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血咒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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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巴拿马运河区住了将近六个月,有一天晚上,他奉雇主之命,送一封信到一家旅
馆去。收信人的名字是韦定咸,或者正式一点说,是韦定咸博士。
韦定咸博士是一个探险家,虽然是白种人,可是由于长期从事探险工作的缘故,他
的肤色,看来几乎和黑人差不多。
盛远天送信去的时候,韦定咸在他的房间中,正和一个身形矮小的当地人,在发生
剧烈的争吵,用的是当地语言。盛远天在巴拿马已住了六个来月,也很懂西班牙语了。
韦定咸博士在收了信之后,给了盛远天相当多的小费。要是盛远天收了小费,信也
送到了,转身就走,那么,就甚么事也没有了。
可是在这时候,他却略停了一下。令他停下来的原因,是由于在一只行李箱上,放
著一具三十公分高的雕像。那雕像看起来十分眼熟,盛远天一时之间,还想不出在甚么
地方见过,所以多看了两眼。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韦定咸博士在骂那当地人:“你答应我,可以找到她的,也收
了我许多费用,忽然回答我一句找不到了,这算是甚么行为?”
那当地人苦著脸,连连鞠躬:“博士先生,我也没有办法。我已经打听到,她到了
美国,在一家小酒吧混,酒吧老板替他取了一个名字叫玛丽。”
盛远天在看了那雕像几眼,仍然想不出在甚么地方曾见过,刚准备离去之际,忽然
听到那当地人这样说,他不禁陡然震动了一下。
世上叫玛丽的吧女,只怕有好几千个,盛远天这时还未曾想到他们在谈的,会是哑
子玛丽。他只是突然想起来了,他感到那个雕像很熟,是因为那雕像和玛丽割破了她自
己的乳房,取出来送给他的那个小雕像是一样的,只不过放大了许多,所以一时之际,
认不出来而已。正由于他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又停留了一会。
这时,他听到韦定咸在怒吼道:“既然有了她的下落,就该去找她!”
那当地人哭丧著脸:“我去找了,可是当我去到那里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她根
本不会发出任何声音来,自然也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盛远天听到了这两句话,他实在忍不住了。虽然他知道他只是送信的小厮,在这种
场合下插口,是很不礼貌的事,但是他还是忍不住道:“先生,你说的是哑子玛丽?”
那当地人陡然转过身来,紧盯著他,神情看来像是当他是大救星一样:“你知道哑
子玛丽?求求你告诉我她在哪里,韦定咸先生要杀了我哩!”
韦定咸也神情专注地望著盛远天,盛远天的神情很无可奈何,道:“半年之前,我
倒是和她每晚见面的,可是现在,我不知道她在甚么地方!”
当地人苦叹一声,韦定咸却像是受了戏弄一样,陡然之间,怒气勃发,一跃向前。
他看来已有五十出头年纪,可是向前扑过来的架势,却还矫健的像一头美洲黑豹一样。
盛远天绝未曾想到,像韦定咸博士这样的上等人,也会忽然之间动起粗来,所以连
躲避的念头都未曾起,一下就被抓住了胸前的衣服。韦定咸的神情,看来又焦急又凶狠
,抓住了盛远天的衣服,吼叫著:“你见过她?你替我把她找出来!”
盛远天又是吃惊,又是生气,他觉得对方实在不讲道理之极了。所以,他也顾不得
自己和对方身分悬殊,争吵起来一定是他吃亏,他用力一推韦定咸,同时,自己的身子
,也挣了一挣。
可是韦定咸把他的衣服抓得十分紧,在一推一挣之下,盛远天身上那件衣服,“刷
”地一声,被扯下了一大幅来。盛远天心想这个博士简直不可理喻,正准备后退之际,
忽然看到韦定咸双眼发直,盯在他的胸口上,连眼珠都像要跌了出来一样!
