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灵椅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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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振侠陡然转过身来,盯著黄绢。黄绢昂然站著,神态十分高贵优雅,那是足以令
得任何男人都会为之气窒的一个美女。
原振侠望著她,或许是由于她面对著那件黄金战袍的缘故,在她本来澄澈明亮的双
眼之中,闪耀著一片异样的金光。
原振侠忙移动了一下脚步,黄绢跟著他,半转了身过来。她双眼之中的那种金光消
失了,但是原振侠的心中却更失望,甚至有一阵无可避免的刺痛──他在黄绢的双眼之
中,接触不到美丽,所看到的,只是追求权力的一种贪欲。这种贪欲,令她美丽的双眼
,看起来,甚至是一片浑浊,无法凝视。
原振侠偏过头去,黄绢笑了一下:“根据你和南越的几次接触,你能不能判断,那
张椅子,是不是在他手里?他藏在甚么地方?”
南越把那张椅子藏在甚么地方,原振侠自然不知道。而黄绢居然连那张椅子是不是
在南越那里,都无法知道,原振侠感到十分诧异。
他倒是可以肯定椅子在南越手上,因为南越曾以为他拥有椅子的资料,而来找过他

原振侠几乎要把南越来找他的那件事说出来了,可是他还没有开口,黄绢已经道:
“如果椅子在他那里,我叫人打了一个电话给他,说你有那椅子的资料,他应该来找你
的!”
原振侠心中又感到了一下刺痛──又是狡狯的手段,实在太多权术,太多狡狯了!
也就在那一刹间,他突然改变了主意,用连他自己也难以相信的,自然而然的口吻
回答:“没有,他没有来找我,我想那张椅子,根本不在他那里!”
他在这样说的时候,非但没有因为说谎而脸红,而且还直视著黄绢。
原振侠并不是擅长于说谎的人,但这时候,他却欺骗了黄绢,欺骗了他内心深处深
爱著的黄绢。
原振侠当时只想到了一点:黄绢是为卡尔斯将军在寻找那张椅子的,他不能让这个
畸形的狂人,有无限制扩展权力的力量!
本来,原振侠绝不相信一张椅子会有这种神奇的力量。他也奇怪,何以像黄绢这样
的聪明人,竟会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但是,他到了这座陵墓之中之后,心中自然而然,受了古代宏伟建筑的影响,而且
,那块大石还有那么奇异的现象显示出来。环境有时会给人心理一种压力,使人趋向神
秘,人进了宏伟的庙宇或教堂之中,特别容易倾心宗教,就是这个原因。
原振侠对那张椅子的一切,可以说仍然一无所知,但是他想到的是,不能让黄绢得
到那张椅子!他没有力量把黄绢从追求权力的深渊之中拉出来,至少也不能把她更推下
去!
就是因为突然之间有了这样的想法,所以他才决定,不把南越来找过他的事告诉黄
绢。
黄绢现出失望而焦急的神情来,来回踱了几步:“那么,这张椅子上哪儿去了?”
原振侠装成不经意:“谁知道,或许是和那所大宅中的废物垃圾,一起抛掉了!”
黄绢像是被人重重踩了一脚一样,愤怒地叫了起来:“不会,绝不会!南越这个古
董商人,应该知道那张椅子的价值!”
原振侠冷笑一下:“不一定,就算知道了,他如果不想做君主,对他来说,也没有
甚么用!”
黄绢似怒非怒地望著原振侠,忽然道:“我们出去走走?这里充满了古代的神秘,
是散步的好地方!”
原振侠低下头:“如果可以远离那些士兵,的确是好。”
黄绢发出一阵动听的笑声,向外走去。原振侠望著她款摆的细腰,飞扬的长发,身
不由主地跟在她的后面。
一离开了陵墓,黄绢便登上了一辆吉普车,原振侠坐在她的身边,车子向前疾驶而
出。
这时,正是日落时分,残阳如血,天际一大片血红的晚霞。极目望去,黄土平原延
绵伸展著,一直和天际的边缘相连。
原振侠在车子一停下之后,立时跳了下来,俯身拾了一把泥土,又让泥土自他的指
缝之中滑落下来。
这一大片黄土平原,曾经孕育了人类古代文明,是极度辉煌的人类文明的发源地。
黄绢默默地走过来,靠在他的身边。风吹起了她的长发,拂在原振侠的脸上,原振
侠也不躲避。
天色迅速黑了下来,当天际的晚霞,转成了一种看来凄艳莫名的深紫色时,两人谁
也不开口。
一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黄绢才幽幽地叹了一声:“我以为你很了解我,原来我
错了!”
