事吧?要不要上医务室?”
烟味扑面而来,伍向阳拨开他的手,一张脸早已憋的通红,分明在瞪人,眼睛却盈满疼痛的泪水,闪闪发光,煞是动人:“没事!我说你们在干什么?!”
孙徽纳纳地应道:“厕所里,当然是上厕所了!”
“怎么多坑用的着两人一个坑吗?!再说我洗手都洗十五分钟了你们还没出来一声不吭的,你们是便秘了还是睡着了?还是掉坑里了?!”
钱小茗与孙徽面面相觑,不想园长会发这么大脾气。
伍向阳又接着大声道:“这里是幼儿园,不是你家,况且这里还是厕所!要做什么回家做去!”
孙徽搔头,表情无辜,语调无辜:“没啊,没做啊!就是上厕所啊!”
他颤抖指去:“胡说!你们明明接吻了!”
钱小茗别过脸去扯动嘴角,连着脖子腾地红成熟透龙虾,孙徽咳嗽起来。
明明别人亲热,他却激动得跳扎扎,一副捉奸在床忌恶如仇的模样,待伍园长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莫名地暴躁成一头喷火龙,面前两只低眉顺眼的鸽子俩俩相望,不知所措。
稍稍冷静下来,他平和了语调,对钱小茗说:“你还是快去管管那些孩子吧!尤其是孙富贵!”
孙徽打了一个激灵。
“玩过家家我不反对,小朋友喜欢捣鼓些道具我也能理解,可不能把什么东西都往嘴里塞呀!新鲜树叶也就罢了,孙富贵竟然生吃蚯蚓,天!这都成小野人了!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倒好,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钱小茗扯开嘴角:“园长你不要激动,这事我也不是没说过,他们屡劝不听,我也正伤脑筋,会想办法,呃,解决的……”
伍向阳口若悬河,指点江山,叭啦叭啦说了一堆,间或抬手摸额头上的包,直说得两人的脸由红变白,又由白变红,最后撇下一句:“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们在幼儿园乱搞!”遂愤然拂袖而去。
余下两人面面相觑。
孙徽沉默一阵,率先开口:“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钱小茗耸耸肩:“大概由于天气渐热,情绪中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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