韦定咸在刹那之间,神态变得这样异特,令盛远天吃了一惊,不知道他下一步准备
怎样。他正想转身逃出去之际,韦定咸陡地叫了起来:“别动,站著别动,看上帝的份
上,求求你站著别动!”
盛远天心中苦笑了一下,站定了不动,韦定咸的视线,仍然紧盯在他的心口,而且
急速地喘著气。在那一刹间,盛远天的心中,由于对方的神情实在太怪异,他甚至闪过
了一个十分滑稽的念头──这位韦定咸博士,不会是一个同性恋狂吧?
韦定咸接下来的动作,令盛远天也感到自己这样想太可笑了,因为他立时知道了韦
定咸的目标物是甚么。韦定咸自口袋中,取出了一枚放大镜走近盛远天,凑著眼,通过
那放大镜,全神贯注地,看著盛远天项际所悬著的那个小雕像!
他看得如此仔细,而且看得如此之久,又一直在喘著气。盛远天被他喷出来的气,
喷在胸口上,弄得很不舒服。
韦定咸足足看了五分钟之久,才直起身子来。当他直起身子来的那一刹间,他的神
情,像是不知道应该如何才好,想说话,可是开了口几次,又没有说出甚么来。
当他终于说出话来之际,却又不是对盛远天说的,他向那当地人挥了挥手,道:“
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你滚吧,记得以后别让我再见到你!”
一直在愁眉苦脸的那个当地人一听,大喜过望,连声道:“一定不会再让你见到,
韦定咸先生,再见了──不,不会再见了!”
他像是一头被人踩住了尾巴,才被松开的老鼠一样,逃了出去。
在那当地人走了之后,韦定咸向盛远天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坐下来。然后,他转
身,走向写字台,打开了一个公文袋。
盛远天并没有坐下来,他只是在迅速地转著念:那个小雕像──韦定咸一看到了那
个小雕像,就变得这样失魂落魄,一定是这个看来绝不起眼的小雕像,有著甚么重大的
关系在!
盛远天这样想,一大半原因,自然是由于他是亲眼看到,哑子玛丽用锋利的小刀,
剖开了她自己的乳房,将那小雕像取出来的缘故。
盛远天这时想到的是:韦定咸如果要这小雕像,自己应该如何应付呢?
盛远天还没有想出应付的办法,韦定咸已经转过身来,手中拿著一张支票,来到了
盛远天的身前,道:“这是你的!”
盛远天低头向支票一看,当他看清了支票上的银码之际,他不禁低呼了一声:“我
的天!”
支票上的数字,写得清清楚楚,是美金五万元。在那一刹间,盛远天看到的,不但
是那个数字,而且透过了那个数字,他看到了房屋,店铺……一切生活上的享受!那时
的物价低,这张支票,可以在美国南部,换一个相当具规模的牧场了!
盛远天盯著支票,那数码太吸引人了,令得他一时之间抬不起头来。他听得韦定咸
道:“这是你的,你把项间的那东西给我。”
一个“好”字,已经在盛远天的喉际打著滚,快要冲出口来了。然而盛远天毕竟是
一个聪明人,在那一刹间,他想到:韦定咸一下子就肯出那么高的代价,那证明这个小
雕像,一定是极有价值的东西。自己虽然对这小雕像究竟有甚么用处,一无所知,但是
韦定咸是一个学识极丰富的人物,他一定知道这小雕像的真正价值的。
眼前自己所得的,固然已是一笔大数目,但是又焉知不能得到更多?
当他想到了这一点之际,他缓缓抬起头来,道:“不!”
韦定咸博士看来是脾气十分暴烈的人,不过盛远天不怕,带他到美国来的那个堂伯
,脾气更坏,盛远天有应付坏脾气人的经验。韦定咸博士一听得盛远天拒绝了他,立时
暴跳如雷,吼叫道:“你看看清楚,这是五万元!小子,你一辈子从早工作到晚,也赚
不到这一半!”