原振侠声音乾涩:“对也好,错也好,有甚么改变?有甚么不同?”
黄绢踢著泥块:“对,不会有甚么不同。”
然后,两人又静了下来,眼看著上弦月在天际显现出来。
这时,原振侠的心头一片茫然。他不知道黄绢这时在想甚么,但至少可以知道,黄
绢也极其享受这种宁静的相聚。
他和黄绢之间的关系,真是奇妙之极了。黄绢是这样手握大权的一个人,而他只不
过是一个普通的医生,身分截然不同,本来是绝无可能出现像如今这样的场面的,可是
居然出现了!
是不是最主要的是,他是男人,黄绢是女人?还是黄绢的内心深处,对他还是有著
爱意?
当原振侠想到了这一点时,他几乎忍不住,要在黄绢的耳际轻轻地问:“你是不是
爱我?”
不过,他当然没有问出口。他不再是初恋的中学生了,他知道,问了之后,不会有
任何结果。
黄绢挺了挺身子,向前慢慢地走著,原振侠跟在她的身边。黄绢在走出了不远之后
,才低声道:“你不觉得这个古代的陵墓,充满了神秘?”
原振侠点头:“是的,据汉烈米说,找不到任何有关陵墓建造的资料。”
黄绢道:“是啊,这样大规模的工程,绝不是三年五载可以造得起来的,也绝不能
秘密进行,何以竟然会没有记载?”
原振侠用十分平静的声音道:“当皇帝不想让一件事,在历史上留下记载之际,他
有许多方法可以达到目的。最简单的办法是,把所有参与这件事的人全都杀掉!”
他说的是人类历史上卑鄙残酷的一面,是人类文明上的污点。可是黄绢听了,却一
点也没有震惊的表示,只是略扬了扬眉:“那的确是最简单的方法!”
原振侠心中苦笑了一下。黄绢当然是明白这种方法的,或者,她曾经使用过这种方
法!
他感到无话可说,两个人走出了不很远,又转身走回车子。黄绢自言自语地说:“
那块大石中,会有甚么东西?”
原振侠仍然不出声,因为那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
要弄明白那块大石之中,究竟有些甚么东西,工程还真不简单。
要剖开一块大石,可以有很多方法。最原始的自然是使用人力,把石头一下一下锯

开来,这种方法早已不用了。
比较先进的是“水刀”,利用高压,将水射向石块,可以使石块碎裂开来。
而更先进的,是使用裂石的化学剂,可以最快、最安全地把大石随心所欲地剖解。
汉烈米采取的就是这个方法,裂石专家带著一应器材,在三天之后赶到。
在这三天时间内,原振侠一直和汉烈米在一起。自从那天晚上,黄绢和他散了一会
步之后就离开了,再也没有来过。
汉烈米自然力邀原振侠留下来,原振侠也确然留了下来。可是他真不敢肯定,自己
是对考古工作有了兴趣,是这座神秘的帝王陵墓吸引了他,还是他的心中另有秘密的愿
望,希望黄绢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在这三天之中,汉烈米和原振侠交换了不少意见。原振侠对这座陵墓,没有文字记
载这一点,提出了他的看法,和汉烈米讨论过。
他道:“中国的秦始皇墓,你是知道的了?”
汉烈米立时又兴奋了起来:“当然知道!最近的发现说,这个皇帝的陵墓,在地下
的面积,竟达到五十六点二五平方公里那么大,真是不可思议!这可以说是人类有史以
来,最大的一座陵墓了!”
原振侠摊了摊手:“要在五十六平方公里的地下,遍建通道、陵室,以及各种用途
的坑室,需要多少人力物力?需要多少时间?只怕秦始皇一开始做皇帝,陵墓工程也开
始了。可是这样的一个大工程,历史上有关的记载,也是少之又少!”
汉烈米点头:“是啊,而且当时在中国,文字已经发展得十分充分,可以记录任何
事件了!”