盛远天十分镇定,道:“或许是,但玛丽给我的这个东西,十分神秘,一定有不止

值五万元的用途!”
韦定咸吸了一口气,盯著盛远天,样子像是要将他吞了下去一样,盛远天一点也不
怕地望著他。韦定咸过了好半晌,才叹了一声:“好,你要多少?”
盛远天道:“我们不妨坦白些,玛丽在给我这东西时,是割开了她的乳房取出来的
!”
韦定咸发出了一下惊叹声:“真想不到,原来是这样收藏法的,真想不到!”
盛远天又道:“我不知道那有甚么用,也不知道它价值何在,我的条件是,由这东
西可能得到的所有利益的一半。”
盛远天说完之后,盯著韦定咸,韦定咸也盯著盛远天,两人都好半晌不说话。接著
,韦定咸“哈哈”大笑了起来,用力拍著盛远天的肩头,道:“好,小子,好!我接受
你的条件,反正世界第一富翁,和世界第六富翁,并没有多大的分别!”
盛远天呆了一呆,一时之间,他还不知道对方这样说是甚么意思。但是他立即明白
了:这个小雕像,关系到一笔钜大的财富,如果韦定咸一个人得到了,他就是世界第一
富翁,而分了一半给他之后,还可以是世界第六富翁!盛远天对自己刹那之间的决定,
可以有这样的后果,欣喜若狂。
他喘了好一会,才问:“那……是甚么?是一个……巨大的宝藏?”
韦定咸“嗯”地一声:“你的头脑很灵活,我喜欢头脑灵活的人。不错,那是一个
宝藏,小子,你放弃了五万元,可能得到五千万,也可能甚么都得不到,再加赔上性命
!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韦定咸说得十分诚恳,听起来,不像是在恐吓。盛远天也早就下定了决心,所以他
道:“我愿意赌一下!”
韦定咸点点头,向著盛远天伸出手来。盛远天把那小雕像取了下来,交给韦定咸,
韦定咸又仔细看了半天,才道:“这个小雕像,是从海地来的,用当地的土语来称呼它
,它名字是‘干干’。土语的音节大都很简单,重复的音节也特别多,‘干干’的意思
,就是保护,这是一个守护之神。”
盛远天用心听著,他指了指行李箱上那个大雕像。韦定咸道:“那是仿制品,仿制
得也算是不错的了。在海地共和国的山区中,住著不少土著,有两个族,是最大的,这
些大族,都精于巫术──”
他讲到这里,望向盛远天,盛远天道:“我听说过,海地的‘巫都’是举世知名的
。听说他们甚至有办法,念了一种咒语之后,可以驱使尸体下田去耕作!”
韦定咸点了点头,神情变得严肃,语调也相当缓慢:“对于神秘的巫术,我所知不
多,但是‘干干’却是巫师权威的象徵!”
盛远天大是奇怪,“哦”地一声,他想问:如果是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在一个
低级酒吧的吧女体内呢?不过他没有问出来,只是听韦定咸讲下去。
韦定咸道:“为了这个小雕像,不知曾死了多少人,死的,全是出色的巫师。”
盛远天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这小雕像一直挂在他的心口,他再想也想不到,它会有
那样的曲折神秘。
韦定咸又道:“守护之神,是一种象徵,守护的,是一个传说中的宝藏。在西印度
群岛,巫术盛行了将近一千年,精通巫术的巫师,是有著至高无上权威的人物,据说远
在南美洲各国的重要人物,也常常飘洋过海,来请海地的巫师为他们施术。当然,这些
人全都携著极贵重的礼物。而巫师本人,认为他们精通巫术,是天神赐给他们的力量,
所以他们收到的礼物,自己并不享用,都存储起来,献给天神。年代久远,积累起来的
各种宝石、黄金,据一个曾看到过的人说,世上没有一个宝库,有更多的珍宝!”
盛远天吸了一口气,那实在太吸引人了,一个属于历代巫师的宝库,他的气息不由
自主急促了起来。韦定咸瞪了他一眼,像是在告诫他:别把事情看得太容易了!
盛远天自然也知道,这样的一个宝库,在当地人们的心目之中,是属于天神的,一
定受著极其严密的保护。要将之据为己有,当然不是容易的事!
韦定咸托著那小雕像,道:“这是守护之神,本来两大族的巫师,每十年一次,轮
流执掌,执掌著守护神的那一族,在执掌期间,可以享受到很多利益。所以,不知从甚
么时候起,十年轮流的执掌制度,受到了破坏。自从第一次,利用巫术和武力,抢夺守
护神成功之后,这个小小的雕像,就一直在鲜血和生命之中转手。两大族的巫师,为了
使自己能得到守护神,精研巫术,这是海地的巫术越来越盛行的缘故。”
盛远天听到这里,忍不住问了一句:“博士先生,世上有巫术这回事吗?”
(原振侠看到这里,心中也不禁问了一句:“世上真有巫术这回事吗?”)
韦定咸皱了皱眉:“这……我说过,对巫术我没有太多的研究,我只是辗转听到这
个宝库的事,曾下过一番功夫研究。”
盛远天充满信心地道:“如果根本没有巫术,我们进行起来,岂不顺利得多?”
韦定咸“哼”地一声:“别忘了当地土人,有百发百中的箭术,而且箭镞上全有极
毒的毒药,他们的长矛,可以刺穿山猪的厚皮!何况他们人又多──你别打岔,听我说
下去!”
盛远天搓著手,心头发热,彷彿无数珍宝已经到手了。
盛远天在那时,想到的只是宝藏。如果他有预知的本领,知道以后事情的发展的话
,他是不是还会对宝藏有兴趣,那真是难说得很了!
韦定咸替自己和盛远天斟了酒,喝著,继续道:“由于激烈的争夺,两大族的巫师
,不断斗法,可能一族的巫师,才将守护神弄到手不到一个月,就被另一族的人抢走了
。这种情形一直维持到将近三十年前,忽然又生出了变化。守护神在执掌者处,执掌者
声明,他藏起了守护神,谁要是能找它出来,就永远归找到的人执掌,不然,就永远归
他所有。而且他指天发誓,他的誓言是‘干干,伟大的守护之神,由我妥善地藏了起来
,免得争夺。我以血的名义发誓,守护神是藏在我族之中,能找到它的人,可以永远保
有它……’”
盛远天张大了口,只觉得听到的事,闻所未闻,越来越是离奇。
韦定咸续道:“那个大巫师,是属于一个族,叫黑风族的。黑风族的武士,十分强
悍,打起仗来奋不顾身,别的土族虽然对黑风族的大巫师的决定,十分不满,但是也只
好忍受下来,只是尽一切可能,去寻找那个小小的守护神像,可是一直没有人找到它。
只要守护神一天不出现,黑风族的大巫师,就有著至高无上的权威。”
盛远天压低了声音,道:“那个玛丽──”
韦定咸道:“你想到她了?一直到近两三年,才有人想起,那巫师有一个女儿,当
他宣布了这件事之后不久,他女儿就不见了,守护神可能在他女儿身上。于是目标就转
到那女儿的身上,要找巫师的女儿,有一点比较容易之处,是由于要保持巫术的秘密,
大巫师的女儿,一出世就服食一种毒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两年之前,有人在巴拿
马,找到了这样一个女人,可是经过任何的搜查,在她身上根本找不到甚么!”
盛远天叫了起来:“谁会想到……藏在乳房之中!”
韦定咸道:“是啊,谁也想不到!更想不到的是,她会送给你!她为甚么要送给你
?”
盛远天苦涩地笑了一下:“我只不过买了一条廉价的银炼送给她,并且为她打了一
架──可怜的玛丽,她一定受尽了欺侮,所以有人关心她,她就感激莫名,不知道她现
在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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