原振侠道:“帝王对自己的陵墓,都十分重视,怕被后世的人发掘。他们都知道,
自己的权力,随著生命的消失,不会再存在。所以,对于他们的葬身之所,就一直要严
守秘密。”
汉烈米大表赞成:“对!尤其对沙尔贡二世来说,他甚至在死后,还想保持权力,
自然会把陵墓建造过程之中,曾经参与的人──”
他讲到这里,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战,和原振侠相对无言。那自然是他们两人,
都想到了当时为了保守秘密,一定曾有过惨绝人寰的大屠杀之故。
三天的时间,汉烈米也做了不少工作。他先测得那座石台的高度是两公尺,但还有
一公尺,是埋在地底的,那也就是说,石块比预计的还要大得多,重量甚至超过五百吨

化学剂裂石的专家,本来想要把整个石台起出来,再进行裂石工程的。但是要去找
那么巨大的起重机,就是绝大的困难,有了起重机,也无法运进这个陵堂来,所以只好
作罢。
专家在大石上,先画出了许多格子,准备照画好的格子,把大石剖开来。
然后,专家又清洗大石,用的也是化学剂。大石的表面,本来呈现一种相当洁白的
色泽,才一开始用化学剂去清洗,化学剂一喷了上去,所有在旁看著的人,都不由自主
,发出了惊呼声来!
化学剂是很普通的洗石剂,作用是可以把石头表面轻微腐蚀一下,使得石头表面的
积尘清除。很多用石块建成的大厦,就是用这种化学剂来喷洗,使之翻新的。
可是这时,石块表面,曾被化学剂喷上去的地方,却发生了异常的变化。化学剂一
和石面接触,立时发出“滋滋”的声响,和泛起泡沫来。而且可以看得出,石块的表面
,迅速地被蚀了下去!
汉烈米首先大叫道:“停止!停止!”
裂石专家在这样的情形下,显得极度不知所措,立即停止了喷射。大石表面上,已
有一大块蚀去将近三公分,现出一个浅浅的坑来。
汉烈米、原振侠一起奔过去看,残剩的化学剂还在冒著泡沫。原振侠出声叫了起来
:“天!这座石台,有一层外皮!”
汉烈米的脸色,甚至变成了惨白色,那是由于极度的兴奋而产生的。因为他看到,
在石台的“外皮”被化学剂蚀去了之后,显露出来的部分,是一模一样的岩石,已经谁
都可以看到,在石上,有巨大的楔形文字刻著。在已显露出来的部分,可以看到三、四
个字,每一个文字的大小,足有一平方公尺!
裂石专家的脸色也白得可以──在这之前,他做了不少工作来检查这块大石,也就
石头的质地,发表了不少伟论,可是他竟然未曾发觉,整座石台是有著一层“外皮”的

“外皮”相当薄,只有三公分,而且,十分容易被腐蚀。显然不是岩石,而倒像是
一种甚么涂料,涂在石台外面,只不过看起来和岩石完全一模一样而已。
这对于一个专家来说,自然是一种羞辱。他的双眼睁得极大,挣扎了半晌,才道:
“不可能!不可能!”
汉烈米则已经大叫一声,转过身来,扑向专家,把他紧紧抱了起来。
裂石专家大吃一惊,急急为自己的地位争辩:“古代人不知用甚么方法,把我……
骗了过去!”
汉烈米的脸色,已转成异样的红色,他用尽了气力在叫嚷:“不但把你骗了过去,
把我也骗了!可是你做得好,你做得好,你做得太好了!”
他兴奋地挥舞著双手,又冲过去抱原振侠,然后又叫嚷:“继续用那种化学剂,把
石头的表皮全都弄走,我看秘密就快显露了!”
裂石专家吁了一口气,连忙又继续喷化学剂。半小时之后,发现事情和想像的略有
不同──石台只是在向上的一面有一层“外皮”,其余的四面并没有这层“外皮”,向
下的一面,由于埋在地下,自然不得而知。
“外皮”在外形上看来,简直是一模一样的,连裂石专家也无法分辨出来。整个平
台的向上一面,都刻著巨大的楔形文字。
由于刻在石台上的文字是如此巨大,因此,站得近是无法阅读的。汉烈米和几个考
古学家,一起奔上了石阶,站在入口处,居高临下,向下看来,才能看得清楚。原振侠
不会读楔形文字,所以他没有跟上去,只是抬头向上望去。
汉烈米和考古学家们,一定一下子就看懂了那些文字,因为他们人人的神情都是一
样的──瞪著眼,张大口,一副惊诧莫名的神情。
所有在陵堂中的人,都抬起头向上看著,一时之间,静得出奇。
原振侠首先打破沉寂:“上面刻了些甚么?”
汉烈米吞咽口水的声音,连在下面的原振侠,都可以听得到。他没有立时回答,只
是一步一步,慢慢地自石阶上走了下来,那几个考古学家,跟在他的后面,几个人的脚
步,都显得十分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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